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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官听了只点头如啄米一般,到了探春跟前,依着大丫头们所教行了礼,探春便道:“既已散在园子里了,昨日种种,譬如旧梦。往后该当如何,才是应该打算的。你只跟着你翠墨姐姐好好学上一阵子,自然都懂了。”
翠墨见探春如此吩咐了,忙上前领命。又见探春有些乏累,便先带了艾官下去。此后几日便总把艾官带在身边,慢慢教导。艾官初时心里惧怕,后来见几人并不是特意难为作践她的,便也收起了怕心,跟着踏实学起来。众人见她安分,也乐意多指点她两句。
又说湘云正因黛玉家去带走了墨鸽儿同妫柳,少了许多热闹。恰好她得了葵官,宝琴又得了荳官,正好一处淘气。那两个本是学戏出身,旁的正经活计也难供使唤,见主子们愿意带着自己玩乐,自然使尽浑身解数凑趣巴结,越发变出百十种笑话来。
宝钗也不深劝,只冷眼看着,见指给自己的蕊官同这两个交情倒平常,只同芳官和藕官走得近些。见那两个闹腾,也不往前凑,倒是常在一旁细看大丫头们行事,偷偷记在心里。过两日,也像模像样地学着倒回茶,扫个地的,心里便高看她两分。
这日旁人不在跟前时,宝钗让莺儿把蕊官叫了进来,吩咐道:“我看她心里还有两分明白,白耽误了倒可惜。女儿家手上总要有几分本事才好,针线刺绣起步不易,得慢慢来。你先教她打络子吧。若是耐得住性子,到时候再教旁的不迟。”
蕊官闻言大喜,赶紧给宝钗磕头。莺儿憨气,下来偷偷问她道:“你看你那几个姐妹,整日只陪着姑娘们玩笑就好。我们姑娘让你来学活计,你倒乐得赶紧磕头?傻丫头,你可是怎么想的?”
蕊官细声细气道:“莺儿姐姐,我家原也是南边城里的小户人家,后来遭了难,我才不得已学这劳什子。可我心里知道,这到底不是个正经活计。如今天可怜见的,主子们仁慈,我又得了这样好运道能在宝姑娘跟前伺候,若是再不打点精神好好学门功夫手艺,真是天也容不得我了。嬉笑玩闹,一时虽开心了,往后日子长着呢,还能玩笑一辈子去?”
莺儿笑道:“你这丫头倒明白。”
回头又把这话学给宝钗听了,宝钗笑道:“她们学戏的,最晓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左右都是扮什么像什么的。只她如今跟了我们,又不笨,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才能得了好处。若是真能沉下心来,你便好好教教她。一则于她有好处,二则也免了我们这里多生事端,也是两便的事。”
莺儿自来是宝钗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便每日里抽了功夫教蕊官些手工活计,蕊官也勤学不怠,月余之后也能动上针线,却都是后话了。
第281章 冷心人
这世上大凡如此,有安生的,便自然也有不安生的。
这日恰逢清明,宝玉身子已愈,自拄杖出门四下走动。原想一意往潇湘馆去的,却想起如今黛玉不在这里,仍是依着心意到了黛玉院门口,果见院门紧闭。正驻足惆怅时候,边上出来一婆子,见了宝玉忙上来行礼,又笑道:“二爷来看林姑娘?姑娘早家去了,这院子白天都锁着,晚上才安排人来上夜。二爷要看看的话,我这就开门去。”
宝玉听了不由生怒道:“林姑娘家去了,这里锁上门,就是为了她回来时候都原模原样。你们怎么能轻易就开门往里头让人?林妹妹最好洁的,若是叫她晓得了,岂不生气?!你们……”
眼见那婆子只一味笑着全似听不懂自己的话,心里更增厌恶,便恨恨甩了袖子,顾自去了。
且说那婆子看宝玉话也不说完便走了,遂自言自语道:“这宝二爷果然呆气,自己跑来看没人住的房子,还就生起气来了。果然是绣花枕头稻草芯,白瞎了这么副相貌。”
宝玉从潇湘馆转出来,心里气闷,沿着水面慢慢行走。到沁芳闸边杏树底下立着发些糊涂心思,就听的假山背后有吵闹声。绕过去一看,却是个小丫头在那里烧纸钱,却是犯了园中大忌,还没问清楚事由,远远一个婆子就赶了过来拿人。
宝玉自然护着,见是藕官,便随口道:“原是四妹妹这几日画坏了些纸,让她在这里烧的,你们只管瞎嚷嚷个什么。”
那藕官见宝玉给她撑腰,原先的三分怯意也尽数去了,也跟着冲那婆子嚷嚷起来。婆子分管了这一块地方,正兴头的时候,眼见着跟前两个睁眼说瞎话,哪里肯忍?从地下捡出两片余纸就要抓藕官去议事厅。宝玉死命拦着,只说是自己特托了惜春借了藕官来替自己烧纸的,如今被婆子撞破了恐要误事。婆子明知宝玉存心维护,却被噎得无法,反要回过来求宝玉放过她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后头冷冷一声道:“二哥哥问我借过人?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事?且问二哥哥是同我屋子里哪个人说的,告诉了我,也好叫我寻出这打不死的奴才来。”
宝玉见是惜春来了,只道是同自己一路救人来的,听这话却又不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惜春又冷笑道:“还有,不是说烧的是我画坏了的纸?我倒不晓得,我都在这小的纸上作画的。”
惜春年纪虽小,只向来性子古怪,连贾母要使唤她都不一定能成。宝玉素来也有两分怵她。这回听她这话分明是要把藕官交出去的意思,不由心里起急,忙道:“四妹妹,怎么说些糊涂话。都无事了,你把她领走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