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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着,忙拍他的背,声音压到极致:“殿下慢点……慢点……”
齐渐被面碎所呛,又不敢咳出声,用手捂着嘴,脸色顷刻通红,呛出了泪。
好容易平息下来,他双目湿漉漉,小声问道:“阿公,我已四天没吃东西了。太医来了包扎伤口,我怕被看出来大气也不敢出,她们就给我喂药,喂水,也不喂粥饭。我这两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难道皇兄昏迷一日,我也要假装一日。万一他一直不好不坏,我岂不是要活生生饿死在这里?”
内监颤声说:“乘龙之机,千载难逢。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奴婢想在这里挨饿且不能哩!”
齐渐默默没了声,低下头啃那干硬的饼,双腮鼓出,泪水滴到饼上。
原来那日齐凌遇刺时,齐渐也在。
齐渐舍命相护,不甚坠马,当场晕厥过去。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一起被带到了桂宫,负责暂时照料他起居的是这个名叫周清的老内监。
老内监悄悄对他说,皇帝伤得很重,比所有人想象之中都要重。
宫里议论的“荧惑守心”多半就应在这里,他怕是熬不过去了。
他见过先帝驾崩的光景,御前现在就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守备森严,滴水不入。
但由于齐渐救驾负伤,他便成为了这个紧密顶罩下唯一的例外——
这是千载难逢的,最好、最好的时机。
他让齐渐假装昏迷,如此便可拖延留在禁中。
如此一来,等山陵崩塌之时,便可控制左右,篡诏摄政,更甚者,直接继承大统。
周清说:“未足两周岁的奶娃娃,继位当如何?儿小母健,必成大患,殿下乃正统,又正当春秋鼎盛之节,殿下才是社稷安定之所望。”
……
周清的话在齐渐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齐渐为先帝第六子,出生那年作为嫡长兄的齐凌就当了太子,譬居北辰,众星拱之。
齐渐母亲去世得早,养在掖挺里,和东宫的太子如天壤之别。
掖挺的皇子虽也有官学,但并不精细,连他的骑射,都是长兄手把手教的。
齐凌于他,不止是长兄,更似父似师,更是君。
君臣之分早已分明。因先帝后来也去得早,一部分孺慕之情都转移到兄长身上,对他尊敬深爱。
齐渐心思纯直,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吴王齐鸿作乱的时候,还咒骂他不忠不孝不义。
齐凌虽待诸侯严苛,但对齐渐极好,经常让他随侍左右,时不时委以重任。
那日,齐凌遇刺坠马,看着地上困野兽的铁蒺藜扎入他身,鲜血奔涌而出,齐渐恨不得能以身相替。
他痛的眼里窜血,不顾性命危险的冲上去,想用身体为兄长垫一垫,因冲的太快,才撞晕了过去。
幸而没有撞到鹿角和铁蒺藜,否则开膛破肚,哪有命在?
若换作十日之前,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桂宫假装昏迷……数着手指头、熬着日子,等待最敬爱的兄长驾崩。
可……
如若,皇兄真的熬不过去……他苦心经略的江山朝局,难道真的要托付给黄口小儿和外戚吗?
当下内乱森森,外族虎伺。
齐家的江山真被未足两岁的太子掌舵,会是怎样的人心不定,风雨飘摇?
周清说:“殿下的叔叔全家身死者十之有九,兄弟筚路蓝缕,战战兢兢,头悬蹀躞图谋大业,尚且不能成。而今殿下只需要……饿上几天,便有夺取皇位的可能,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便宜的好事了。”
齐渐初时对周清的谏言大是反感,心里贬斥他满心里盘算着不忠之想,欺负孤儿寡母,为人阴损,谋划也卑鄙。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取检举周清,当太医来时,竟下意识却按照周清说的闭目佯装昏迷。
他告诉自己便权当缓兵之策,或可观察禁中是否还有周清这样的人图谋不轨。
但到第二、三日时,想的已全是若有一朝得掌大权,该如何了。
大不了……
大不了夺权以后,对皇兄的儿子好好抚育,等他长大以后再把皇位交给他。
……
如若。
如若得以继承大统,威风凛凛的十二章纹加身,冠盖长旒,威加四海临天下。
孙氏应当再也不敢随便将他赶出门了。
她会俯身低头,轻轻柔柔叫他“陛下”。
她会成为天下最高贵的女人,命妇都要向她叩拜。
他那襁褓之中的儿子,也许也可以住进他从小仰望而不可企及的东宫,自己可以赏他大片大片的封地,供他万世之继,让天上的星辰都绕着他。
恐怕连齐湄那个从来看不起他的衰女子,都会娇着嗓子唤皇兄了。
还有那个算计临淄王叔家财、以为娶了同昌就登龙门走狗赵睿,仗着自己是御前红人从来都用鼻孔看他,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还有,谏议大夫的妻子王韫素姿态高洁,曾斥他登徒子。一定要召她进宫,看她今时今日,复作何态?
如若成功,要怎么回去告诉孙氏这个消息呢?是叫人传旨上门,还是把她唤到椒房殿,吓她一吓。
齐渐饿着肚子在偏殿里装睡的时候,眼前一会儿浮现他妻子孙氏穿着凤袍的样子,一会儿浮现儿子戴上太子的冕旒、朝他憨态可掬的咯咯傻笑的模样,从未正眼看过他的父皇在夸他……他忽睡忽醒,但梦里梦外都被一阵嘤嘤呜呜像猫叫一样的声音笼罩着,这声音从重重壁障间穿过来,忽大忽小,忽远忽近,间杂破嗓嘶声,令人后背发凉,附骨之疽般让他不得安眠。
桂宫怎么会有猫叫呢?
齐渐心里渐渐惧怕,却不能问。
躲在被子里也觉得四肢发凉,数着宫漏一刻一刻的熬日子。
饥饿、干渴、困倦、疼痛、惧怕……仿佛没有尽头。
他渐渐便开始厌烦起皇帝不好不坏的伤情来。
甚至心底隐隐盼着他,早日驾崩。
此时,齐渐眼角发黑,面色惨白里透着黛青,吃完那一块干裂饼饵,擦干净嘴角饼屑,对周清打听皇帝的伤情。
周清官职属于御前的外围,其实根本接触不到皇帝,也不能了解伤势,只能凭太医的脸色、御前人的变化、羽林军的行动来判断出些蛛丝马迹。
他唯恐齐渐这个愣头小子吃不住苦,只得哄骗。
“今日已是日薄西山之兆。殿下只需再忍耐一两日……”
齐渐心里发燥,还欲细问,周清恐怕应答太多,露出破绽,忙道:“奴婢在此盘桓太久恐招人怀疑,殿下谨记,奴婢于门外击掌三下即为山崩之兆,殿下可俟机而动,先收南军,诛赵、刘二人,请中书谒者令颁遗诏,乾坤可指日翘足以定。切莫犹豫,错失良机。”
齐渐哑口无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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