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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西凉自己吓自己,已经是吓了个魂飞魄散,但在心底深处又隐隐藏了一份希冀,希望自己只是胡思乱想,希望燕云那些话只是骗自己。哪知道程绍钧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是火上浇油,直接给他定了个私闯民宅的罪名,还要叫巡捕过来审他。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感觉自己像枚炸弹,满腹都是剧烈膨胀着的恐惧,只要再受一丁点的刺激,就要爆炸了。
    然而就在这时,程绍钧向他走了两步:“派你来的到底是不是薛如玉?如果是的话,那你告诉他——”
    后头的话没说完,因为傅西凉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他“嗷”的一声捂脸倒地,蜷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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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捕房里的欢声笑语太响亮了,谁也没有留意到牢房这里的一声嗷。
    响亮到了一定的程度,忽然又静了下来,因为门口走来了一位挺体面的西装先生。副捕头看见了,起身迎了上去:“傅老弟,来得好快。”
    傅燕云和副捕头寒暄几句,问了问案情,正要请他带自己去见傅西凉,不料一旁忽然响起了个清脆嗓音:“燕云先生?”
    傅燕云闻声望去,认出了柳笑春:“柳小姐?”
    柳笑春站了起来,神情是难得的严肃:“你病啦?怎么变成这样了?”
    傅燕云如今的模样,和她记忆中的形象有些出入。她记忆中的燕云先生是位标准的东方式美男子,样貌是相当的有款式,可如今门口这人脸色苍白,眼窝发青,眼珠子全是红血丝,一张面孔瘦得都没了肉。
    她对傅燕云的印象很好,虽然和他只谈过两次话,但他给了她一种“上等”的感觉。对着傅燕云,她会感觉文明和礼貌是美好的,讲道理也是能够讲明白的。
    迎着柳笑春的目光,傅燕云明知道弟弟这回进了巡捕房,其中和她必有关系,但是不动声色,只一点头:“多谢柳小姐关心,我不是病,我是苦夏。”
    柳笑春“哦”了一声,随即又道:“这回是你弟弟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赖我啊!”
    傅燕云向她微微一笑:“没事的,我这就去看看他。”
    副捕头刚要领他往牢房的方向走,不料大门口呼啦啦的又进来了三人。为首一人戴着一副深蓝墨镜,斜后方紧跟着一名保镖,另有一名保镖转身面朝门外,正在收伞。副捕头“哎哟”一声,连忙唤道:“葛社长,有什么事您打个电话不就结了吗?这个天气,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葛秀夫答道:“佳人有约、不敢不来。”紧接着他放低了声音,问副捕头:“我那位女朋友,是在这里吧?”
    副捕头明白过来:“那位柳小姐是吧,在在在,她就在——诶?”
    “诶?”过之后,副捕头立刻给嘴刹了闸,心想柳小姐要是你的女朋友,那牢房里关着的那位程少爷又是谁呢?
    他正是不知从何问起,结果葛秀夫一抬头,忽然发现了前方的傅燕云:“燕云兄?巧了,咱们有日子没见了吧?”
    傅燕云看着他,在前一秒种里,脸上是没表情的,一秒钟过后,他勉强点了点头:“可不是,有日子没见了。”
    “燕云兄,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清减了这么多?天热气燥,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才好啊。”
    “我在忙什么,葛兄消息灵通,应该知道。听说葛兄最近也是没闲着?”
    葛秀夫一笑:“我什么时候闲过?”
    “天热气燥,葛兄也该多多保重身体才是。”然后他转向副捕头:“劳驾,我这就办手续把他带走。”
    结果他这话刚说出口,牢房里就接连传出了两声惨叫。外头的几个人愣了愣,慌忙一起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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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一层铁栅栏,傅燕云看见了站着的傅西凉,和躺着的程绍钧。
    程绍钧方才挨了一拳之后,忍痛爬起,继续对着傅西凉讲法律。傅西凉自认为是犯了法,最怕的也是自己犯了法,他一个人站着不动,都要被这“犯法”二字折磨得死去活来,结果如今来了个程绍钧,站在他面前不停的逼问他,他私闯民宅是犯法,做贼为盗也是犯法,打了程绍钧一拳使其受伤,更是犯上加犯、法上加法。
    他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惊恐到了一定的程度,终于是蛮性发作,又给了程绍钧两拳。
    这两拳全都打在了肉厚之处,可也足以让程绍钧疼得滚在地上大喊大叫。但他并没有讹谁的意思,忽见牢房里进来了人,他认为自己这副形象有碍观瞻,便又忍痛爬了起来。
    副捕头如今已经不把他们当成罪犯,此刻就一边打开牢房小门,一边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还闹起来了?”
    程绍钧怒道:“他打我!”
    副捕头问傅西凉:“你打他干什么?”
    傅西凉根本没听见副捕头的问话,抬头看见了牢房外的燕云,他一弯腰出了牢房门,径直就朝燕云走去——走着走着,却又不走了,因为看见燕云抬头直视了自己,神情是冷的,眼睛是红的。
    “不——”他很艰难的从喉咙里硬挤出了声音:“——不怪我。”
    葛秀夫这时从门口向内探头扫了一眼,随即一惊:“西凉?”
    傅西凉抬头看了他一眼,此时此刻,和他没什么话可说。
    现在不是聊闲天交朋友的时候了,他看燕云似乎是生了大气。燕云这回一定又要骂人了,他绝望的想:大概要骂很狠很狠、很久很久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