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还剩下八十多天，所有人都在埋头做真题，方早低着头，默默地背着单词，课本下还压着临床医学英语。

    她向来有决心，要做好一件事，便心无旁骛，埋头苦干，而且这些事她已经做了很多年，轻车熟路。

    放学的时候，方早又遇到了周声。或许是他送她回家的因缘，这一次遇见他，她主动同他打了招呼，正要离开，他却喊了她的名字。

    “方早。”他每次叫她的名字都和别人不一样，字正腔圆，声音明明不大，却总给她十分用力的感觉。

    “怎么了？”

    周声看着她，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她等了许久，才听见他问：“你的志愿是什么学校？”

    “我想申请国外留学，可能是美国，也可能是德国。”

    “医学类？”她在小黑屋里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方早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了竞争对手吧？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一定不会落后于你。”

    方早仰着头，头发浓密卷翘，睫毛亦是。

    周声按捺住不安的心跳，道：“我也是。”

    我也是，一定不会落后于你。

    第三章

    海中月是天上月

    有的话这一刻不说，永远都来不及说。

    1

    高考将至，每个教室的黑板旁都出现了高考倒计时。

    高三年级的学生们头顶每天都笼罩着乌云，不是淹没在题海中，就是为老师口中的升学率而惶恐不安。

    就连方早的同桌，爱好美容、追星和八卦的徐茉莉，也难得地安静下来，每日抱着高考真题啃。她对方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如果我的脑袋也像你一样好使就好了。”徐茉莉的成绩并不差，只是化学和生物却是一团糟，每每考试都被这两科拉了后腿，光是恶补这两科，就让她用掉了大半精力。

    每次看到方早课桌上摊着各种医学典籍，甚至还有《黄帝内经》，她觉得头疼，方早却能在看各种课外书的情况下，仍旧在模拟考的时候并列年级第一，另外一个第一名，是周声。

    他们已经成了学校的传奇。两人从你追我赶，变成了齐头并进，就连老师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将二人当成了典范。

    “你为什么看这些？”

    “为未来做好准备，免得以后太过吃力。”

    徐茉莉总是愤愤不平，明明是一样的大脑构造，为什么有的人这么聪明，而她蠢笨？

    徐茉莉从来不知道，在方早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天赋这东西。

    她这个天才少女的身份，完全都是水分。她之所以能够跳级，不过是因为她比别人更用功，别人用来玩乐的时间，她都用来看书学习，除此之外，还要学更多课外的东西，比如英语和德语。她从未看过一部漫画和动画片，没有追过星，对流行歌曲和游戏毫不知情，唯一看过的电视节目就是《新闻联播》，每次听别人聊天，都觉得插不上嘴。

    她之所以能够优秀，背后付出的代价比任何人都大。

    这一年，在同学们都在为高考做最后冲刺的时候，方早收到了德国慕尼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方早因为感冒而没去上学。邮递员来时她在睡觉，信只拆开看了一眼，她便觉得疲倦，又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醒来时天已经大黑，她迷迷糊糊，也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看到母亲兴奋的脸，才知道，原来是真的，不是梦。

    方早倒是很平静，认真将录取书看了一遍，拿起手机给阿崇打电话。

    这是阿崇单方面与她绝交后，她第一次给阿崇打电话，可惜无人接听。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告诉阿崇自己拿到了慕尼黑的录取通知书。

    短信刚发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方早万万没想到，打电话的会是周声。

    南泽已经迈入了初夏，方早前一夜感冒发烧自那次绑架事件后，她的身体弱了许多，连日熬夜更是让免疫力下降，虽退了烧，她仍觉得浑身发热，穿着家居服和拖鞋踢踢踏踏就出了家门。

    周声在路口等她。

    方早不知道周声是从哪里要到她的手机号码的，毕竟她的电话也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就连徐茉莉也不知道。她踢着脚下的石头，猜想周声是因为何事来找她。直到走到路口，看见他高高伫立在那儿的身影，也想不出个究竟。

    许是听到她走近，一直低着头的周声忽然抬起头，对上她的眼。

    他是一个人来的，接送他的司机和车并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