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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赵胤打马走了过来,往里头一望。
“怎么了?”
临川抱起大黑给他瞧,“大黑好似病了。”
赵胤凝目看来,大黑眼神哀伤,软趴趴地靠着临川,无论临川怎么扳动,他都不挣扎,不抗拒,也不热情。
甚至看到赵胤的时候,也不复往昔的亲近。
“大黑。”
赵胤跃下马来,捏住马鞭,弯腰钻入车厢,顺了顺大黑的毛,突然低哑着嗓子。
“我知道,你没有生病。你只是……”
只是找不着她了。
赵胤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下巴搁在大黑的头顶,轻轻摩挲着,仿佛就要落下泪来。
大黑这时动了,抬起嘴筒子,舔了舔赵胤的脸,然后望着他,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一条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狗子。
临川惊疑地发现,父王的眼神,与大黑是一模一样的。
“父王。”
“嗯?”赵胤看儿子时,恢复了几分清明。
“你和大黑,是为母亲的离魂症忧心吗?”
听到儿子的询问,赵胤迟疑片刻,垂下头来,又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道:
“到了京城,你有许多事情要做。拜见皇伯伯、太子哥哥,还有京中的外祖父外祖母。到时候,谢放叔叔会为你安排好行程。你带好妹妹。”
临川道:“那你呢?”
赵胤不看他,语气淡然,“为父还有别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陪儿女和妻子更紧要的?
临川不像苌言那么多话,却有一颗与妹妹同样七巧玲珑心。
“父王……”
临川犹豫地问:“你和母妃是不是吵嘴了?”
赵胤心里微微一怔。
这孩子心细如发,在他面前实在太容易露出破绽。想到往后还有不知多长的岁月,赵胤思忖一下,没有辩解。
“嗯。父母的事,你小孩子不要过问。”
“哦。”临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父王放心,无论发生什么,儿子都不会告诉妹妹。”
赵胤深深瞥一眼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没有说话,而是拿刚摸过大黑的手,摸上了临川的头。
“孺子可教。”
……
……
这场雨下了好几天,路有些难走,车轮子打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黄昏已至,一家店铺门口的风灯在晃晃悠悠地摆动,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头上戴了一顶帷帽,掩了大半边脸,他跳下车,又返身抱下来一条老狗,摸摸老狗的头,对车夫道:
“在外面守着。”
“是。”
一人一狗慢慢悠悠地往店里走。
白执立在车边,拳心捏得紧了又紧,最后,无力地垂下,幽幽叹气。
“店家。”赵胤迈入门槛,看着柜台里的掌柜,沉声道:“镜子能修吗?”
掌柜的抬头,看到是他,怔了怔,脸上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客官,你那个镜子……老儿着实修不好。别说修了,老儿连见都没有见过呀。”
赵胤问:“那店家可曾为我打探。”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在他给的银子分上,十分耐心地解释,“我这缡妆斋所用的镜面,已是最好。莫说京城,遍寻天下,也不会有比我家宝号更为精致的镜面……可你那镜子的材质属实未见,碎成那般,也修补不了。”
顿了顿,掌柜的似乎有些不忍看赵胤失望,叹息一声,又道:“倒是你说的那个桃木镜柄,你若能画出模样,有些依照,老儿或是可以仿造出来……”
赵胤看了大黑一眼,默默往外走。
大黑跟着他,夹着尾巴,四只蹄子慢悠悠踩在地上,走得无声无息。
“诶,诶,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掌柜的抬手招呼,冲赵胤的背影道:“客官,桃木镜柄,做是不做?”
赵胤头也不回,“不用了。”
没有了镜子,要一个镜柄做什么?
迈出店铺的时候,赵胤轻抚帷帽,再次抱大黑上车。因为下雨,街面上静悄悄的,几乎看不见行人。马车迎着昏暗的光线慢慢行走。没有人注意到,在白茫茫的雨雾中,有一个牵着马的老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安静地站立在长街旁,默默地目送马车远去。
等马车变成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老者这才翻身上马。
“驾!”
……
庆寿寺。
觉远正在禅房养伤,听沙弥禀报说甲一求见,捋胡须的手微微一顿,长长叹息了一声。
“到底还是来了。”
甲一冒着风雪上山,身上早已湿透。
他在禅房外等了片刻,小和尚出来却对他道:“师父说,施主远道而来,着实辛苦,还请前去厢房,换一身干爽禅衣,休息片刻,晚些时候再同他说话。”
“哼!”
甲一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瞥了小和尚一眼,没当场丢人,已是念他年幼,可是对于觉远,他就没有那么客气了,直接推门冲进去,站在觉远的面前,便是冷言冷语。
“大师为何不见?”
觉远看他一眼,“小童未向施主转达老衲的意思?”
甲一黑着脸,解下身上蓑衣斗笠,弃于一旁,慢慢朝觉远走近,停在他面前三尺处,虎目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