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57
/p
/p
各自的兵马汇聚于此,抛却过往的仇恨,只为共同抗击外敌,这绝对是后南梁史上最震撼人心的一幕。
仅仅只五个月前,这三方还彼此仇视、不死不休,那时他们手下的将领恐怕绝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有与对方握手言和的一日。
李稚后来一直在想,若非氐人忽然发动战争,梁朝历史或许不会是这样的走向,但世事正是如此无常,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伟大战争不仅提前为梁朝的统治画上了终点,更间接地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甚至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
李稚跟着赵慎走进来,在看见右上座的谢珩时,他的眼中一刹那间流露出意外,谢珩的伤尚未好全,李稚原以为他会让谢玦前来,却没想到他仍是亲自到场了。
谢珩穿着身服帖的玄黑色圆领衫,若非脖颈一侧还隐约漏出白色,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伤,见李稚不自觉盯着自己看,他提醒对方赵慎正望着他,李稚扭头看去,赵慎却早已收回视线。
三方将领各自落座,今日虽说是商议,但实则众人心中对于是否继续追击早有定论,纵观南梁三百年历史,各方势力相互制衡争斗不休,从未出现过如此众志成城的一幕,这一刻,赵氏皇族、西北边将、京梁士族全都放下过往仇怨齐聚一堂,雍阳关外百万兵马蓄势待发,将士们压抑已久的怒火开始燃烧,冲往汉阳、广渚、天水,一直到那遥远的贺兰山。
这场恶战打到现在,从最一开始的全境溃败,到绝处逢生,再到如今打出南梁三百年来最强国力,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禁浮现出那个贯穿整个南梁历史的词汇——北伐。
何以止戈?今日他们找到了那个答案:以战止戈。
时机已经到了啊,老师。
座上的赵慎望向李稚,李稚领会到他的意思,第一个开口道:“自先汉覆灭,氐人之乱威胁梁朝三百年,上至君主下至百姓无一日不担惊受怕,此番氐人卷土重来,若是不能将其彻底打穿,河内将永无宁日,止戈为武,以暴制暴,这是结束战争的唯一办法。”
李稚的声线并不凌厉,反而独有一种文臣的温和,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恰恰相反,收复中原是历代南梁人的夙愿,如赵熙、王珣在内的无数人曾为此前赴后继,甚至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自木阿蒙灭亡先汉,到今日他们再次踏过雍阳关北上,这段三百年的流亡史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刻。
他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三百年成败在此一举。”
赵慎赞赏地望着李稚,回头看向左右分坐的桓礼与谢珩,忽然话锋一转道:“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实不相瞒,此战之前,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坐下与二位共商大事,家国有难时,像我这样粗鲁迟钝的人还不明所以,承蒙二位挺身而出,挽狂澜之即倒,西北三百万生民之所以能保全,尽是二位的功劳。”
都是倾轧朝堂多年的权臣,又彼此打了这么多回交道,谢珩自然懂得赵慎当众说这番话的用意,今时今日,没有比北伐更重要的事,他为了救李稚与西北,能将京梁士族百代基业付之一炬,对方也愿意为了国仇放下家恨,二十年来不死不休的仇恨,在这一刻间涣然冰释了。
赵慎道:“今后我们就将并肩作战了。”
桓礼道:“大殿下言重,诚如殿下所言,国家有难,我辈当仁不让。”
赵慎像是有感而发般低声叹道:“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苦苦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思来想去,今生还有一个心愿尚未达成,恢复中原,建都长安,亲眼得见那海晏河清的泱泱盛世,真有那一日,想必虽死而无憾。”他抬头望向在座的人,“我相信诸位的能力,三百年来荣辱沉浮,天下千万生民的性命皆寄托在我们身上,‘莫失莫忘’四个字,愿与诸君共勉。”
李稚目不转睛望着赵慎,他能感觉到赵慎此刻内心的汹涌澎湃,这一番话绝对是真情流露。
谢珩对上赵慎凝视的目光,终于道:“神州沉陆三百年,今日天时地利人和皆应运而来,殿下既有收复中原的决心,承袭先祖志向,事无不成之理。”
李稚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收到前线的消息,氐人将领们尚未死心,固守汉阳一带等待周国派兵支援,既然他们执意要赌国运,那我们奉陪到底!”
众人已达成共识,萧皓取来军图,摆在正中央的长桌上,伸手刷的一把推开,壮阔山河铺面而来。
赵慎率先起身,他打量着那张古老的军图,伸出两指点在明山岭上,一路往北慢慢推过去,最终准确标在那片延绵不绝的山脉上,抬眼一一扫过在场的人,从李稚,到谢珩,再到桓礼,他低声道:“兵分三路,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推入都思城,我相信诸位的实力,只要日月仍照耀我辈一日,不教胡马再度阴山。”
最后一句话落地,顿时化作古战场上呼啸不止的风雷。
李稚鲜少有像这般心情激荡的时刻,但那一刻对上赵慎的视线时,他确实生出一股久违的酣畅淋漓之感,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志同道合者全都聚在身边,他丝毫没觉得忐忑不安,听着赵慎思路清晰地分析战术,一扭头却发现谢珩正望着自己,与之对视片刻,笑了笑。
第144章 晋河之战(七)
众人聚在议事厅中商量详细的作战安排,傍晚各自离开,谢珩忽然叫住李稚,赵慎已经出去了,李稚用眼神示意萧皓先跟上去,他朝谢珩走过去。
“怎么了?”
谢珩对他低声说了两句话,李稚双手撑着桌案,略偏着头,像是有点没听懂,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些。
谢珩打量着他这下意识的放松神情,深感自赵慎归来后,李稚确实整个人的精神风貌都不一样了,“一起出去走走吧。”
李稚犹豫道:“外面风大,你身上的伤……”
谢珩道:“无妨。”
李稚点了头,他转身回屋拿上披风,抖开从后往前披盖在谢珩的身上,三两下系好了带子,“走吧。”
谢珩垂眸看了眼披风,浅灰色的纤细绒毛轻轻擦在他脸颊上,他重新看向李稚,两人来到营帐外,傍晚的阳光洒在苍茫的山岗上,白金色的雪坡延绵不绝,这是失落三百年的故国,第一次迎来如此深情的注视。李稚有意走在谢珩的右侧,替他挡着自北坡吹来的风,自己的头发却在飞扬,有一种难得的少年恣意感。
李稚道:“你要跟我商量些什么?”
谢珩道:“我昨夜梦见了贺陵,他仿佛一直留在盛京未曾离去,见到我时聊了许多,我这些年想为梁朝找寻一条出路,却终究是找错了,耽误了他这一生,是我对不住他。”他注意到李稚的神情忽然变化,“怎么了?”
李稚道:“我也梦见了他。”
谢珩
/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