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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假皇子的事,如何说得清楚?
赵胤问:“胎记一事,可有外人知晓?”
半山道:“大皇子生下来就被阿如娜动了手脚,当时知道的人早被灭口,连同他的生母恐怕都不知……”
赵胤淡淡一瞄,“她对你还算有情有义。”
至少,他知道这个事,还活着。
半山听出赵胤话里的讽刺,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说来也巧,那白马扶舟的大腿根部,也因幼时受过重创,有一片纵横交错深可入骨的疤痕,便是那处曾经有过胎记,谁又看得出来?”
如此巧合?
赵胤面无表情地扫一眼半山,没有说话,
半山却打开了话匣子,咬牙切齿地道:“那申翁着实可恶,借此引我到南晏,实为诛杀老夫。”
赵胤笑了起来,“你不是与他有恩?”
“哼!这点恩情,能值几两银子?远不如他在玉姫面前表功来得紧要。双生鼓一事,玉姫那个女人记恨我呢。”
半山说到这里,无所谓地笑了笑,缓缓眯起眼来看赵胤,表情不定,眸底深处却弥漫着一抹悲凉的气息。
“事已至死,说什么都无用。老了,被人欺骗也是活该,落入你的手里更是咎由自取。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半山话音未落,背后传来小丙的声音。
“阿胤哥,我有一事要问他。”
赵胤明白他要说什么,示意他过来。小丙身子还有些虚,这些天骑马追逐,整个人瘦得眼眶都凹陷了下去,唇青脸白,看着格外瘦弱。
“我问你,我的父亲,丙一,他在何处?”
半山静静看着小丙,嘴唇动了动,沉默片刻,“死了。”
死了?
小丙不能接受这样的消息。
那个人至死也没有回家。
他长这么大,那个人从来没有看他一眼。
小丙手指掐着刀柄,紧紧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咬着牙问:“是你杀了他?”
“不是我!”半山冷冷看过去,见小丙目光含小青,转而望向天空,声音沙沙地道:“他在刺杀半山和无为的时候,便重伤不治,是我为他处理的后事……”
赵胤心下微震,接过话,“那我收到的密信?”
“是我替他发的。”半山面色微白,自言自语般说道:“十天干,不可以有完不成的任务。”
怪不得会这样——
赵胤心下突然明朗,淡淡道:“在兀良汗时,你一直都知道无为不是无为。”
“是。因为半山也不是半山。”
雪下得更大了,有些刺眼。
小丙压抑的呜咽声,比山风更凄凉。
半山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挤出一道道深深的垄沟,一条条写着岁月的痕迹。在小丙的呜咽声里,他眸底的光芒在渐渐涣散,仿佛失去了神采。
“两易其主,皆以背叛收场。老夫死有余辜!你们动手吧。”
赵胤徐徐抬起绣春刀,半山闭上了眼。
一世经历此时都在脑海里迅速地放映,年少时同尚是晋王的永禄爷纵马狂奔,纵横南北,看遍了山河盛景。年长时陪在阿木古郎身边,在落日的草原上策马驰骋,为兀良汗开辟了大片疆域……
青史或许不会有他的名字,
但青史定有他的功劳。
一个人能伴随两个当世豪杰建功立业,此生也是无憾了。
一阵长久地沉默后。
“铮!”
绣春刀入鞘。
赵胤的声音凉凉的响起。
“我不杀你。”
半山倏地睁开眼睛,看着赵胤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片刻,他喃喃问:“你瞧不起我?”
赵胤收回目光,平静地道:“你死了,来桑便不是乌日苏的对手。势均力敌才是本王想看到的局面。”
半山微怔。
他看着眼前冷漠的赵胤,仿佛看到了永禄爷生前的模样,一时间百感交集,苦笑连连。
“当真是——造化弄人。”
雪花徐徐飘落,仿佛将天地冻结成一幅静止的画。
山海关巍峨的城楼,耸立在飞雪中,望着画面上的一行飞骑渐渐远去。
仿佛已看尽了千年,万年的故事……
……
天寿山。
大雪未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干净如洗。
在赵胤发出十天干首领印鉴的第三天,身在正定府的戊一最先赶到天寿山。紧接着,大宁的癸一回来了,再接着是己一庚一壬一癸一,最后差的只剩一块丙字令。
这一等,等了大半个月。
赵胤带着杨斐、白执,驮着大黑迎着风雪入山的时候,所有人都等在帝陵门口。陈岚带着身子刚刚好转的宝音、宋阿拾,领着苌言和临川,同甲一、谢放等人都在。
每个人目光都齐齐落在赵胤的身上,一一捕捉过去,各有不同。
“阿爹!”
待赵胤下马,苌言便扑过来抱住父王的腿,低低地恳求。
“你一定要把阿娘找回来,好不好?”
小丫头似懂非懂,眼神十分抓心。
“好。”赵胤捏捏女儿的肩膀,替她掖了掖斗篷,“苌言乖乖在外面等着。阿爹很快就带着阿娘回来。”
“嗯。”
苌言重重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