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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老者被人搀扶而下,身后跟着六人都捧着祭拜品,个个神情肃穆,静默无声。
那老者鬓发霜白,刚毅的额头上蕴蓄着刀刻的智慧,眉毛下的褶皱满是沧桑,唯有掩在层层沟壑之中的眼神却是炯然有神,只见那人背身过去在墓碑前,弯下直挺的脊背,按照礼数,恭敬上香。
卫子夫和锦枫撂下了车帘转头疑惑的问梦知道:这是谁?
是董国相,没有认出来吧?梦知无限感慨的收回目光,今天她是代表张汤来的,本来张汤是要亲自来接董仲舒来公孙弘墓前上香的。
但在外奔波的郑当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赵禹特意请了他做陪,实在走不开,只能让梦知前来相迎了。
卫子夫有些气馁,董仲舒是为了江都之事回来的,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今天本想着好不容易出来,给卫伉和公孙敬声几个买点好东西送去,姐妹几个再悄悄聚一下,结果就被梦知领来茂陵看人祭拜,她若是出去,谁拜谁还不知道呢!
不过...一别十多年,董仲舒还真是见老啊!
锦枫有些不满意了,嘟嘟囔囔道:你拽着我们来,就是想让我看董国相祭扫公孙丞相的墓碑?
张汤曾任茂陵邑,特意选了十年老店预定了雅间,梦知大笔一挥定了两个雅间,就是想送走董仲舒之后能好好逛逛,于是解释道:出来散散心嘛,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当初公孙弘临终前,死活不让董国相回长安升任丞相?董国相又为什么在进长安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祭拜他呢?
不好奇,好奇有什么用?李蔡已经升任丞相了,总不能还不出一年就换他吧!李丞相身体可好着呢!锦枫有些得意的想:而且我还期待着我家将军能多立军功,未来说不定也能以将军出身做个诸侯国相,然后再升回丞相呢!
梦知看着远处的董仲舒,悠悠道:位高权重又如何呢?还不如做个善察圣心的侍中来得舒服。
那可不一样,这俸禄就差着呢!想起钱财之事,锦枫就有些气馁,战场上运气不好,家里可没少出钱赎罪,挣得多花得也多,要不家底还算可以,恐怕混得还不如庶人出身的将军,比如当初的张次公,掌管北军,日常开销看着比他们上了好多个档次。
等你今年生辰,我们好好庆贺一下,想怎么铺张就怎么铺张好不好?梦知知道公孙敖如今出兵在外,她心里极是惦记,有心要开解她,故意开玩笑道:这次我们让子夫出钱给你做寿,好好的敲她一笔,怎么样?
锦枫瞬间高兴起来: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要些什么礼物!
梦知示意她悄声,道:行行行,小锦姐慢慢想,今天我先出资,一会儿请两位在茂陵邑中心的食肆先大吃一顿可好?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肯定的!梦知转头去问卫子夫,怎么样?皇后赏光吗?
自然要的,不过我还真的对董国相来此地的目的很感兴趣,我觉得...可能是在骂丞相吧?卫子夫猜道。
毕竟出长安十多年了,从江都到胶西,虽然一直都是封地国相,但是董仲舒一直都没过什么好日子,江都王和胶西王一个赛一个的无耻龌龊,身为国相却对一方封地的治理使不上丝毫力气,若是易地而处,卫子夫觉得自己肯定是满腹惆怅、郁郁难言。
造成这个局面的,有三分之一的原因都在公孙弘身上,所以卫子夫觉得他回长安第一时间来这里,不是来骂人的,就是来嘲讽人家先逝去的,毕竟人老了之后,总有种互相较量谁活得长的志气,大儒也免不了俗。
锦枫探头看了看,见董国相还在墓前念念有词,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梦知抿嘴笑笑,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是,如果是来骂人的,会这么郑重其事的祭拜吗?
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种了不少槐树,自从大病初愈后,卫子夫对刺激性的气味就比较敏感,呆久了不自觉的就带出不少轻咳来。梦知伸手去帮她顺气,关切道:听医官说你这肺算是落下病根儿了,那年冬日本就是前所未有的冷,偏你还不注意,东跑西跑的灌了不少风,现在稍有不对就咳嗽,满意了?
锦枫也皱眉道:你啊!操心的命!王夫人生产关你什么事啊?也不是什么惊险的情况,大冬天的非要过去干什么?
卫子夫生怕董仲舒什么时候就过来了,连咳嗽都拼命压低声音,孩子都一岁多了,还提这些做什么?我都忘了,倒是你们俩啊!真是的,关心人都非要带一句训斥的,还是我家月皎好,温温柔柔的,比你们贴心多了!
锦枫听到她提月皎,撇撇嘴不说话了,如今平阳公主也重视月皎,她才是那个出力不讨好的,心里难免有些委屈和不平。
梦知自然明白,虽然看似在四个人里面只是简单的谁更受欢迎,但是他们背后都有不同的势力,见风使舵的人不少。要不是这次卫青没出去,公孙敖还是被陛下派出去作战,六郡出身的有些军伍就该私下议论她了,这次也有心带她多散散心。
卫子夫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槐树的味道真的有些刺鼻,胸腔里仿佛少了个滤布一般,直接迎上了让人难受的气息,连连咳嗽。梦知和锦枫一个递温水一个找药囊,好个给她顺气,再没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