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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睡,半夜起了火警。”
“我打你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最后是关机。”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里面,找不到你,我很害怕。”
那是方早第一次见周声说这么多的话,他说得很快很急,中文夹杂着英文,她拼凑了许久,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实习的医院就在附近,这里半夜起了这么大的火,连他都被惊动,想起她在这个医院实习,电话又打不通,他便过来了。他进不去火场,只能向其他人打听有没有看到她。
“还好你没事。”方早听见他说,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下一秒,她被他抱住。
那是一个克制而隐忍的拥抱,他将手攥成了拳头,甚至不敢张开。可那个拥抱十分用力,几乎要将她嵌入身体里。
这个拥抱犹如一条长长的丝线,将记忆里的细枝末节都串联了起来:小黑屋,希尔施巴赫山谷,牛肉面摊,每一年的生日礼物,以及刚刚那双猩红的眼。
那句话就卡在方早的喉咙,呼之欲出。
就在这个时候,周声忽然放开了她,他自上而下仔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后,他转身就走。
“我要去看看他们,那边需要医生。”
他的一句话,拉回了方早的思绪。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周声当成了竞争对手,有时他超过她少许,有时候她略胜一筹,但无论什么时候,方早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周声差。
但这一刻,她看着冲进临时病房的周声,发现他身上有她所没有的光芒。
她最初学医,不过是为了心上之人。
后来去了巴基斯坦,与死亡近距离接触后,才看清前方的路,她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挽救更多的生命。
方早不知道周声为何选择医学,但自他踏上这条路,他从不曾犹豫后悔过,每一步都走得踏实,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医生,但他已把自己放到了那个位置上。
他脸上的忧虑还未散去,双手已经按住其中一个病人的心脏,正做着按压。他的身边是狼狈的医护人员,他们有的白大褂只剩一半,有的被烧了头发,有的手上还有烫伤的痕迹,可谁也没有顾得上自己,正忙着抢救从火场中运出的病人或伤者。
浓烟还未散去,太阳已升起。
“快,担架在哪里?”
“清创已完成!”
“纱布还有吗?这里没有纱布了!”
方早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发出规律而有力的跳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加入了他们。
火直到中午时分才完全被扑灭,医院一半沦为灰烬,一半是残垣断壁。
大部分病人已转移,还有小半部分情况危急和来不及送走的,被转移到了帐篷搭建的临时病房里,医护人员正在进行抢救。
警车已将现场封闭,消防员仍在火场作业。浓烟滚滚,哭喊声久未散去,地上都是黑色的积水,但帐篷内,喧嚣仿佛被隔绝。
此时,方早与周声正置身于几台手术台铺上无菌布搭建而成的临时手术室。半个小时前,消防员刚救出一名伤者,除了手脚皆有大面积烧伤外,更可怕的是穿透他身体的钢筋,再颠簸到别的医院已经来不及了,仅是十几分钟就搭建出一个新的帐篷,麻醉机和器械台都是从火场转移出来的,腿部都被烧得漆黑。
现场忙成一团,方早看着大口呕血的病人,第一次觉得恐惧。
医护人员紧缺,哪里都需要医生,她自告奋勇进了手术室,可当看到已成血人的伤者时,她许久不敢上前。无论是在巴基斯坦,还是在医院实习,更或者是刚刚在临时病房,方早做的都是简单的医疗护理,从未真正踏足手术室,现下,看着生命危在旦夕的伤者,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唯恐添乱为伤者带来危险。
直到周声喊了她的名字:“方早,快,止血。”
现场仅有的几个医生皆是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仅剩一个左手烫伤的外科医生,一边做着术前准备,一边进行场外指导。
周声整个人跨坐在手术台上,一只手扶着钢筋,一只手正在为病人止血。那钢筋顶端还带着一大块天花板碎片,也不知道他单手如何支撑住的,喘着粗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用尽所有的力气:“快,止血。”
方早这才如梦初醒,忙找了干净的棉布纱布按住出血口。病人已呈半休克状态,纱布刚按下去,已经完全湿透,方早忙换了纱布。
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镇定,直到医生将手按在了钢筋上。
“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