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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只显示半年,但依旧能看见不少有关于他的动态。
    贺铭洋开了个台球厅,海报上有张昱树弯腰拿着球杆的照片。
    钱震过生日,有张昱树往他脸上糊蛋糕的小视频。
    最近的一条,是个她不认识的人结婚。
    张昱树和贺铭洋去当伴郎。
    这是段之愿第一次见他穿白衬衫和西装。
    西装也没能压抑住他骨子里的野。
    依旧是贴着头皮的短寸,眉梢处做了断眉。
    看着镜头的眼神很邪,他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极了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人。
    大概,这世界上,只有她体会过他的温柔吧。
    今天,她一个人走过曾经的路。
    往事也如云烟般在眼前划过,一幕比一幕清晰。
    犹记得那年盛夏,风清日洁,少年顶着一双丹凤眼,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
    闭上眼睛再睁开,四季轮替,光影的齿轮旋转,突然来到大雪纷飞的寒冬。
    依旧还是那双带着寒意的丹凤眼,帮她解围,屡次带她脱离困境。
    是他将她从泥沼中解救出来。
    用自己的永远不灭的炽热,把一整个春天搬进她的内心,再将她心中的领土一寸寸占据。
    心跳发生在不经意之中,停滞也同样来的突然。
    段之愿卷起身下的被子翻了个身,双眼轻轻阖上。
    回忆太伤神,她很想睡一会儿。
    刚回咸城没几天,姥姥某天半夜起床去洗手间,回来时突然晕倒一头栽在地上。
    医院也没诊断出什么严重疾病,只说姥姥年纪大了,身体出现小问题是正常的,家里人要多留意。
    住了几天院,开了点补品,姥姥就回了家。
    段之愿也托出去旅游的同事帮忙代购营养品,每周休息时就回来监督姥姥吃。
    这一补就补了小半年。
    姥姥神色终于好了不少,说话和走路都有力气了。
    又到了体检这天,段之愿陪着她一起过去。
    楼上楼下跑了好几遍,回到家赶忙让姥姥躺着歇息。
    她端来一碗补气血的红枣汤,姥姥招呼她坐下。
    问她:“再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确定好就在报社工作了?”
    “确定了。”
    姥姥端着碗,喝一口红枣汤,突然叹了口气。
    “我看电视,经常看见有小夫妻、小情侣两人都是在大学认识的。”姥姥埋怨地看着她:“你说说你呀,这么多年愣是一个男朋友也没领回来。”
    “姥姥。”段之愿说:“上学还是要以读书为主啊。”
    “那在报社里有没有遇见合心意的啊?”姥姥突然眼前一亮,汤也不喝了,放在一边抓着她的手:“有没有男记者?哎呦我看能上电视的男记者一个一个都是浓眉大眼,长得那才标志呢,这都没有你喜欢的?”
    段之愿无奈摇摇头。
    沉默了一阵。
    姥姥又说:“晕过去之前,我稍微有点意识,就是眼前发黑头疼得要裂开一样。”
    “我还以为我到了寿命,得死了,没想到又活过来了。”
    “经历过这次,我突然就看开了。”姥姥感慨道:“人活着的时候,就要多享受,你小时候啊你妈就教育你要大度,有好东西要分享。”
    姥姥嗤了一声:“依我看呐,好的东西就自己留着!谁要也不给!”
    段之愿笑问:“那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这有什么好自私的?”姥姥瞪着眼睛:“本来就是我的,我喜欢的我留着自己稀罕,凭什么要分享给别人。”
    姥姥对于她这一遭差点的生死离别,唤醒了内心最原始的情感。
    说不准在某一天眼前一黑就再也醒不过来。
    到时候前一天舍不得吃的牛肉,冰箱里冻好等着过节才拿出来的高级礼盒,还没拆封的新衣服……
    所有的期待就只能等着腐烂、发霉,魂归垃圾桶。
    这一番话的确唤醒了段之愿心里的齿轮。
    斑驳的铁锈被强行撬动,齿轮有松弛的迹象。
    段之愿抿了抿唇,又问:“那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也不是做错……就是自己不知道,结果就——”
    “愿愿。”没等她说完,姥姥就打断她:“纠结这么多干嘛呀!你这个年纪,没有什么错与对,错了,可以弥补,对了,就继续下去。”
    话音一顿,姥姥突然反应过来,挺直了腰板问她:“愿愿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段之愿心脏一顿。
    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已经分手了。”
    “什么原因?”姥姥问她。
    段之愿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姥姥说了。
    有些事一直放在心里实在是难以承受,倒不如将事情摊开,寻求信任的人帮助。
    命运多舛的世界看上去一望无际,实则小的很。
    小到她爱上了最恨的那个人。
    姥姥听了以后,沉默很久。
    久到感觉一个世纪都要过去了,她才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红枣汤。
    摸了摸碗壁,轻轻开口:“凉了,帮我热一热。”
    等段之愿端着热好的红枣汤回来时,看见姥姥的眼睛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