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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姜彦年幼,见她孤苦无依,又求救无门,便掏了银子要给她。
不是诊治费,而是安葬费。
裴晚织冷冷看着他,眼中既无感谢,也无窘迫,她就这样仰着头,许久不言不语。
姜彦自持身份尊贵,自讨没趣后,他只把银子搁在她身边,起身走了。
后来她从定州到京城,遮掩样貌,成了不起眼的小贩女儿。
然后她又从这不起眼的小贩女儿,成了父皇的嫔妃。
说来荒唐。
在京中时,他从未与裴晚织说上一句话,而再见面,遵循礼数,她该给自己行礼,而他却要唤她一声“娘娘”。
姜彦心中说不出的烦躁,拨开周撷思的手,大步阔去。
虽然周遭人少,可周撷思还是头次被姜彦当众下了脸色,当即僵在原地,只觉得被人甩了巴掌,面上火辣辣地疼。
裴晚织和李书窈等姜彦走远了才上前,李书窈身份比她尊贵一些,但往后她就是太子妃,此刻把礼做全了,“周小姐,这儿雨大风急,咱们往前走走。”
周撷思与永宁郡主仅是点头之交,此刻见她眼底关切不似作假,也不拿乔推迟,“多谢郡主美意,这位……”
永宁郡主身边还站着一女子,周撷思认出是皇上新得的宠妃,“撷思问锦嫔娘娘安。”
她并不笑,神色冷漠疏离,稍一颔首,声音都冷得透骨,“不必多礼,既然遇上了,一道走吧。”
第48章 请神
姜彦是在湖心舫看见的宋知知。
她一个人,用一片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芭蕉叶,踩着水花一路疾跑。
姜彦耳力过人,在这场瓢泼大雨中听见一阵不寻常的响动,继而看见一小节桃粉色的衫裙匆匆扫过蒲苇丛。
今日进宫赴宴的贵女中,确实有不少人装饰桃粉,可那桃粉中却有一朵红梅的人,必然只有宋知知。
方才见了裴晚织,胸间莫名的烦躁还未尽数压下,又见宋知知不知道往哪儿去,他当即停下脚步,眉峰紧紧压着,隐忍不耐。
“不必跟了,孤去一趟。”
身着正四品官服的带刀侍卫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劝道,“殿下……”
另一人品阶比他高些,刀鞘一横,示意不用出声,那人只得讪讪退下。
旁人可能看不清、听不清,可他在会仙观时见过那小姑娘,是国相府的九小姐。
他摸着沾了雨水后愈发冷凉的刀鞘,眼神平静的透过雨雾,望向那遥迢天地间,立于昏暗灰色中的一抹艳红宫墙。
是当年云贵妃曾经居住过的未央宫。
胆大包天,竟是往这条路撞来了。
*
冷风张牙舞爪,几乎要把身上每一寸单薄而金贵的衣衫撕成齑粉碎片。
宋知知蹲在亭柱后面,被冻得瑟瑟发抖,她徒劳无助地用双手紧紧环着自己的双膝,下巴原想埋进去,没想到衫裙湿了水后变得又沉又冷,她打了个齿关战栗的寒噤,垂下的纤黑睫毛又长又翘。
她神色茫然,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走到了这儿来。
暴雨兜头而至,贵女们被吓得花容失色,乱作一团,多年悉心教导的涵养和礼数在天地震怒之间荡然无存。
宋知知被推搡得站立不稳,有人从背后虚虚扶了她一把,待她再醒神,自己已然脱离了人群,冒着雨游魂似的走到这处湖心舫来。
太诡异了。
她忍不住又搓了搓双臂,双手搭成一座小小的塔,抵在唇边呵气。
风声呼啸,化了实质般拉锯着裸露在外的细颈和脚踝,宋知知倒吸一口凉气,才要站起身走走,却见细密雨帘中隐约有一道人影。
她愣了愣,骇然自心底而生,瞬息化成剧烈大火!
这里可不是宫外,而是皇宫,她眼下被困在这湖心舫中,如果有什么人将她设计至此,而后想要了结她的性命,绝对是悄无声息。
杀人不过头点地的瞬间,可能还不如雨水迸溅在岸边微斜长石的声音要大。
她从发间拔下银钗,钗尖凌厉如一支穿云羽箭。
就算手无寸铁,她也绝对不会让对方讨到一点好处。
宋知知紧紧贴着柱子,缓慢地直起腰。
那人的行进速度不快,远看似乎是个身形瘦高的男子,撑着一把白雪红梅的竹伞,他的步调很稳,后靴踩下去,不见半分涟漪。
宋知知眼中显出些许惑然,她慢慢放下手,那人从倒挂珠帘的暴雨中收起伞,意态清闲地振了振微湿的袖。
她认得那颜色和样式,这天下,仅有一人能着金缘绣文九蟒朝服。
“殿下?”宋知知惊愕出声,她被冻了太久,鼻间堵着风,出口的话又黏又哑,“您怎么在这儿?”
姜彦全无狼狈,鹿皮靴甚至没有溅上斑驳泥点。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宋知知,视线移到她腰肢时却有些唐突的转开,捏着自己的喉结,沉闷道,“其余贵女都去了宝相楼,你为何会在此?”
宋知知有些迟钝的眨着眼,一双杏子眼被雨洗过,鼻尖水淋淋的,像是小鹿。
“我、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紧握着银钗的手无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