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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们自找的。”半山微抬下巴,“锦城王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如何逼你?”赵胤沉声。
    半山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说来说去,便是想套我的话。想知道啊?”
    他回头看了一下,只见杨斐等人站得老远,赵胤的身边也没有人。
    半山又冷笑一声。
    “你杀了魏州,又逼得来桑走投无路——”
    魏州?赵胤脸色不动,脑子里却突然清明,冷眼盯着他,“你是魏州生父?”
    “不然?”
    赵胤突然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一个荷包。那是他回京后,赵云圳拿来归还的——魏州房里的那个荷包。
    赵胤拿起他,摊在半山面前。
    “我犯了两个错误。”
    半山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赵胤平静地道:“其一,因魏州是丙一托人从草原带回京师抚养,又轻易得到乙一的身份,我曾以为他是丙一的孩子。”
    “其二,我以为清虚道长便是你,导致几次误判。”
    一听清虚道长,半山突然咬紧了牙槽。
    “那日清虚馆大火,是我晚来一步,让你得逞,杀了我儿。清虚老儿受人指使,陷害我儿,死有余辜。”
    丧子之痛,如尖刀刮骨。
    赵胤看他情绪激动,缓了片刻,又徐徐问道:“你与来桑,又有何干系?”
    半山突然僵滞。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寂静无声。
    赵胤不催他,只静静站在风雪中,一只手搭在大黑的背上。大黑冷眼看着,舔一下他的手指。
    “来桑,是一个错误。”半山突然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仰头望天,“我这一生,谁人都不想辜负,最终却辜负了所有人。”
    赵胤平静地问:“此话怎讲?”
    许是大势已去的悲伤让半山有了倾诉的欲望,许是赵胤的平静和淡然,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沉默片刻,半山终于开口。
    “前半生愧对永禄爷,后半生愧对阿木古郎。我这一生,皆是失败——”
    赵胤双唇微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小雪,一片片如盐似絮,洋洋洒洒落在头顶。
    半山没有去抹脸,迎着飞雪幽幽地说道:“阿如娜是阿木古郎的儿媳,我却……酒后失控,酿成大错。”
    赵胤眉头微蹙,“来桑,也是你的儿子?”
    半山点点头,“当年,州儿出生不久,他的生母便死在冰原。他母亲生前唯一的愿望是回到南晏,生她养她的地方,临死前求我,让州儿回到大晏去,做堂堂正正的大晏人……”
    吸一口气,他嗓子被风雪刺激,几乎沙哑。
    “我纵是万般不舍,也要了却他的遗愿,这才托了我的好兄弟丙一,让他帮我找一户好人家,能善待他……”
    赵胤默默无声。
    半山却已掩面蹲下,在凌乱的柴草边,低低吸气。
    “那之后,我便郁郁寡欢,却不想一次酒后,与阿如娜酿成大错……”
    赵胤道:“你便没有想过,为何会酒后失控?你吃醉了,阿如娜也醉了么?”
    半山嘶嘶冷笑。
    他听得懂赵胤的意思,多年来,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事有蹊跷——当年巴图迷恋陈岚,不喜阿如娜,两人成婚许久都没有孩子,阿如娜难保不会乱来。
    但那又如何?
    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难道责怪女人的主动?
    “不怪旁人。皆是我。一切皆是我。”
    显然,半山已陷入了情绪。
    一生蹉跎,两鬓风霜,他在前尘往事中难以自拔。
    赵胤却很清醒,调动着半山的情绪,也掌握着话语的节奏。
    “那你为何又要冒险潜入大晏,劫走白马扶舟?”
    半山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说话的时候,没有去看赵胤的眼睛,“我怀疑,他才是巴图的亲生儿子……”
    赵胤脸色有刹那的变化,随即又沉下声来,“你有何凭证?”
    半山抬头,突然哼笑一声。
    “出于两点考量。其一,白马扶舟的眉眼与阿木古郎确有几分肖似。其二,那天,狄人长老申翁去为白马扶舟行祝祷之术,恰好看到白马扶舟身上的胎记……”
    “没有想到申翁居然是你的人。”
    “不可这么说。”半山不冷不热地道:“那申翁与我,不过一饭之恩,算不上是我的人……”
    赵胤眉眼不动,望着半山似在审视真假。
    半山与他对视片刻,倏而自嘲一笑。
    “然则,他骗了我。”
    “骗?”赵胤目光微凝。
    半山接着道:“多年前,我曾听阿如娜说起,那个孩子生下来大腿根处有一块浅杏色的胎记,我便顺着这个线索去寻,奈何遍寻不见,于是托过申翁,让他替我在狄人族中找寻……”
    “胎记?”赵胤面色微动,“那乌日苏身上,可有胎记?”
    半山摇了摇头,赵胤以为他要说没有,不料,却听他道:“当年褚道子带走小皇子,被追杀时,坠落狼山。坠山前,他将小皇子抛给了追杀者……也不知是这些追杀者为了方便交差,还是阿如娜自己心虚………总归,乌日苏的腿部有胎记的那个地方,自小就因为受伤掉皮,早已看不出本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