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ready？”医生问，不知道是向方早还是周声。

    她下意识仰起头看着周声，他恰好正在看她，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慌乱。

    方早毫不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滚烫的鲜血从伤者的身体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脸上。

    方早没有害怕，更没有慌乱，迅速地拿起纱布，填充进伤口，她的反应又快又准，没有半分犹豫。

    此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仅有一个想法他不能死，不能让他死。

    5

    后来方早回想起那一天，许多画面已经不甚清晰。

    唯独周声那坚定的眼神，始终清晰明朗。

    那个被钢筋贯穿肺部的病人，在移除异物后，出现了大出血的症状，要再送往附近医院，已经是来不及了。

    可是现场医护人员紧缺，几个医生皆在临时手术室忙碌，生命是平等的，谁也不可能抽身来为患者做手术。

    而周声与方早，他们只是医学生，实习生，从未上过手术台。

    方早看着情况越来越危急的病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她听见周声坚定的声音：“准备无菌手术室，马上进行手术。”

    他并未穿白大褂，他那么年轻，一时间，无人响应他的号召。

    那个手烫伤的医生，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他并未看那医生，只是看着病人，继续做着止血工作，周遭的一切并未影响他，那医生不知道他是谁，却是被他带入了状态。

    “准备手术室。”

    方早在这时听见周声的声音，他用母语问她：“方早，你可以吗？”

    她的不安、恐惧和慌乱，在他镇定的表情中，慢慢被驱散，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可以。”

    方早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是她第一次上手术台，那台手术，周声是主刀医生，而她是他的助手。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会做得不好，可当一条鲜活的生命被握在自己手中，她心无旁骛，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将自己这些年来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

    患者被钢筋贯穿身体，肺部和脾脏多处破裂，修补手术整整进行了五个小时，方早与周声皆是滴水未进，整整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

    当她走出手术室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回头望向周声，正想说话，却猛地一头栽倒下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方早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他抱着她，十分用力，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后来方早才知道，那个她和周声联手救治的病人，也是个医生，为了救一个行动不便的病人而受伤。

    方早得到那个医生的消息是在一个月之后，她已回到慕尼黑正常学习，某天被导师叫走才知道那个医生经过抢救后已好转，正在积极接受治疗，若不是当初的紧急手术，他早已不在人世。他寻觅了好久才得知当初参与救助的她并非格尔利茨医院的医生，而是慕尼黑大学的医学生，特意打电话来感谢。

    方早有些惭愧，当初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人并非她，而是周声，只是周声并非那所医院的实习生，除了她，谁都不知道他是谁。

    认真解释之后，在挂断电话前，方早忽然问：“你知道Elias吗？”

    对方显得茫然：“Elias？”

    因为一场火灾，她的实习被迫提前结束，离开医院的时候那边还是一片混乱，她问了好几个人，都不清楚Elias老人被送到了哪个医院。她还不曾亲口向他表示感谢，当初若不是他坚持说她在医院里，她压根得不到救援，走不出火场。

    “只要我找到他，一定会告诉他，你过得很好。”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虚弱，“只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便是对他最大的感谢。”

    从医学院离开后，方早第一时间给周声打电话，告诉他，他们一起救治的那个医生还活着。

    原先接电话她并没有太大的感情起伏，只是觉得开心，而听到周声清冷的声音时，她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如梦一般的下午，周声一遍遍地对她说：“方早，止血！快，快！”

    除此之外，便是他的怀抱。

    她因低血糖而晕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周声仍旧在外面参与紧急救治，临时病房的护士告诉她：“你晕倒的时候，那个男人抱着你到处找医生，他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医生。”

    方早却是不信，那是周声，他可是在手术室里镇定地指挥全局的年轻男人，怎么可能惊慌失措呢？

    她沉浸在回忆里，周声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她并未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