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提示音，是夏云转账成功的信息。

    还差五万。我心里盘算着，五万五万五万……

    然后我抬眼，看到了“农业银行”的标志。

    第二天，我在午休时间捏着我和妈妈的共同账户存折，去农业银行取了五万块，凑齐了八万。忐忑了一个下午，晚上把何星楚和江文武叫出来，当头对面地把钱和责任都分清划楚。两个男人一直低着头，无地自容地把一切都应承下来。

    何星楚见我劈头盖脸地把钞票取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看钱，又看看我，脸上瞬间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是感动呢？羞愧呢？震惊呢？难过呢？看他的脸像看电影一样。我一直面无表情地写下借据，谁给谁接了多少钱，要怎么还，然后让小武签名。

    也许是我用力过猛，也许是气场太震慑，两个男人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因为自己的愚蠢，把好兄弟的女朋友惊动了，从而发生了这么一幕，也许是小武好几天也消化不了的情景，他签名的手都是抖的。把笔放下，大气不敢出的他终于呼了长长的一口气，第一次抬头看我。

    他的大眼睛里布满血丝，眼下藏了好几层的肉袋子，瘦削的脸庞依然青春逼人，却又侵染了由内而外的不快乐。现在的他，好像除了钱，还有更多在捆绑他的心。

    充满愁善感的江文武又回来了。

    离开咖啡厅，何星楚并没有送我，大概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不知要怎么面对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将其美其名曰“我还有作曲任务”，就回出租屋继续闭关了。我为他两笨蛋掏了整整八万块，这原不应该是他该有的态度，但我不计较，也许是在一起久了，不应该再执着地分你我，也许是在一起久了，他没有那么在乎我了。

    总之，我也没有心思琢磨这些，我感觉自己被掏空了。

    迷迷糊糊上了公交车，把头抵在铁柱上，苦思冥想得不知身在何处了，直到司机在转弯时来了个急刹，我一屁股坐在了近旁男人的大腿上，才猛然惊醒起来。

    天啊！我一个弹跳，羞得满脸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道歉，最让我害羞的是，对方是个一脸性冷淡的年轻男子，轻飘飘零负担的单眼皮眼睛，正毫无表情地瞥着我。

    “我不是故意的，这车……”我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想到刚刚自己的屁股往人家大腿上坐得那么准，跟个色情狂魔似的，就更加失去了辩白的立场，只想立马遁地消失。正好此时，公车到站，后门扑哧一声打开了。

    虽然这个站离我家还很远，但我还是咚咚咚地跑下了车。直到汽车再次启动，把那个大魔王一样一脸鄙夷的男子送去了远方，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是此生不再见的路人甲，我心里安慰自己说。

    但很快，现实啪啪打脸。

    ☆、第 14 章

    接下来的那个月，小武很准时就给我转账还钱了。两个人都觉得光转款收款，不免有些冷漠，还得硬着头皮寒暄几句，一来二往，倒是能聊一些心事。

    虽然思柔还不知道他的这破事，但两个人的感情明显有了很多波澜，具体是因为什么呢？又不太说得清楚，大概，是自从思柔家人知道了他的存在开始吧。

    对于穷小子而言，最艰难的，就是面对准岳父岳母。特别是乖巧的女孩子，被家人嗦摆几句，就心生动摇。妈妈是过来人，她知道怎样的选择对于女孩子来说是最好的，如果她开明，她会把难处明明白白地摊在你面前，让你望而却步，如果她蛮横，她会把最叫人难过的脸色不折不挠地挂在脸上，让你不是滋味。

    “是思柔主动邀请我上她家的，她原本很有信心她爸爸妈妈会喜欢我，但她爸爸第一眼看见我，那脸就拉得很难看了。一整个晚上，我们都没有一次愉快的谈话。最后我都不想再说话了，总之……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出现第二次了。”

    他在line上这样跟我说。

    “她爸爸也没有问我学历、收入、事业等，只是直接跟思柔说，这个‘格’不行，很低贱的。”

    他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思柔的心，会起了怎样微妙的变化呢？我想起她在我耳边说在大学就和小武有一面之缘的那甜蜜模样。虽然心还是向着男朋友的，但在耳濡目染之下，也难免会起挑刺的心理。肯定一边默默地关注着男朋友的一举一动，一边细细掂量父母的意见吧？

    所以苦闷的小武，一不小心就落入了赌博的圈套。

    真傻。

    真是傻。

    “分手是迟早的事吧？”他说。

    我原本还想安慰几句，但在两头聊天间，我已经早一步在思柔那里，听过同一句话了。

    “回头想想，也许他也并不是那么喜欢我。”她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当时很是吃惊。

    “我原本以为他为了我什么都不会怕的，其实并不是的。他表面说不怕，但他其实什么都不想做。”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