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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见了谢砚雪,老仆眼里还是透出一点笑影。
说起来,这一切变故,不正是因为「大少爷」而起?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人相信小少爷的话。
到这会儿,老仆自己脑子里也是乱成一团麻。假若那「大少爷」真是假的,那等天衣无缝的易容,是为了什么?可若是真的……
想不透啊。
他想不透,在他身前,时淮已经推开一扇院门。
药味正是从中传出。
有婆子正要往外。见了时淮,一样惊诧。再看到时淮身后的谢砚雪,婆子瞪大了眼睛,一步都走不下去。
时淮问她:“我娘在里面?”
婆子「啊」了声,磕磕绊绊回答:“是的!小少爷,夫人刚刚吃了药呢。”
时淮点头,看着眼前的门。
他的眼圈在这一刻变红,突然生出几分近乡情怯。
喉咙里好像梗着什么东西,鼻子发酸。
他喉咙滚动一下,正在暗暗给自己鼓劲,就觉得手被人握住。
时淮身体一颤,侧头,看到师兄。
其时金乌西坠,正值昏时。
暮色笼罩这小小院落,将谢砚雪与时淮的影子往后拉长。
谢砚雪说:“小淮,你记不记得,沈前辈给了咱们一瓶药?”
时淮眼睛蓦地睁大。
谢砚雪一顿,说:“我只是猜测——不过小淮,这药,许是正是这会儿要用的。”
他这句话出来,原先快哭了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时淮用力地点头,脚下的步子终于不再沉重。
谢砚雪看小师弟进入眼前门中,露出一个微笑。
半晌,其中到底传来哭声。
时淮此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看到病骨支离的母亲,还是受到极大撼动。
屋内空气发闷,只是因有一个重病之人,不好让她吹到冷风。
时夫人吃了药,原先已经要睡下了。如今再听外间动静,她睁眼,侧头看去。
这一眼,时夫人以为自己在发梦。
直到真切看到儿子跪在床边,握住自己的手,时夫人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时淮原先觉得,自己有许多介怀。可等见了阿娘,听阿娘说起,要他快走,不要在剑庄久留。
万一消息传出,让谢砚雪听到,时淮恐怕要遇到很多麻烦——到这里,时淮心中的诸多难捱,倏忽烟消云散。
时夫人看儿子落泪,支撑
着露出一个苍白笑脸,一边抚摸儿子的面颊,一边低声说:“我才不信我们小淮会害你师兄。你历来与你师兄最要好,便是真闹了是非,也是旁人的错处。”
让旁人听到时夫人这话,恐怕要斥责妇人短见,偏听偏信。可时淮听着,却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心头释然。
从前仿佛钻进了死胡同,总觉得阿娘为何认不出师兄。
可如今听来,阿娘虽说“认不出”师兄,却能「认清」自己。
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信时淮有意害谁。
时淮跟着笑,说:“阿娘,你还没给我说,你生的,究竟是什么病。”
时夫人笑道:“大夫说是心疾。你就莫忧心啦,见了你,我这病,就好了一半儿。”
时淮心头狂跳,一面想,神仙果真是神仙,竟有通晓千里之外大事小事的威能。一面庆幸,自己回来了,带着药。
他正要将开口,忽觉耳边炸开一道巨响。
时庄主回来了。
他听闻时淮归来的消息,却不比时夫人慈母心肠,而是又气又怒,开口就是一句:“孽子还敢回来!”
声音落在时淮耳边,时夫人的面色同时变化。
她握住时淮的手,安慰:“小淮,你莫怕。你爹这些日子也不好过,他只是……”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
时夫人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她目露惊疑,看向房门外。时庄主的身影,时夫人一看便知。
可另一个,正在与时庄主交战的人,却让时夫人的面色越来越古怪。
她迟疑:“那是……”
时淮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说:“是师兄!”
说着,他往外去,想要拦下父亲与师兄的争斗。
时夫人「呀」了一声,面上露出许多困惑。
再说屋外。时庄主进院门的时候,手上提着剑。他抱着「教训孽子」的心情来,没成想,一进门,先被另一把剑挡住。
两把剑撞在一起,发出清越鸣音。时庄主虎口发麻,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孽子在外那么久,还有这样的功力,想来是没受什么大伤。
这是好事,不过,知道消息的人得远远送走,全部封口。
正想着,就听到一道清冷嗓音:“师父……”
时庄主瞳仁一缩,惊愕地抬眼,与谢砚雪相对。
归来路上,他只听到旁人说时淮归来。其他的话,却没听太多。
并不知晓「小少爷回来了,好好的」之后,还有一句“大少爷也回来了,原来当初真的是冤枉了小少爷”。
不过当下,电光石火的工夫,时庄主脑子「嗡」的一声,又想起了儿子当初声嘶力竭喊出的话。
“那分明不是师兄!你们为什么认不出来?!”
“冒牌货从我师兄身体里滚出去!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