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一惊。

    课题新颖，数据细致，思维缜密，方早不得不承认，其中好几个论点，若不是周声提出来，她压根想不到。

    方早滑动着鼠标，就在她滑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生日快乐。

    From：周声。

    一模一样的字体和格式，与往年并无差别，毫无新意，连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方早愣了片刻，脑子某根弦忽然“铮”了一声，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份论文，是周声送她的生日礼物。

    论文作者处，她的名字与周声并列排在一起。

    这是他们一起做的项目，论文初稿也是从她手中过的，她排在作者处并无不妥，但周声贡献更多，应该排在第一作者毫无异议。往常她总听说，经常有老师、同学为了争第一作者而抢得头破血流，周声却轻描淡写地填了她的名字。

    方早并不稀罕，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谁贡献得多，谁就是第一作者，也不会因此妄自菲薄，她不会因为一个项目就承认自己永远不及周声。她极少和人合作，但也明白，团队与个人不一样，不可能什么都比出个高低。

    可她看着那个名字，心底像有把火在烧着，让她莫名发慌，又有些高兴。

    我到底怎么了？

    方早摸了摸胸口，迅速地关掉窗口。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打开多看了一眼，仅是一眼，便鬼鬼祟祟关掉。

    重复了几次之后，她对自己的小动作难以理解，无语地拿头往电脑一撞：“我到底在做什么！”

    笔记本电脑被这么一撞，从桌子上摔下去，砸在地毯上，屏幕蓦地黑了。

    这下，她就是想看也没得看了。

    大概是从那天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

    项目做完后，方早去实验室的时间便少了，还有一年便要毕业，方早在导师的鼓励下，决定报考Ph.D（哲学博士）。

    虽然在德国这几年方早已经完成了不少科研项目，成绩优异，向校内外的项目机构申请项目并不难，随时可以做博士论文研究，拿到Dr.Med（医学博士）头衔。

    但自导师Jonas告诉她，汉诺威医学院有Ph.D培养项目，慕尼黑大学有两个名额，在医学院挑选最优秀的学生，她便决心报考。

    虽然在德国这几年方早成绩优异，与周声在医学院都小有名气，但仍旧称不上顶尖。

    起初，她是没有信心的，Jonas却坚持给她写了推荐，他说：“在我所有的学生里，你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努力的，但你身上有种别人没有的韧性，你一定可以。”

    一句话，定了方早的军心，她当即报了名。

    这个消息，周声不可能不知情，在名单里，方早却没有看到周声的名字。她电话打过去，才知道，他准备申请博士科研项目，再参加国考，拿到行医资格证。

    方早觉得意外，随即觉得遗憾。

    她和周声就像是马拉松竞跑，看似是对手，其实也是同伴。而现在，他们走到了分岔路，她要转弯，而他选择了直行，他们即将在这里分道扬镳。

    但很快，方早便释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不能苛求他和她走一样的路，就像她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路径。

    于是，两人一个埋首图书馆，一个仍旧往实验室跑。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虽同校，但是交集很少。

    有时候方早看文献，看到不懂处，下意识会转头，可是身边静悄悄的，并没有埋头做实验的人，也没有人会听见她的问话而放下手中的工作，给她指点。

    从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现下，方早觉得不习惯。

    这年三月，方早与周声合作的感染与免疫的研究项目被医学院送去海德堡参加医学展会，她和周声跟随学院老师前往参展，得了一等奖。

    宣布名次的时候方早正在发呆，前一夜看书看太晚，她没有睡好，整个人昏沉沉的，只听见音响嗡嗡嗡地响着，脑子像钻进了一千只蜜蜂，吵得她头疼欲裂。

    她并未听见自己的名字，只是隐约感觉有人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

    方早回头，看见坐在他后面的周声，他的眼睛里含着笑。

    周声给人的感觉是清冷的，不好接触的，他不爱说话，也并不爱笑，即便他们这么熟悉，她看到他笑容的机会也是寥寥可数，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

    这下，她看得清楚，周声是在笑，嘴角上扬，声音清冽：“方早，我们拿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