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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慈微笑:“所以四姑娘已经相信煜王拥有治疫良方了?”
“我不信。”赵若歆说,“我知道他把贺老先生治好,也知道他让父亲和祖母饮用的汤药必定不同寻常。但我不信他有治疫良方,他治好贺老先生的药材,必然极为金贵与珍稀,定然不可全面普及。”
“四姑娘如此聪慧,就猜不到那药材究竟是什么吗?”玄慈方丈叹息般地问。
赵若歆冷然望着他:“玄慈大师不妨告诉我,您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玄慈起身,展开檐璧上悬着的一幅画。霎时间,四海十六洲万里河山的地图尽览眼底。
“难以想象,一介名师方丈竟然在自己禅房里挂着九州舆图。”赵若歆讽刺道,“玄慈大师,您的琉璃佛心染着红尘。”
“老衲从未说过自己不是红尘中人。”玄慈大师朗声大笑,“老衲本就是玄门首徒,是香山寺的前任方丈非说老衲有佛法慧根,非要将主持之位传给老衲。”
“我出去了就将这话告诉贵寺宝刹的其他僧人。”赵若歆闲闲地讽刺。
“有谁会信你呢,四姑娘?”玄慈大师眨了眨眼。
赵若歆做了个手势:“您请继续。”
“四姑娘,老衲终其一生的理想,也不过是想要辅佐命定之人,亲眼看着他完成天下大一统罢了。”玄慈大师说。
“那您的理想还真够朴素的。”赵若歆讥讽,“天下二分已经千年,除了晋魏两国,还有无数部落与联盟组成的小国。彼此战乱争斗了千百年,现在您在这鸟语花香的宝刹里庄严地敲两下木鱼,就想要完成天下大一统,你的确很有理想。”
“四姑娘不必出言相讥。自古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九州天下分裂多年,也是时候到了大一统的时机了。况且帝星早已转世,命定之人早就降生,不出二十年,天下诸国定会浑然一体。”
“这和你费心费力地算计楚韶曜有什么关系?”
“四姑娘,老衲也不想伤害煜王的。”玄慈大师慈悲地说,“煜王楚韶曜,本就是老衲选中的命定之人。当年老衲和师弟姜朔一起奉师命下山,老衲选了晋国,师弟选了魏国,约定以江山为棋盘来进行比试。看谁能够先行辅佐出一番霸业。”
“姜硕到了魏国,就被奉为国师,官运亨通。而老衲我,刚至晋国,就赶上宫变,差点被扣上反贼名号,最后不得不躲到这香山寺里,才算躲过一劫。四姑娘,老衲我心里苦啊。”
“哦。”赵若歆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
“四姑娘你看。”玄慈大师起身,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邓州在我们晋国就只是儒林圣地,地理位置谈不上优越。可如果从包含晋魏两国在内的天下舆图看,邓州,尤其是邓州宣城,却处在九州天下,整个四海十六洲的正中心。它的地理位置,至关重要。”
“所以呢?”赵若歆不置可否。
“所以邓州一旦有疫,蔓延开来颠覆的,会是整个天下。如果邓州成了鬼城,那么全天下都不会能够幸免。”
玄慈大师神情悲悯。
“到时整座大陆都会变成人间炼狱,全天下都被恶疫覆盖,四海十六洲再不见一片净土。”
“方丈未免危言耸听了。”赵若歆说,“邓州人只有两条腿,跑不了那么远的路,也传不了那么多的疫。”
“常理来说是如此,可如果再加上战乱和流民起义呢?”玄慈大师反问,“到时流民军组成队伍,跑来跑去,哪里人多就去哪里揭竿而起,满天下的胡乱跑窜,疫神娘娘自然也由他们背着,满天下的传病了。”
“所以?”
“所以恶疫一定要消除。倘若恶疫不消,即便天下实现了大一统,那也是饿殍满地、怨鬼滔天,也是由孤魂野鬼组成的炼狱帝国。昙花一现的实现刹那统一,然后便如大厦倾塌,昏聩帝王拽着九州大陆一起下到地狱,将人世间变成一片饱受诅咒的荒芜尸海。”
“方丈说得活灵活现,就仿佛您亲眼见过似的。”赵若歆冷笑。
“老衲的确曾在梦中,短暂地窥探过几眼。”玄慈大师说。
“所以您想要牺牲楚韶曜一人,来挽救整个邓州?”赵若歆垂眸,唇边泛着冷意。
“四姑娘何其聪慧,应该已经知道,贺老先生所服汤药的那位药引究竟是何物了。”玄慈大师说。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赵若歆咬唇,杏目里迸发出怒气。
然而玄慈大师已经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煜王楚韶曜身世坎坷,才两岁就被废了双腿。他意志强大,毅力更非常人所及,为了医治双腿,十八年来尝尽百草千毒,早把己身炼制得万毒不入。”
“他的血,便是剧毒,同时也是至药。”
“奉河春狩中,我那好师弟姜硕动用了师门剧毒刺髓液射中煜王背部两箭,都不曾把煜王爷毒死,又何况是小小的疫病之毒。无论是什么外部毒素,到了煜王体内,都会被他本身剧毒的血液化用消解。”
“贺老先生染疫后,便是煜王取了他自己的血,替老先生做了熬汤的药引。”
赵若歆面色冷然,艳丽面庞散发怒意。
“四姑娘不必感到不适。”玄慈大师安慰她道:“刺血疗法自古有之,历朝历代亦有割股饲亲的典故。老衲师门典籍中还有输血一说的记载,说是医者将一人的血液采用羊管输送到另一人体内,从而挽救了后者的性命。故而贺老先生虽用了煜王之血做药引,但并没必要因此感到不适,只要救回性命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