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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周以安的声音坚定且清朗:儿子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你真是我的好大儿!大太太坐在马车里,气到发抖,左右看看,拿起一块点心撩开车帘,用力扔到周以安身上,但见点心直直的朝周以安脑门上飞去,她又是惊吓又是心疼,头伸出帘子急声喊:躲,快躲!
周以安身子微微后仰,轻松的躲开,嘴角不由勾上一抹笑,语气和缓:母亲,庄子上常年不住人,房屋潮冷,我们还是回府吧。
大太太瞪了一眼,怒吼:你何时迷途知返,我何时回!一把放下帘子,倚在软枕上生闷气。
周以安无法,只得一路护送大太太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吩咐庄子里的管事先把火墙烧起来,等屋里的潮气散去,周以安看丫鬟婆子有条不紊的整顿屋子,他便带着小厮在庄子外仔细巡视了两圈。
夜色已深,大太太望着在西郊大营忙了一天、现在还要辛苦巡视的亲儿子,一颗心生生碎成两半,然而,设想到周以安九十杖后血肉模糊的模样,大太太咬着牙逼迫自己硬起心肠。
因不放心母亲,周以安当夜便住在了庄子里,遣了小厮回府给老太太和婉清送信。
次日休沐,周以安恭敬的陪着大太太用早午晚三顿饭,又细心检查过庄子各处,还特意搜罗了些野味给大太太添菜。到了第三日,鸡鸣第一声,天还是雾蒙蒙的,他便迎着寒霜骑马去上朝。
万嬷嬷看着心疼,劝大太太道:将军这般来回奔波,身体也吃不消啊!
大太太眼睛红肿: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得皮开肉绽。
将军府,老太太屋里,邹嬷嬷伺候老太太吃完早饭,陪着念了一刻钟的佛经,然后扶着老太太在暖塌上坐下,轻声问道:老太太您怎么不拦着点大太太,若让外人知道了,恐会损了将军的名声。将亲生母亲气到离府别住,这可是大大的不孝。
不用担心这些。老太太端起茶盏,笑道:老大媳妇对于她心里有的人,那是掏心掏肺的好,自然不会透出风声去折损亲儿子的名声,别人去问,她只会说去庄子上散心。庄子上清净,让她去静静心也好。
邹嬷嬷摇头失笑,等老太太放下茶盏,再问道:您真舍得将军受九十杖刑啊?
这才哪到哪,说这些为时过早。老太太眉眼祥和:清丫头很好,我却不赞同以安用这种办法,不过等他要去挨杖棍的时候,我再拦着也不迟!
邹嬷嬷闻言笑弯了眼,老太太这份定力,大太太骑马都赶不上。她上前轻轻揉捏着老太太的肩膀:大太太去了庄子,这管家理事?
老太太啧一声:府里不是有现成的人吗?
老奴知道了,中午便去梧桐小院说一声。邹嬷嬷笑着应下。
邹嬷嬷来的时候,婉清正拿着小拨浪鼓逗景泰玩,景泰伸着两只小胖手去抓,小脚丫兴奋的蹬来蹬去,红润的小嘴张大,笑得咯咯响。
婉清嘴角带笑,柔声哄道:牛牛抓到了,娘就给你。
景泰两条肉乎乎的小胳膊和两条圆乎乎的小腿一起摆动,在床榻上来回挥舞,圆胖的小身体靠着小脑袋的拱动,不大会儿便转了半个圆圈。
婉清望着皱巴巴的床褥发笑,见邹嬷嬷进来,让红叶陪景泰玩,她起身迎过去。邹嬷嬷三言两语说了老太太让婉清管家的事,告退前笑的高深莫测:老太太说,剩下的事娘子拿主意即可。
婉清略征,不过等去大太太院里取对牌时,看见用五把铜锁锁死的账房,她就明白了。
秋葵上前查看一番,眉头皱起来:这可怎么办?对牌和旧例账簿都在里面呢。
婉清无奈的笑笑,叫来一个粗使婆子:你去,找个锁匠来。
娘子,这,大太太回来会发火的。秋葵很担心。
婉清但笑不语,等锁匠用锤子砸开门锁,婉清含笑道:麻烦打几把一模一样的铜锁,要用原先的钥匙也能开。
这对锁匠来说有点复杂却不算难事,收了赏钱,乐呵呵的回去了,隔天就送来五把新锁,连细微的磨痕都和原来的一样。
老太太听说后,朗声大笑道:大太太这些小聪明不够瞧啊!
婉清管家的第二天,周以安满身疲惫的回了梧桐小院,他这两日,在庄子、皇城与西郊大营三地来回奔波着实辛苦,因此吃过晚饭,陪着景泰玩了一会儿拨浪鼓,洗漱后便躺在床榻上歇息了。
婉清盘坐在床榻上,十指轻轻揉捏着周以安的脑门,轻声问道:庄子里可安排妥当了?
周以安闭着眼眸,伸手拉过婉清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娇软的身子沉甸甸的贴着他的胸膛,周以安的心绪变得安稳平和,用手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一切都妥当了,你不用担心。
婉清轻轻点头,白皙如玉的脸颊贴在周以安的胸口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婉清低声道:谢谢你。
周以安睁开眼睛,两手抬起婉清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我夫妻一体,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昏黄的灯火下,婉清眼中星光点点,她注视着周以安的神色,良久,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