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从学院出来，方早遇见了周声。

    或许是因为阿崇和周声并不友好的继兄弟关系，在阿崇留德期间，方早和周声默契地没有见面，即便偶尔在上相同的课程时碰面，也只是远远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这一次，周声也像往常一样点了点头，准备前往实验室，是方早喊住了他。

    周声顿住了脚步，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她，也没有说话。

    自阿崇出现后，迟钝如方早也能感觉到两人关系的变化，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最初在南泽市实验高中时那般谈不上恶劣，却也绝非朋友般亲近。

    方早叫住了他，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和他说什么，难道说自己的paper濒临不及格，难道说问他借笔记来看看？

    方早说不出口，她无法在周声面前低头。

    虽然他深知她的秘密，她仍旧无法认输。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了许久，周声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突然问道：“方早，你为什么来德国？为什么选择临床医学？”

    面对周声灼灼的目光，方早竟底气不足：“当然是为了……为了学医。”

    “不，你不是。”周声打断她，“期末paper拿了4.0，两周前的实验课上你因为不注意毁坏了一个标本，虽然说这很常见，每个学生多少都有这样的经历，但我觉得不是你方早会犯的错误。你已经忘记了你为什么来德国，我从前把你当作我的对手，现在……”

    他的话还未说完，方早已听懂他的意思，他想说，现在的她并不配。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从方早心底升腾而起，她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用力地朝他嘶吼：“对啊，我就是不配当你的对手，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天才！我只是个骗子！只是父母实验室培养出来的伪天才！我资质平庸，拼了命才能与你一比，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现在在我面前这样算什么？嘲笑我吗？我一直都是这么没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眼泪在怒吼中也涌出来了，难看地糊了一脸，她哽咽了起来。

    她有太多的话要说，现在所表达的只是冰山一角，但在她发现自己哭了之后，什么话也都说不出了。

    比她更震惊的人是周声，他没想到自己的话会逼出她的眼泪，他不安地伸出手，还未碰到她，又垂了下去。

    “我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我也需要很努力才能站在这里。你不前进，只会后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好好地走下去。方早，你很好，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你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你要让以前所有的付出都幻化成风吗？”

    方早看着他，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她已经走到这里了，怎么能够停下来呢？这个世界很残酷，你只要稍微掉以轻心，就会被别人迎头赶上。

    “我不会输给你的。”方早定定地看着他，“我永远会是你最棘手的对手。”

    周声嘴角浮起一丝淡笑：“我等着这一天的出现。”

    “哼。”

    方早不礼貌地扬长而去，她已经忘记是自己先叫住周声的，连再见都没有说，便甩下他离开，冲向了学校机房。

    方早花了两天时间，重新整理了自己的paper，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成绩绝对公正公平。因为她再看一次时，发现漏洞百出，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写的时候，心都飞到哪里去了。

    虽然放假，但她连续两天都待在机房，以至于阿崇发了几次视频请求过来，都被她忽略了，她再回拨过去的时候，阿崇并没接。

    一放假，赵苍苍便买了回国的机票，此时正在收拾行李。看着方早沮丧懊恼地用头撞着沙发抱枕，赵苍苍忍不住道：“没接，肯定是和别的女孩约会去了！”

    得知阿崇和方早恋爱后，赵苍苍就是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方早虽然已经习惯，这会儿仍旧忍不住生气：“有时差呢，说不定他在睡觉。”

    “随你开心。”

    方早看着赵苍苍整个人都坐在行李箱上往下压，想起这一个多月自己又要以方便食品为生，虽然赵苍苍很可恶，她仍旧觉得舍不得：“你……你早点回来。”

    赵苍苍一眼识破：“别装了，你是想我早点回来给你当厨娘！”

    方早委屈：“我才不是，你是我亲爱的室友，我也会想你的。”

    “那我讨厌你男朋友，你下次能不在家里和他视频吗？”

    又绕了回来，方早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赵苍苍终于停下往下压行李箱的动作，认真地思考：“可能是他太帅了，我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