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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们心存畏惧,不敢公然对抗,就由他们去吧。”虞世基道,杂草系的官员心中肯定都有不满甚至猜忌,但只要慑于朝廷的威严,只敢畏畏缩缩的私下发个牢骚,大越朝就不应该多管。
“朕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由得他们说出去吧。”胡雪亭道。
虞世基和裴蕴微笑,虽然这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用在此处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胡雪亭能够不追究这些官员口是心非,终究是好事。
“杀是杀不光的。”胡雪亭继续道,若是不让人发发牢骚,世界只怕更加不平静。
“一切不同意见都需要有表达的地方,理念不同,百姓不满,不是政治问题,不是治安问题,是经济问题。”胡雪亭认真道,当年光头就是输在没有看清这个道理,百姓吃饱喝足了,谁有空去管谁当皇帝。
虞世基和裴蕴笑容不变,心中很是自责,胡雪亭怎么可能心存善念呢,他们太幼稚了。
“到午时三刻,杜如晦就要问斩了。”虞世基提醒道,若是想要刀下留人,这是最后的机会。
……
高台前围着不少人,个个兴奋无比。
“我一直没有见过凌迟处死,今日终于有机会见识了。”有人兴奋不已,大老远的从徐州赶过来,就是想看看人的肉被一片片割下来。
“嘿嘿,山东道行军总管啊,好大的官,死了也不过是一坯黄土。”有人特意为了杜如晦而来。
“我早就说过,读书人不该当官,当了官了,就会不得不做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哪怕洁身自好,一辈子当个九品芝麻官,整日被污浊的空气包围着,这眼珠子也会变成死鱼眼一般。”有人摇着扇子,淡淡的道,“像本公子这般在山林之间笑傲,那才是人间正道,可惜,如今还有谁能够有此出尘之意。”
丹阳本地人却淡淡的站在远离高台的地方,好些人低声打着招呼。
“唉,想不到小娘亲这么惨,到如今才能报杀父杀母之仇。”有人道,怪不得小娘亲对贼人恨之入骨,原来是有切身之痛的。
“你小心些。”周围的人看他有些激动,急忙劝着,他拄着拐棍,愤怒的看周围的人:“我什么时候跌倒过?”就想只用一只脚跳上几下。周围的人继续劝:“这里外地人多,你要是跌倒了,丢了小娘亲的脸,看你还有没有脸出来。”那人不屑一顾:“小娘亲会觉得我跌倒了就是丢了她的脸?小娘亲只会过来扶起我,鄙视我拐棍玩得太差。”但终究是老实了,小娘亲不在乎他摔倒,不认为他摔倒了就是给丹阳人丢脸,但他不能自己主动去丢脸。
“这杜家不是好惹的,有不少当官的暗中支持他。”有人低声道,周围的人都笑了,轻轻的拍着衣服,或微微举起手中的长布条。
“只要他们赶来劫法场,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大越朝一等公民。”有人压低了声音,眼睛中放着光芒。
“待会打起来,可不要拖后腿。”有人叮嘱那拄着拐棍的人,那人冷笑:“我没的是脚,砍人又不用脚砍。”
“都盯着点。”一群丹阳百姓低声说着,冷冷的注视着四周的外地人,敢在丹阳放肆,人头就要挂在树上。
远处有些喧嚣。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的叫着。
杜如晦慢慢的走向高台,心中有些彷徨,这不符合他的计划。他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精力结交大越朝的杂草系官员,在他的潜移默化当中,这些人都会以为大越朝唯有他杜如晦才是未来的接班人,都会以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都会以为至少要礼节性的公式化的上个奏本求情。在如山一般的求情奏本当中,胡雪亭一定会看清他的影响力,想清楚大越朝不能没有他,或者,想要动他杜如晦,就要考虑巨大的政(治)压力。
当皇帝的都会求稳,杀个小官都要左思右想,考虑平衡,想要杀他这种大佬级别的人物,如此仓促之下哪里摆得平,自然是只有放他出来。
只是,眼前的高高的行刑台,以及数万兴高采烈的围观众,怎么都不像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
杜如晦在围观的人群中寻找着,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这一张张面孔上带着不忍和泪水。
“怎么,难道百官发动求情,竟然没有起效果?”杜如晦心中一颤,简直不敢置信。
“跪下吧。”刽子手将杜如晦按倒在高台上,杜如晦脸色刷白,深深的感受到了羞辱,以及恐惧,竟然没有感觉到膝盖的疼痛。
几十步外,胡雪亭带着小雪岚等官员上了另一座更高的高台,对着杜如晦指指点点。王奶妈穿着最严肃的衣服,怀里抱着两块灵位,手脚微微的发抖,不时的盯着四周,不会有贼人跳出来劫法场,救了杀死小姐和姑爷的贼人吧?
“王奶妈,不用担心,这世上绝没有人能够逃出朕的剑下。”胡雪亭安慰着。王奶妈勉强一笑,小小姐就是会胡说八道,就小小姐的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挡得住贼人呢,可惜石师父当神仙去了,若是有石师父在就不用担心了。
“难道,是要刀下留人?”高台上,杜如晦喃喃的道,在最后一刻救下的他的性命,指望他磕头求饶,这个手段太低级啊。
杜咤听见了,抬头看他:“如晦,你还没有看清吗?”他苦笑着,他一直以为杜家才子如云,没有能够成为大门阀,没有能够出将入相,是因为大随的朝廷腐朽了,贤达尽去,奸臣满朝。若是有公平的机会,杜家的才智绝不会比杨恕高颖之辈低,杜家可以出现三五个宰相,十七八个柱国。只是,到了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