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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了奏案, 来往之人行色匆匆。
数日前起, 皇帝几乎不理政事,这里就成了宫署中最繁忙的地方。尚书台职权刚刚加大,选贤任能、监察弹劾诸事都收了上来, 一切制度草创,却缺了最大的主心骨。
本来,皇帝设大将军、光禄大夫等三人同领尚书事就是不放权、一切自己抓的意思。
第二次序的大将军李延照现在又带兵在雁门。
再往下, 谢谊是来中朝挂个名, 光禄大夫魏绾不敢拿主意。
往前涉祭祀兵戎、劾案百官执行诛罚、郡国上计考课等最重要的事还有太后可以决断, 现在太后也殁了,巨大的权力空洞就此出现。
但由于政事定夺已经需要尚书台的符印,一切还是围绕着尚书台,只不过已变了味。
从前只是负责文书杂务、传递消息的内监反而成为了实际上的定夺者:明面上尚书台的主管、掌文书众事的中书谒者令曹舒;主符节事、谴使、授节的的符节令;掌握着玉玺、虎符、竹符一半的尚符玺郎中……甚至周清这样在御前的中常侍。
亲母早逝、子息单薄、兄弟大多尚幼的皇帝在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暴露出了最大的弱点——年轻天子才以少府尚书台为抓手攥住的巨大权力,立刻呈现旁落内监近臣的隐患。
对这个局面最不满的就是丞相郑沅,本来从前由他单独抉择的两千石以下官员监察任免之权,现在文书草拟以后要交尚书台, 由尚书台再来颁告,任免都被积压案头, 迟迟下不来。
朝议也一再拖延, 无法上呈。
郑沅颇有微词——
“现举倾国之力用兵,十万火急军机奏要皆累于案牍之上,边塞乌云蔽日,长安还不听一声雷响, 反闻殿前黄雀在梁下嘈嘈切切, 这是何等奇观?”
“我辅国相邦, 尚不能通天听,不知国之何似!”
郑沅使人递了几次符印依旧未得召见,又端丞相之架不肯纡尊亲叩玉阶,这日下了急令,遣御史中丞觐见。
御史中丞比较特殊,虽名义上是千石外朝官,隶属于御史大夫这个“副相”,但却是殿中臣。拥有可以通行禁宫的符印、主管宫内诸事、受公卿奏事:宫内外传递信件、物品等都需加御史中丞印,职权颇大。
因此,御史中丞也是外朝和内朝之间的纽带。
但御史中丞再是“宫内主管”,也管不到禁中。
在外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道口谕缓缓而至。
“卿先回,三日后复来见。”
这道圣旨从禁中来,由中书令曹舒领着一个尚符玺郎中,四个中黄门冗从仆射,执天子符信,寻不出一点矫诏的痕迹。
御史中丞进退两难,不甘就此退去:“陛下若龙体有恙,应诏臣等侍疾。”
曹舒宣过旨,侧过身躬下身,对他恭恭敬敬:“陛下龙体康健,公静待勿忧。”
御史中丞微微颔首。
曹舒转身往回,走几步,被身边人提醒,转头看他还巍巍站在原地,便觉有些不妙。
一个时辰以后,有人来通报,御史中丞还在那里,寸步也未挪。
曹舒只得亲自颠颠儿去劝。
怎奈对方虽然没有皇后敢闯宫的身份和胆略,却大有磐石不移的韧性,一句话便将他堵得死死的。
“殿中臣在殿中,有何不妥?”
“请公带我转达,陛下三日后见臣,臣就在此恭候。”
这是御史大夫直属的千石重臣,名盛身贵,加之已是花甲之年,唯恐有个万一不好收场,曹舒只得硬着头皮去面圣。
……
距皇后孤身闯入禁中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这一日一夜的光景,御前的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羽林中郎将竟为她大开方便之门此事,面对异议,刘凤之说:“一个妇道人家,留在禁中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皇后有刺君之嫌,不是还在暗查吗?万一她对上不利……”
“一宫人可制之。”刘凤之冷笑道:“让她携金印回未央宫,调集卫士,那才叫纵虎归山。如今人在瓮中,岂不更好?”
“你…你如此自作主张,就不怕陛下治你得罪?”
“她自己矫诏来的,治罪也是先治她。”
曹舒气的跺脚不迭:“哎你……哎!你是没见识过这位殿下。”
刘凤之虽然在禁军里干了十三个年头了,但确实是“新来的”,他从前是北军“八校尉”之一,任胡骑校尉,宿卫京师。直到今年羽林军大乱,才擢升至中郎将,此时,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他不知羽林军之乱就是拜这位“妇道人家”所赐,对着如临大敌的曹舒哂笑:“阿公不会真以为半个人也没带来的女子,臂不足三尺,声不及五尺,能掀起什么风浪吧?”
曹舒冷笑。
果不其然,才过了十二个时辰,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御前第一人”的中书令曹舒,竟已不能再来去自如了。
曹舒走过一面通天彻地绘着九重天地诸鬼神的壁,天色暗了,帷幔挂得低,壁上油彩混的金粉在一树十二盏东桑神木灯下泛出细细密密金泽,软绡堆得像重重迷雾一样,后面就是皇后临时辟出的起居之所,堪堪挡了皇帝燕居之所,太医令奉药汤、太官令奉膳食、御府令奉上燕居常服,都要过她的目。
——照看天子起居药膳服饰,也本来就是皇后的职责,没人有资格说半个不字。
也幸而她没有管别处。
但光是这一点,已令不能信任她的曹舒惴惴不已,暗自叮嘱少府诸令所有汤羹药膳衣裳都需慎之又慎,造册录籍过印森严,过皇后眼之时必须有一令一丞、两个黄门冗从仆射、两女官在场,不得有任何假手他人的机会。
先防人如防贼,曹舒此时造访,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对宫人说:“劳代通传,奴婢牛马走中书谒者令曹舒叩见皇后殿下。”
这毕竟是明光殿,人是御前人,都是曹舒熟人。
他很快得以进入。
朱晏亭身上简素,挽堕马髻,未施脂粉,发髻畔只装饰一朵时下正开的幽紫色舜华,一点尖锐之物都无,纯素至极,赤子之态。
曹舒见了,放心之余,免不得倒吸口气——实在难以将眼前人与有刺君谋权之嫌的“妖后”关系一处。
朱晏亭听他说完:“阿公是想孤去替你打发那个倔老头?”
曹舒躬身,又嫌不足,干脆长跪在地“请殿下代为通传。”
朱晏亭笑吟吟低目瞧他:“阿公这是把御史中丞的本事学过来了,孤若不愿放你进去,你就长跪不起?”
曹舒只露出一个银发斑驳的颅顶:“求殿下。”
朱晏亭笑了,意味不明的叹:“曹阿公,你对陛下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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