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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有我在呢。”
祁轻筠任由惶惶不安的钟雪尽钻进他怀里,随即双手将钟雪尽抱起,像抱小孩似的,双臂拖着他的臀部,慢吞吞地往住宅里走。
钟玉容见此,站在原地,神情恍惚了一阵,直到被风吹的一个激灵,愣怔着反应了好一会儿后,迟滞的思维在看着远去的祁轻筠的背影的那一刻,才仿佛注入了活水般艰难运转起来,狠狠咬了咬牙,随即跟了上去。
客厅的佣人已经被全部遣散到外头去了,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祁轻筠、钟玉容和钟雪尽三个人。
黄昏的光线如同浸了水的橘红颜料,被一只大手泼洒在了宽大的夜幕中,金黄的光线像残液般滴落至人间,在客厅光滑的大理石桌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钟玉容坐在这头,祁轻筠和钟雪尽坐在那头,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无形中拉开了距离,气氛沉闷的几乎窒息。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玉容的衬衫挽在手肘下方,指尖不停拨弄着左手腕上的手表,动作无形中透露着些许焦躁,但不得不忍下心中的烦郁,掀起眼皮,眸色沉沉地看着钟雪尽,很像眸中大型猫科动物,无形中带着些许尖锐的冷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我弟弟?”
“一年前,爸爸把我从废工厂的遗址带回来的时候。”钟雪尽细白的指尖揪着衣角,头垂的低低的,从钟玉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发旋,像个阴郁发霉的小蘑菇,连说出的话都慢吞吞的,犹豫了许久,才道:
“哥你侧腰下方有一个淡棕色的胎记,你小时候以为是脏东西洗了好久,把皮都搓红了,都没洗掉,还跑去和妈妈哭了好久。”
钟玉容:“.........”
这是小时候为数不多的窘事之一,钟玉容曾经千叮咛万嘱咐钟雪尽要帮他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没想到却被钟雪尽当做相认的证据。
看着祁轻筠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钟玉容脸涨的通红,重逢的喜悦瞬间被窘迫羞耻按了下去,忍不住扶了扶额,无力地摆了摆手:“知道了.......”
基于有祁轻筠重生的“前车之鉴”,钟玉容震惊过后,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接受了,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钟雪尽为什么不和他相认。
钟雪尽却耻于开口,抬起头无助地看向祁轻筠,嘴角微微向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祁轻筠只一眼就知道自家傻老婆在想什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将钟雪尽半搂在怀里,耐心代为转达。
完整地听完钟雪尽的心理过程后,钟玉容又是气又是想笑,很想把自家傻弟弟狠狠骂一顿,但最后又舍不得开口,半晌狠狠地皱了皱眉,注意力落在了钟雪尽的病上:
“那你现在的病怎么样了?严重吗?要不要我给你找医生?”
“.......不用了,谢谢哥。”
钟雪尽抠了抠指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钟雪尽,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像极了猫崽子试探着伸出爪子:
“哥你真的不怪我吗?要不是因为我,妈妈也不会生病去世.......”
“......”
钟雪尽越提这件事,钟玉容就越生气。
他怒极反笑,豁然站起身,动作太大甚至打翻了桌子前的茶杯,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瞬间将心中的理智切割的支离破碎,冷声道:
“........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背着我和爸妈一个人去旧工厂,面对那群极恶之徒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一个人逞强很好玩是吧?以为自己是大英雄吗就慷慨赴死?”
“你知道爸妈当时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爸爸看见你摔进火场的时候,甚至都气急攻心吐血了吗?你知道有岁站在火场外嗓子都哭哑了,醒来一直哭着要妈妈,怎么哄也哄不好吗?”
钟玉容说话跟连珠炮似的,流畅利落打一个磕巴,越说越恼火,越说越上头,横眉冷对,几乎要受不住口气里的怒意,吐出的话像冷箭般,刚刚好扎进钟雪尽最心虚的角落。
他每说一句,钟雪尽的头就低一分,到最后差点埋进臂弯里,抱着头缩在角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早就知道表明身份后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沮丧,整个人都快自闭了。
过去的结果已经酿成,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直面那些由自己无心造成的错误,尤其是钟雪尽这种习惯性把所有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性格,越想越难受,指尖攥紧头发,引起头皮绵延的刺痛。
他不断用拳头敲着自己的头,到最后越来越激烈,像是要发病了,祁轻筠见此瞳孔微缩,抓起桌上滚烫的杯子用力摔到地上,借着杯子碎裂的声音止住了钟玉容的话头,随即迅速转身攥紧钟雪尽的手腕,防止对方自残,接着用力把对方拖进自己的怀里,不准对方再乱动。
这是钟雪尽不知道第几次在祁轻筠面前做出异常的举动,但却是钟玉容第一次见到钟雪尽发病,整个人都有些懵,不敢相信这个有些神经质的阴郁少年竟然会是自己的弟弟,张了张嘴,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
“......哥,别骂他了。”
祁轻筠抬起头,像安抚什么小动物似的,慢慢拍着钟雪尽颤抖的后背,低声道:“所有错误的源头皆在我,你与其骂自己的弟弟,不如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