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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羽林营,是想建功业的男儿都想去的地方。况李弈在章华郡受了三年冷待,不少明枪暗箭,昨夜若非朱晏亭来救,业已丧命。如今朱晏亭处境艰难,他若能沙场建功,才能解她困顿。
李延照让人送的的这枚鱼符,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当即应诺,一礼,毅然道:“请将军代为转告,末将多谢大将军赏识,愿为陛下杀敌,建功立业。”
那锦袍将领笑着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道:“今日这马首,你和大将军一人射中一半,正是个好彩头。看来你小子前途无量啊。”
说罢,在李弈拜谢之中,大笑而去。
……
那锦袍将领退去后,王安额上的汗水也干的差不多了。
他抬眼,望着停在道上的辎车,此时日渐西偏,恰好将这车映照的暗影幢幢。王安目视之,只觉背后浸浸而寒。
他与朱晏亭,一次交锋,见她斩贼入阵,二度碰面,听她片言退将,已生畏惧之心。
单单看大将军亲卫队对她的态度,他这个沉浮官场的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却万万猜不透朱晏亭打发锦袍将领回去的用意——
她为何不愿在大将军的亲卫簇拥之下回到章华。
只要方才的锦袍将军送她去丹鸾台,朱恪必对她恭谨之至,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为何要推却?
王安心里坠得发沉,又是一阵凉,只觉背后大有深意。
忽见李弈凑近辎车,二人耳语了什么,李弈朝他走来。
“女公子请你近前说话。”
王安满腹忐忑,不知当以什么态度面对她。
他缓慢走上前去,幸而有幕帘相隔,附耳车畔,躬身弯腰:“女公子。”
朱晏亭微微一笑。
王安是识时务的人,很快就改口,从“朱家女公子”,换成了“女公子”。
她低声道:“我的玉指环,将军肯还给我了罢?”
王安登时觉得怀里如揣了个炭火一样的发烫,赶紧摸那指环,双手捧上。
帘幕微动,其下两指纤纤,拿走了指环。
“昨夜还要感谢王将军,从贼寇之中救我性命,此恩我记下了,来日必报。”
王安此时恨不得昨日未曾惹她胁迫,而是主动提兵帮的忙,唯唯诺诺,满口只道不敢。
朱晏亭又道:“将军知道回去怎么跟我父亲说罢?”
王安一怔,小声问:“说陛下派人护送您回来的?”
朱晏亭反问他:“那我为何不让人送我到家呢?”
王安作恍然大悟状,小心试探着问:“我就说从山上救女公子下来的?”
朱晏亭笑了笑,轻轻,一字一顿道:“倘若你将我遇到陛下之事说出一字半句,你私扣天子下聘之物一事,我将昭之陛下。”
王安面色骤白,嘴唇微颤,还未及说话,又听她道:“倘若你保守秘密,三月之后,你当任章华太守。”
王安胸口突突而跳,切切挨近辎车,即便车里人看不见,还是抱手行了一礼。
恳切应道:“诺。”
朱晏亭又嘱咐他:“你再先去替我寻一身女子衣物送辎车中来,粗简即可。”
王安此时自是无有不允,忙答:“诺。”
他一转身,面上的筋还在因紧张突突而跳。
大声道:“传令,大军开拔,回章华!今日之事,胆敢有人吐露半个字,军法从事,定斩不饶!”
……
朱晏亭更换了王安送来的衣物之后,在车上睡了一觉,准备应付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现在,昨晚她救下李弈的事情朱恪多半已知情。
精密筹备杀掉李弈的计划被她横插一脚,捣得稀烂。朱恪一定憋着一肚子的火,等待发泄在她身上。
王安派人在前去章华传信,得到了朱恪近乎气急败坏的回信,让他将朱晏亭送去丹鸾台。
二十年前,长公主以战功获封章华国,以王爵之制,于云泽之畔,起丹鸾台。
金台沙渚,星罗棋布,楼阁廊曼连星河,紫阙峨峨云梦间。
繁盛时,园囿里有衡兰、芷若、昌蒲、麋芜、巴苴、薜荔……花草芳馨,终年盛美葳蕤。引云泽之水灌溉,起燕池,吞吐云气。经云气吹拂,枝叶交叠的楩楠、豫章、桂椒、木兰疯长茂密,堆若绿云,夏日里透不出阳光,鹓雏孔鸾,白鹄青鹿徜徉其下。
台高八丈,直入云霄,宫人上台需停留一半休憩,方能登台,故又名“一息台”。
如今章华去国治郡,按制这样的宫阙不适宜朱家再居住。
但因去国之时今上尚未登基,那时朱晏亭还是稳稳当当的准皇后,先帝特许这里作“凤栖之地”,留了下来,今上登基之后也没有下令收回,故按律,还属于朱恪物产。
第10章 章华(十)
朱晏亭在家仆半是护送、半是羁押的跟随下步行登台,在登丹鸾台的“一息之地”,碰到了现在住在这里的,朱恪和兰舒云所生的女儿,比她小两岁的幺女朱令月。
朱令月才过及笄之年,雪肤鹿眸,灵气逼人。她身穿葱绿罗裙,腰系碧玉芙蓉绦,正领着仆从,举丝萝网,扑青蚨玩。
“阿姊!”
听到这个称呼,朱晏亭怔了一怔。见朱令月正对着她努嘴,示意她不要动。
她垂目而视,原来是一只翠色青蚨停在了自己的肩头。
她静立不动,朱令月举网慢慢扑过来,网落她肩头,网住了青蚨。
她欣喜不已,笑得瑶鼻都皱起来,梨涡里一汪潋滟的春光。
她让人把青蚨装进私囊,又抱着朱晏亭腻着不放手:“阿姊,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都不来找我玩呀?”
事实上,朱令月去年只去过一次朱氏老宅,通共也只见过朱晏亭一次,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姐姐而已。
朱晏亭身子僵了一僵,她虽不齿朱恪与兰舒云卑劣的行为,然而朱令月毕竟稚子无辜。她又是天真浪漫时节,透着讨人喜欢的机灵劲,朱晏亭只得抬起手,轻轻抚她鸦雏色发顶:“你先自己玩,阿姊还有事。”
朱令月不肯,拽着她的袖子,鼓着嘴巴:“阿姊做什么喜欢住在老宅子,都不住这里呢?这里多好呀,你改日住过来,我带你去摘杏子吃。”
朱晏亭低垂眼帘,微笑不语。
朱令月闻到她袖间有一个说不上来的味道,凉丝丝,幽森森的,凑近才有,细闻又没有了,她拿袖子罩面,猛吸两口:“阿姊身上哪来的这么香的味道?没有闻腻的檀木、丁香、龙脑的味道,也不像女子常用的香,真好闻。”
朱晏亭也怔了怔,意识过来是皇帝乘舆里焚的香。
她轻轻收回了袖子,还没来得及分辩,却听到另一个声音打断抢白——
“她与男子野奔,厮混了一夜方回,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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