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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向沈砚,她左手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长长的小臂上,是一道又一道新的刀口伤痕,盖在无穷的旧的刀痕上。
玉昆仑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刀刃上一道血痕,细细滴在地上。
玉昆仑顿了顿。
“我看见他了。”
沈砚:“你迟早会看见。”
玉昆仑被沈砚从觉华带到锦州时,是身着盔甲骑着马,佯装士卒,堂堂正正进锦州城。
沈砚手下势力众多,从京城带来的锦衣卫,从誉山关带的李凌州嫡系及锦宁铁骑,甚至还有一小支新建的神机营小队。玉昆仑混入其中,只要她不说话,无人发现异常。
锦州城下,冀王和世子前来夹道迎接。隔着远远的人群,玉昆仑见到了他们的模样。
那样深入骨髓的痛苦,令玉昆仑浑身战栗,烈火烧灼她的五脏六腑,烧得她遍体生疼。
六年前,玉昆仑还在冀州,无忧无虑,万事顺心。
她出身医学世家,父母只这一个独女,她天资聪颖,耳融目染,父母又与一般家庭不同,对她学医赞许不已。
她跟随父亲一起学医治病,偶尔遇到外界的斥责,父亲每次都是一笑了之,并未说什么。
她也曾委屈、生气过,母亲见她不悦,开导她说:“旁人的言论算什么,我家鸿儿这么聪明,等你一个个病人治好,他们都得花大钱请你去医,你可不能妄自菲薄。”
虞鸿很快笑起来。
有次父亲的友人来到,她有一道医术上的问题不解,想去求教,却听到父亲的声音自屋内隐隐传出——
“古有鲍姑、义妁、张小娘子……均为绝世名医,杏林圣手。只是历来我们男子怕做的比我们好,抢我们风头,从小不让她们看诊,怎么能有成就?有那么一两个挣脱出来,我们也贬低轻视。别人我管不了,可我的女儿,总是希望她能有更多的机会。鸿儿她太有天资了,假以时日,她未必不能超过我。那时我这做父亲的,说不准还要托她的福被人提起姓名……这也是我此生之幸,我们总要离开,我的医术留不下来,留下个超过我的女儿,我也知足了。”
虞鸿敲门的手回收了起来,心头又是感动,又是欢喜。
她从此更刻苦读书学医,身为女医,也并非毫无优势,礼教之下,总有些病不方便男子来看。父亲虽然小有名气,但达不到给命妇贵人看病的程度,虞鸿却被点名出入贵人府上。
也是在这期间,她结识了一名少女,名唤乔文韫。
虞鸿与乔文韫差不多大,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乔文韫因忧思过重,气血郁结,身体虚弱不堪。虞鸿在为她治疗之时,惊讶地发现乔文韫案前写的诗书绝妙,她称赞不已。乔文韫将自己与家人的矛盾一股脑地告知这位同龄女孩。
从来友情由秘密起,乔文韫的坦然与才思令虞鸿感动又仰慕。而虞鸿的自由与天资又令乔文韫羡慕崇拜。就这般成了朋友。
后来,虞鸿渐渐听到乔文韫提起了一个人,冀王世子,朱霄。
玉昆仑听见好友与自己讲他们的一点一滴,她道:“你想嫁入冀王府?”
少女脸颊通红,连忙道:“别乱说,世子是什么样的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玉昆仑不懂这些,她道:“世子喜欢就好,他又不是袭承爵位的那人。再说,古代还有舞姬做皇后,二嫁女做皇后。你的身份配世子绰绰有余,这冀王世子,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吗?”
乔文韫来了兴致,神采飞扬地讲世子如何对她,虞鸿听了,觉得这世子果然是个细心贴心之人,许多小细节,连她都想不到,却被世子一一记着。
她为好友开心:“世子肯定喜欢你啊,你看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哪儿有人平白无故啊?”
乔文韫赶紧拿袖子捂住虞鸿的嘴,“小声点啊!”
她左右张望,从首饰匣中取出一对儿玉石耳坠,轻声道:“你看,这是世子送我的。他说……”
虞鸿看见好友脸上一片绯红,像是落日红霞,少女不好意思道:“他说我皮肤白,特别配这枚碧色的玉石,还叫我戴上给他看。我戴上了,他连声道好看,说从没见过像我这么好看的女孩。问我是不是天上的仙人下凡。”
别说乔文韫没见识过这般的手段,虞鸿也没见识过,在森严的家世中,哪个少女能逃过这样炙热动人的夸奖。纵然是虞鸿,父亲也只有背着她,才会与友人夸赞她。
虞鸿放下书本,激动地跺脚,摇着好友的袖子,“他真的好会说话!我觉得他肯定特别喜欢你,才这么说。”
那段时间,是玉昆仑此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间,上天是如此钟爱她,将凡俗大多数人汲汲追求一世不得的东西,拱手送到她面前,一股脑地塞给她,生怕塞得不够多——
超凡脱俗的天资、宽容爱意的家庭、至交好友、对她敞开的前途大道、精妙平稳的一双手。
当然,那时的虞鸿丝毫不觉。因为一个人在没有失去过这些的时候,是不懂得它们有多么珍贵。
父亲眼见她的医术水平越来越高超,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教的了。把她举荐给冀州医术最为精妙的大夫,让她在其手下学习。那位大夫彼时在冀州小有名气,是父亲仰望的对象。
那人就是后来名动天下的青山县公,岳和均。
跟随在岳和均手下学习的弟子不少,玉昆仑心高气傲,看着那群资质平平的学徒,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彻底崭露头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场席卷整个冀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