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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上书诋毁王廷枢外通边寇,靖德皇帝于兵道更加信任陈伯谦,遂将王廷枢下入诏狱拷讯。
王廷枢是他的表舅,更是母亲蒙受不白之冤最关键的当事人,如今他被关进了诏狱。
徐湛心里七上八下。
林知望则与王廷枢不太相熟,更不知徐湛与他有过来往,只是显然心情差劲,为他晚归一事责备了许久,命他去一边读书。
连徐湛都知道,议和互市乃是误国之计,必会酿成大患。因此他不顾性命的随怀王出城谈判,凭荣晋的英勇果敢,凭他机敏的头脑和口才,借口邦交礼节令北漠军退至长城以北,才给各路大军以进京勤王之机。
谁知陈伯谦追讨边寇一年后,竟重提通贡互市。
王廷枢直言敢谏,畅明利害得失,令他真心佩服,怎可惜皇帝善猜疑,又恐再生昔日围城之变,方将王廷枢下了诏狱。
“王之不明,岂足福哉!”徐湛心里愤愤的想。但他自不可能螳臂挡车去为王廷枢讨公道,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为将先生捞出诏狱,他丢掉了半条命。
徐湛心不在焉,哪还顾得上写习文。
林知望举起戒尺要打,何明敲门禀报:“许阁老来了。”
第110章 敌人的敌人
林知望举起戒尺要打,何明敲门禀报:“许阁老来了。”
“快请!”他心里一惊。
房门打开,许阁老独自进来。
林知望扔了戒尺俯身下拜:“恩师。”
徐湛跪在父亲身边,偷眼瞥见许阁老老态龙钟的身影晃去窗边的书桌旁翻看他的习文,品评道:“聱牙诘曲,确实该打。”
徐湛惊出了一身冷汗。
“出去吧,我同你爹有要事谈。”他说。
徐湛如释重负,恭恭敬敬应一声是,起身悄悄的往外退。
许阁老慢条斯理的说:“你这儿子灵敏通透,只是性子欠打摸。”
“让恩师见笑。”林知望整理袍角起身,“恩师有事传学生过去便是,何须亲自过来?”
许阁老并未听他饶舌,直切主题问:“听子维说你要上书,保王廷枢?”
“是。”林知望直言不讳。
“忘记我嘱咐你的话了?”许阁老说:“保王廷枢,就是弹劾陈伯谦,我不记得你与王廷枢有如此深的私交。
“不为私交。”林知望说:“只为良心二字。”
“书生意气,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许阁老怒道的说。
徐湛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听,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但见二人神色不对,实在好奇,又听父亲似要去救王廷枢,更是担心。
“我只想提醒陛下,今日的局面是怀王、徐湛及多位礼部使臣出城谈判,冒生命之危换来的,如今怀王的胳膊,一到阴雨天便疼的浑身冷汗,被我撞见一次,却求我不要告知陛下。他做君父的忘了,我做臣子、做父亲、做主官的忘不掉,王廷枢说的话我同样想说,如此便取他性命,今后怎还有直言敢谏之人?”林知望不吐不快。
“说吧,你想怎样?”许阁老无奈的问。
“释放王廷枢,官复原职。”他说。
“如果退而求其次,保住他的性命,降职留用呢?”
林知望这才收敛了一身火气:“请恩师提点。”
“你既然要管,就去劝他,要他写一份自省书。”许阁老说。
“自省书?”
“总不能要陛下承认自己关错了人,就让做臣子的退一步,推翻奏疏中的言论,支持互市。”许阁老难掩痛心的说:“这是保他性命的唯一办法。”
“这番羞辱,他是不会接受的。”林知望说。
“这是陛下的意思。他能主动去写最好,他不写,自有人代他写,有他的画押手印即可。”许阁老说。
林知望刚刚压下的愤怒顿升,滕然转身,走了两步拂袖道:“还是让他去死吧!”
父亲这样对着当朝次辅撂狠话,将他吓了一跳,有心想进去劝一劝,却怕撞在二人气头上做无谓的牺牲,只得作罢。
“死是吗?死有何难?”但听许阁老压了怒火低声道:“文官仗节死义,武官马革裹尸,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莫说是王廷枢、胡之问,就是死一个内阁辅臣又怎样?还有几人记得起王首辅的冤情?”
林知望怒气稍解,冲着许阁老深深一揖:“学生失态了。”
许阁老的声音如沉冰涧:“你不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翰林,去做你该做的事,学飞蛾扑火焚身,没有任何意义。”
徐湛心情复杂的回到卧房。
林知望没有密折专奏的权利,有关互市的奏疏尽数被内阁压下,一连几日心情阴翳,复将家眷子女“发配”去了城郊庄园,孩子们小心翼翼的离开,不像往日去郊外那样兴高采烈,生怕触了父亲的霉头。
了解内情的徐湛反倒坦然,他知道父亲介意的有两点:一则通贡互市的确是幸臣误国的策略;二则怀王与他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谈判成果遭人践踏。
他曲肘撑在案边望着父亲,重提半年前父子二人玩笑般的赌约,讨巧的笑道:“互市的弊端终会显现,我看这陈伯谦气数将近,只要他在一年之内倒台,就算您赢还不行?”
林知望敲了他的脑袋骂一声欠打,目光里终于少了几分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