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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全听得云里雾里,苏安冷笑一声,“少爷没必要来苏州,这会儿更该回扬州料理私通盐匪的李总商——要知道迟上一步,李家的肥肉就会被运司衙门和盐政上的人咬走大半……可少爷却放走了两个盐匪,又单单不堵来苏松的水路……”
苏全挠挠头,“既然和余盐没关系,苏州有什么特别之处么?”琢磨着,苏全猛地一拍大腿,茅塞顿开,“我知道了,这里有顾主事和吴王世子,他们可是少爷的至交!前段时间少爷和顾主事一直有密信来往……更别说苏州还有——
“苏州还有咱们五姑娘!”苏安一屁股坐上暖炕,苦笑点头,“你哥我呀,越看越明白了……”摆手叹气,“可这越看明白,越觉得心惊胆战……”
第123章
自打苏问弦一到官署,苏妙真便顾不上其他。先是亲自往东厢房给他打点起居,又是替他寻冬日衣裳,又是差人去给苏问弦的卫从兵役封赏钱、送饭食。如此忙活了整日,起更才梳洗歇息。
次日早早起身,让人把苏全苏安两兄弟叫到正堂,先赏过银锞子金瓜子等物,再温声细语地嘱咐一番,只让他们好好照顾苏问弦。苏全苏安自然满口答应。把人送走,她想起来一事,问道:“哥哥,你这趟没带丫鬟服侍吧?”
苏问弦正靠在黄花梨六屏太师椅上,闲散地看着苏全呈进来的信和请帖,听她一问,笑了:“出来办公务哪能带着丫鬟,碍手碍脚……”
苏妙真听他这话,心中为难起来。官署后宅得用的丫鬟就那么几个,冬梅等顾家的丫鬟自然不能去服侍苏问弦,可绿意蓝湘几人也不适合。
且不说她们一贯怕苏问弦。就是不怕,有着男女之别在这儿,让她们去伺候苏问弦穿衣梳洗,等苏问弦走了,按惯例就得把人送他。那她哪里舍得。苏问弦瞧见她犹疑,笑道:“你找几个婆子端茶送水、铺叠床被就成。我房里如今不许女人进……”
苏妙真听得这话,哪能不奇,略在心底盘算一会儿,思及苏问弦上任扬州既没有带赵盼藕也没有带如意儿,反而只带了外头的妾室和称心等人。可她出嫁前那几个月瞧着,苏问弦待那个妾室也一般般,不然赵家都允许他随便抬人进府了,他也无动于衷,始终把那妾室留在外头。
她隔着案几看苏问弦一眼,委婉问道:“哥哥,你不会是因为嫂嫂的事,一时半会儿有了阴影,换了取向偏好罢——”
苏问弦起先还没听明白,因瞧见苏妙真面色忐忑而又别扭,须臾他就琢磨出来,沉脸断声道:“我可不来那套!”见苏妙真被他放大的嗓音唬得一抚胸口,又怯生生地眨了眨眼,他心中一软,立时柔声道:“真真,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一来我房里常有机密书信,丫鬟们不便进去,”
他正说着,苏妙真就长长松口气,停下了绞帕子的纤指。她小脸一偏,抬手理了理黑鸦鸦的云鬓,举动间极是绰约多姿。苏问弦心中一热,低下声道:“二来,我身边也没那个——”停了停,他道,“没哪个中意的人——”
苏妙真睁大眼睛。不说别的属官部下,就是那些盐商们,岂不争着往运同府里送美人?扬州的美人可是天下闻名,苏问弦居然都没看得上眼的,迟疑问,“偌大的一个扬州也没有?”就见苏问弦凝视着她,缓缓点头,不由暗暗摇头心想道:王氏夫妇可还盼着抱孙子呢。
她有心劝他把赵盼藕和称心儿接到扬州,又或是多亲近那妾室,可话没到嘴边,听苏问弦先问道:“那几个可过明路了?”
苏妙真知道他指的是那三个采买而来的女子,不由一叹。她在顾长清临走前一天把那三个女子叫进房,给顾长清过目。
本以为弄了几个生得单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能有几分像陈芍的女子来——能让顾长清高兴。谁料那晚他却紧皱着眉,直接把那三个女子斥退出房,还对她说:“你我成亲不足一年,没有现在纳妾的道理。”
苏妙真当时就愣了,心中又过意不去,仍是劝顾长清道:“不是纳妾,这会儿先给通房的名分也是可以,我也不是拈酸吃醋的人。”
顾长清坚持道:“我眼下不愿在女色上留心……”一语毕,他便冷张脸去书房了。
可要说他是个完全清心寡欲的柳下惠,也不对,十月下旬的某天夜里,她分明听到了,听到了——苏妙真脸上一热,不肯再想,心道:肯定是顾长清还惦记着陈芍,才不肯亲近其他女人。便抬脸摇头道:“他不肯要。”
苏问弦瞧见她面色尴尬,声音又呐如蚊蝇,心中一沉,但仍是不动声色道:“你与他鹣鲽情深也是好事。”
苏妙真心中嘀咕,顾长清久久不肯与她圆房哩,哪里鹣鲽情深了?可这话如何能跟苏问弦讲的,便含混过去:“就那样,还成吧……”因这话题让她难为情,苏妙真就要打岔过去,指着苏问弦手上的文书笑道:“谁这么快知道你在钞关官署,这就下帖子了?”探身过去,瞅了一眼,瞧见一个“殷”字。
苏妙真咦了一声,记起苏州卫千户夫人的哥哥殷总商和苏问弦有来往,此刻见这信件上封红漆,下盖私印,显然是极为机密。而苏问弦略略一看,抬手把它送进炭盆里,霎时间,那信笺便被暗红烧碳化作黑灰。
盐商,缉私。
苏妙真一怔,看着漫不经心而又唇边含笑的苏问弦,轻声劝道:“哥哥,这私盐上的银子,可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