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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巡捕推开房门:“不许吵,你打电话干什么?”
“找人保释我啊!”柳笑春向着他一挑眉毛:“难道留在这里等你给我养老呀?”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说,巡捕非得给他一棒子不可,但柳笑春说了就没事,年轻的巡捕被她刺了一句,心里还挺高兴。拎着一大串钥匙走过来开了门,巡捕勉强板着脸呵斥她:“不许胡说。”
柳笑春将腰一扭,游龙似的扭了出去。进入办公室抄起电话机,她方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人把她捞出去一定容易得像玩似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他。
一手握着听筒,一手环在腰间,她摆了个电影明星的姿势,要通了一个号码:“喂,你们葛社长在吗?”
等了一会儿,她又道:“我是柳笑春,你去让他来听电话,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而在柳笑春打出电话的同时,来宝坐在傅宅的后门口,正端了一茶缸子凉茶痛饮——他要累死了。
傅西凉一行人被巡捕们押出胡同时,当时在胡同口乘凉的来宝眼见形势不对,拉起洋车扭头就跑,一口气狂奔回了傅西凉家。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子,他的意思是向傅家那个女仆通风报信,让女仆再去想法子寻找傅家人。因为他有个印象,总感觉傅西凉有亲戚住在附近,应该能帮得上忙。
结果他一进门,正好遇见女仆在和一位西装先生说话,他顾不得客套,喘着嚷道:“不好了,你家先生被巡捕抓去了!”
女仆和西装先生一起一惊,西装先生向他迈了一步:“他干什么了?为什么被抓去了?”
来宝拼命摇头:“不、不知道。他今天坐我的车,说是要去找什么人,后来、后来我就看见他被巡捕押走了。”
女仆听得变脸失色,一开口,声音都走了腔调:“燕云先生,那您快去瞧瞧吧。”
傅燕云这些天忙得心力交瘁,昨天半夜才回了家,今早挣着命起了床,强撑着来看傅西凉,哪知对着二霞还没问几句话,这个面熟的小车夫带来了一个噩耗。
他脑子里轰然一声,整个人都微微的一晃。连忙站住了,他对二霞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开始盘问来宝,问过几句之后,他跳窗户回了侦探所。万幸,来宝所说的那家巡捕房他知道,他和里面的一位副捕头有一点浅浅的交情。
他怕傅西凉在里面受罪,所以慌忙先给副捕头打去了电话,请他对自家弟弟善待一点,暂且别打他别骂他,然后放下电话,叫出汽车,直奔巡捕房而去。
他的白汽车刚走了没有一分钟,葛秀夫慢悠悠的也下了楼。
第五十八章 :乱
柳笑春自从出去打了电话,就再没回来。
放下话筒之后,她拧身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带她过来的年轻巡捕拎着一串钥匙,犹犹豫豫的想催她回去,哪知她忽然向他睫毛一扇、眸光一转,那巡捕就像踩了电门似的,周身都酥麻了。
柳笑春问他:“有水吗?渴死了。”
巡捕冷着脸告诉她:“不许乱动,坐这儿等着!”
然后他走了出去,趁旁人不备,悄悄取出自己抽屉里的一只玻璃罐,罐子里是他娘在家给他制作的蜂蜜橘子酱。他往玻璃杯里舀了两大勺子,再冲上半杯凉开水,搅一搅,端回去给了柳笑春:“喝吧。”
柳笑春尝了一口:“嗯,味儿还不错。”然后又一瞟巡捕:“挺会享受啊,坐在凉快屋子里,喝着橘子水儿。”
“有了案子不就得出去了?在外面一跑一天也是常有的事。”
“怪不得晒得这么黑。”
年轻巡捕的两边嘴角不住的往上兜,是不由自主的要笑:“我不晒也是这么黑。”
“小名是不是叫铁蛋?”
他不好意思了,黑脸通红:“不是。”
然后他给她拿了把蒲扇,让她自己扇风。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边扇着小凉风,一边喝着蜂蜜橘子水,开始对着黑里透红的小伙子扯淡,扯得满屋子巡捕都不办公了,脸皮薄的伸着脖子旁听,脸皮厚的则是凑上前去,也想找机会向她搭搭话。
与此同时,牢房里只剩了程绍钧和傅西凉两个人。
程绍钧愤懑了一阵,回过神来,开始打量傅西凉。傅西凉像个被罚站的学童一样,背着双手靠墙站着,低了头看不见脸。
“哎,”程绍钧开了口:“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藏到我家床底下?你知道我和春今天会去?”
傅西凉还在回忆燕云对蹲大狱一事的描述,吓得三魂七魄已经不剩了什么。怔怔的抬头看了程绍钧一眼,他茫然的想:“真的不像年糕。”
程绍钧虽然确实是和他的肩膀差不多高,但是体态匀称,服装也合身,单独站在那里,看着也挺顺眼。
由着年糕,他想起了二霞早上常给他买的枣儿切糕,由着枣儿切糕,他又想起了家中的一切,包括楼上白天的嘤嘤嗡嗡声,包括那只飞檐走壁的大野猫,包括他放在立柜里的衣服,挂在门后的邮差包……全是细细碎碎的情景和事物,可他就是在这些情景和事物中活下来的,如果失去了它们,如果真的蹲了大狱,他想,那自己就只好去死。
程绍钧这时又说了话:“你装哑巴也没有用,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闹的是家务事,而你是千真万确的私闯民宅。你不老实交代,我就把这事报告巡捕,让他们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