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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这次会试来说,家里给他的盘缠足够他在京城挥霍一年,可除此外,再没其他多余钱财给他。
他其实也不是个大手大脚胡乱挥霍之人,只是有个听奏琵琶的爱好。他们苏州水多,有时候读书乏了,他约上三五好友,去那桃花坞的画舷上听姑娘们弹奏一曲,一身的疲乏随即而消。
可不管是在画舷上,还是楼馆间,他听一回曲子的消费从未超过一两银子。为何到了京城这里就这么贵,难不成离着皇帝近了,听首曲子都要加价了?二十两够他在苏州半年消遣了。
“你若觉着贵,现在返回还来得及。”蒙鸿见他面上略显难色,不知是不是因银钱之故,可不管是因什么,他都不大赞同佟子昇去乐坊寻乐解闷。
“可以解闷的地方多的是,你若还是觉着闷,我可以陪你去茶楼或者酒肆,那里人多热闹,临窗而坐,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赏心又悦目,一点也不比听琵琶差。”
反正他佟子昇请客,蒙鸿想着,陪他喝酒聊聊天也不是不可。
然而佟子昇却摇头:“既已经出来了,岂有再回去之理。”千金难买美人曲,花二十两听回曲子倒是也值。
可以后呢,佟子昇想的是以后,若是以后但凡读书读闷了他都要来听曲,就他会考所带的这些盘缠又怎么能够。
而且这事若是给家里知道了,他大哥非连夜坐船赶过来扒了他皮不可。所以佟子昇犯愁,所愁之处正在于此。
蒙鸿见他一副愁眉苦脸样,想他大抵是在纠结银钱的事,不过佟子昇家里是做织锦生意的,条件必不会差。
想他应该是纠结以后能不能一直来听曲的事,这佟子昇家里虽有钱,但他现在就一读书人,钱权又不在他手里,家里给的那点钱哪经得住他随意挥霍。
“何至于愁苦至此,不过去一回而已,哪里敢要你回回去。”
蒙鸿开导劝说。
佟子昇摇首展笑:“确实不至于此。不说这个了,我听蒙清表兄说你定亲了,是哪家的姑娘,二表兄一表人才,找的姑娘定也是极温柔美丽。”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好端端的一下子说到蒙鸿身上,蒙鸿又不好不说,而且这事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于是便将自己与邓昭昭的事说给他听,末了又不好意思多了一句:“她很漂亮,看着也好温柔。”
佟子昇却不痛不痒道:“二表兄真幸福,可以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这话什么意思,蒙鸿抬眼看他,难道佟子昇娶了一个自己不喜的女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说我们门当户对,要我娶她我便娶了。至于其他的,谁人会在乎呢?”
这话说的伤感,瞧这样子,佟子昇这亲事是不合心意了。
不过蒙鸿并不打算过问,这事说起来没完没了,说多了怕又是一场苦情戏,遂转了话题,二人有一下没一下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目地的。
*
却说蒙真这边,一大早蒙鸿过他这里来请了个安,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今早起来银妆素裹,放眼望去,满满的白色。
蒙真已经好些日子没去学里了,今日又有积雪碍着,他就更加心安理得窝在家里,看书写字,无人打扰。
就这样过了一个早上,到了午饭时候,竟无一个儿子来他这里用饭。
蒙清白天时候一般不在家,可蒙鸿今日在家,蒙澈也下上午学回来了,这两人却没有过来,蒙真颇觉奇怪。
不过来就不过来,蒙真心想,难不成还要他去请他们不成,他可拉不下那个脸面,不来还清净呢。
用过午饭,蒙真打算小憩一会儿,宋乳娘却将蒙渊给送了过来。
蒙渊人小精神好,大中午不睡觉,在屋里闹腾个不停,累坏了身边伺候的下人,宋乳娘见这孩子在蒙真这里倒还乖静,有时候会把孩子送过来。
“讲故事,爹爹讲故事。”蒙渊刚被蒙真接在手里,就嚷着蒙真给他讲故事。
蒙真眉眼一弯,笑出了一条线。
“好,爹给你讲故事,给你讲好多好多。”蒙真含笑将他抱到床上,父子俩面对面躺下,他给蒙渊讲起故事来。
蒙真讲的多是神话故事,从盘古开天,到女娲造人,再到仓颉造字,以及嫦娥奔月,哪吒闹海等等,这些天来蒙真已给他讲了不下二十个这样的故事。
今日讲的是愚公移山,蒙真讲到愚公带着儿子孙子搬石头扔海里时,蒙渊高兴地拍手叫:“我也要搬石头,扔到海里,把海填平。”
蒙真笑道:“你这么小,石头那么大,你怎么搬得动。”
蒙渊便道:“爹爹搬,爹爹搬得动。”
好吧,蒙真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他就是那个愚公,科举就是挡在他面前的两座山,他要把它们搬走,才能飞升。
讲完愚公移山的故事后,蒙渊并没有睡着,蒙真便又给他讲了一个,直到第三个故事讲完,蒙渊小嘴一张,困意上来,脑袋往蒙真怀里一滚,阖上眼睡了过去。
紧接着蒙真也阖上眼,父子两个搂着,就这样睡了一下午。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蒙真从未睡过这么长的午觉,想来是因为家里的日子太过舒坦,以至于梦里静悄悄的,竟没有为读书的事所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