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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景问筠立马正了颜色,不苟言笑。
    箬竹蓦地觉得,自己以前总嫌弃他这幅永远公事公办的冰块脸模样,但这晌和嘴贱`比起来,竟也觉得十分赏心悦目。再加上景问筠的相貌确实生得顶顶清朗俊逸,不自觉就专注着多看了几眼。
    景问筠道:“你可还记得昨夜在寺庙中,我们也拿到了一副空白画卷?”
    箬竹点头,她自然记得,那卷白纸是花青被人骗了银两买的,而景问筠非要认定画轴和画纸是他丢失的东西。
    景问筠续道:“当时吾打开画卷,你我都觉得一阵头晕,那感觉虽转瞬即逝,却是不可泯灭的存在。再看方才我们所观察到,所有进入厢房的顾客,在姑娘推开门的刹那,他们的脚步都顿了一瞬。”
    “而每间厢房中的空白画卷,恰好不偏不倚挂在正对房门的位置。那处方位,是与进门人接触的第一物什。”
    箬竹本就不是真的愚笨,只听他这么一说,便蓦地恍然。
    也学着景问筠的样子,手指用力戳着桌面画卷:“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人,是被这东西给……”
    “吸入了画中的幻境里?”
    所以他们找不到三魂丢失的痕迹,因为他们的命魂本体已经与他们的天魂地魂不在同个空间。
    所以前来敲门的小厮三魂七魄俱无,因为红袖招中有规矩,所有下人不可入屋,只能站在门侧边听候吩咐。
    而门侧,见不着画,就不会被吸卷入幻境。
    但又因此处是画中世界,除了被吸入画卷的他们是真实存在,其余的,人也好,物也罢都只是设下幻境的人虚构出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她和景问筠可能早在昨晚城外,就已经被吸入画!他们现在身处画卷内的幻境当中!
    至于为什么这些纨绔都会进入红袖招?其实也简单。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如今的世界不是真实人间,如今的自己不是完整自己,所以他们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原本的生活。
    就像景问筠要去往合欢宗必须经过此县城,就像箬竹为了重找任务对象而来红袖招。这些人本就是流连花丛的纨绔,他们仍然在过着自己最寻常的生活而已。
    只不过吸他们入幻境的,是真实世界中红袖招厢房内的那副画。他们在第一次来红袖招时,在第一次进门时候,就已经着了道。
    只不过画中虚假世界被构造的太逼真,谁也没有发现端倪。
    箬竹突然想起她丢失的那只耳坠,或许并非偶然。
    但凡那耳坠在她身上佩戴着,便能化解去世间十有九分的幻术,她也不可能连跌入画卷都察觉不到。
    她与景问筠不知从何时起,生出了一些话不用说尽,就能明白言下之意的默契。
    箬竹双手拿起空白画卷,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了一遍,奇的是并没有发现异样。这白纸或画轴中,丝毫没有藏匿另一个空间的痕迹。
    景问筠道:“找不到没关系,能把东西毁掉便是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景问筠掌心蓄出一团灵火,抬手就朝画卷打了出去。
    景问筠这人做事和他说话一样,追求简单直接,能用两个字表达清楚的事,绝不会说三个字。能动手迅速解决的麻烦,绝不动口花时间处理。把无情一词,贯彻到了底。
    就比如这晌,箬竹尚且没反应过来他蓄火做什么,那团灵火就已经覆在了画卷表面。
    但神奇的是,纸包不住火,纸浆遇火应当一触即燃才对。可景问筠的灵火打在这幅空白画卷,并没有让纸张燃烧起来,反而如同泛着红光的光球,滚动着跳跃着。
    火光愈渐黯淡,最终熄灭。
    屋中又只剩下夜明珠散发出的如玉白光。
    就在光芒瞬息变化的刹那,箬竹眼瞳闪了闪,蓦地想起了什么。
    火光熄灭,只余白光。
    她低声喃喃了两遍这话,她突然跑到窗户边,把头探出去张望,并且喊道:“景问筠,你快过来看!”
    箬竹伸手指着半座城的屋舍,她道:“现在是亥时一刻,不该是家家户户都入睡的时辰。可你看这整座城,包括权贵府邸,包括酒肆客栈,居然没有一处是点着灯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还有还有……”箬竹续道,她沿着这个思路顿时想起来很多不寻常,在这晌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我们昨晚自从寺庙里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火光。客栈的店家借口说蜡烛受了潮,其实很有可能是骗人的。”
    “你今早应该吃过它家的早点了吧?有没有发现,那家店所有的茶水和饭菜都是凉的?虽然说现在是夏日,喝凉茶吃寒食能消暑解热,可连豆腐脑都不是热的,就很奇怪啊。我现在怀疑,他们有柴,但根本点不着火!”
    “再看这红袖招的屋顶,全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箬竹探出窗外的半边身子收了回来,转而抬手指了指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顶,“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吧!至少像后厨、柴房之类的地方,没必要炫富吧。”
    “可我们刚刚翻窗去屋顶,你也看到了,都别说厨房,就连茅厕都是用夜明珠照明的,也不怕把钱熏臭了。”
    她语如珠连炮,巴不得把想到的线索都说出来,趁着喘气的间隙,还在想有没有遗落的细节。
    直到说的口都干了,端起桌上凉茶喝了两大口,才发现,景问筠似乎还没对她说的话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