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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冬天的风吹得隐秘,不见树梢颤动,脸上却犹有刀子在割。
    推开书房的门,亦泠垂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待她平复了心情,看向书房内时,却见谢衡之穿着一身宽松常服,正站在书案前……端详一幅字画?
    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不等谢衡之开口,亦泠开门见山道:“你知不知道参你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小山?”
    谢衡之回过头,轻飘飘看了亦泠一眼。
    “知道。”
    “那你还在这里看什么字画?”
    亦泠急切地说,“你在书房里待了一天,可想出什么应对的法子了?”
    谢衡之和亦泠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墙,他丝毫没被她的焦灼感染到,连目光都只是落在面前的字画上。
    “急什么,我自会处理妥当。”
    语气如此从容自若,却又不容置喙。
    他说完后,便自顾自拿着字画走向了博古架,没有再看亦泠一眼。
    亦泠久久不动,盯着他的背影。
    半刻钟后,终是无声地退出了书房。
    不得不承认,谢衡之这个人,行事虽狂目空一切,可他想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做不到的。
    此刻他既然如此淡定,一定是有了自救的法子。
    但他不愿意说,亦泠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的。
    既然如此,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
    自此之后,亦泠依旧日日待在林枫院,惶恐不安地度日。
    等着头顶上那把刀的落下,抑或危机彻底解除。
    可宫里却没传来任何风声,就连沈舒方也没传什么消息过来。
    这并不能让亦泠安心,反而越发恐惧。
    众所周知,自古朝堂大事,都是动静越小事儿越大。
    何况亦泠还发现,谢衡之也一直没再离开过谢府。
    他这几天日日清晨起床后便去了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忙起来的时候,连送进他书房里的餐食也一口不动地送了出来。
    他何时有过分明日理万机却又三天不上朝的先例?
    一定是躲在家里密谋着什么……
    亦泠总觉得必有大事发生,却又不敢多问。
    这天傍晚,锦葵见亦泠情绪低落,便劝她去院子里走走散心。
    亦泠心不在焉,人走在小径上,心里却还在担心着自己的小命。
    到了后院时,锦葵悄悄说:“夫人,您有没有发现府里最近有些奇怪?”
    亦泠:“……你才发现吗?”
    锦葵羞赧地挠挠头,又说:“这几日总有人来府里,一个个都黑着脸,看起来可吓人了。”
    可不是嘛。
    亦泠也碰见好几回了,那些人虽然没有穿官服,行事也低调,但一看就是不是平头百姓。
    往谢衡之书房里一待便是几个时辰,一点儿响动都没有,不知道在干什么。
    越发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想到这些,亦泠又陷入惶悚不安中。
    盯着地上的花花草草,脑子里突然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这时候,锦葵忽然惊呼起来:“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亦泠猛地抬起头,见两个穿着黑衣的陌生男子,手里端着落了锁的木盒子,正从后院小门里悄声进来。
    他们听到锦葵的惊呼也不慌张,反而朝亦泠恭恭敬敬鞠躬行礼,随后便径直越过她们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全程一言不发,和谢衡之是如出一辙的淡定。
    锦葵还在慌乱地碎碎念,亦泠却瞪大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
    啊!她明白了!
    原来谢衡之的自救法子竟是……
    亦泠忽然捂住了嘴,以防自己惊呼出声。
    虽、虽着实疯狂了些,但仔细一想,这似乎确实是他唯一可以保命的法子了。
    -
    是夜。
    谢衡之忙了一天,回到寝居时,亦泠已经安然躺在了床上。
    她好像不似前几日那般担惊受怕了,似乎已经缓了过来。
    于是谢衡之也脱了外衫躺了下来。
    他闭上眼,屋子里静谧温暖,身旁的女人也不再翻来覆去。
    这几日因为亦泠食欲不振,府里厨房便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好吃的。
    不是山珍海味,就是齁甜的点心。
    没一样是谢衡之爱吃的。
    如今看她已经好了许多,那便是该让厨房做些合他胃口的东西了。
    清炒藕片,还是文思豆腐……
    正想着明日要安排吃什么的时候,谢衡之赶紧亦泠忽然翻身凑到了他耳边。
    用极低的气音,神神秘秘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造反?”
    谢衡之:“?”
    第19章
    亦泠活了两辈子,都没遇到过如此安静的时刻。
    黑漆漆的夜里,夜灯亮在远处,只够看见枕边人的大致轮廓。
    但亦泠能感觉到谢衡之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她的脸,却没有说一个字。
    他每沉默一分,亦泠就更紧张一分。
    许久许久,久到亦泠觉得谢衡之已经想好了如何杀人灭口时,他才问道:“谁跟你说我要造反?”
    和亦泠设想中的杀气腾腾不同,谢衡之的声音里也压根儿没有质问的意思。
    他只是纯粹地对亦泠的想法表示疑惑,连总是挂着笑的嘴角都变得僵硬。
    “难、难道不是吗?”亦泠结结巴巴地说,“你这几日一直留在府里没去上朝……难道不是在密谋造反?”
    又是许久的沉默。
    谢衡之像是憋着一股火气,沉声问:“你不知道我这几日为何留在府里?”
    亦泠眨眨眼:“不知道啊。”
    谢衡之:“……”
    他这一回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气笑的。
    当然,亦泠是不知道谢衡之是气笑的。
    她还愣愣地睁着大眼睛,等谢衡之给她一个解释。
    谁知他就闭了嘴,径直翻过身去,只留给亦泠一个背影。
    亦泠就只好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发呆。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反到底造不造啊?
    第二日清晨,谢衡之终于没再留在谢府,天不亮就进了宫。
    不过他以前起床时动静很小,亦泠浑然不知,往往是睡到了自然醒时,才发现身旁的被褥已经没了温度。
    今日倒是动作粗了些,掀被子时就吵醒了亦泠。
    只是她昨夜里依然没睡好,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便又倒头睡了过去。
    再清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谢衡之已经走了许久,府里的下人不像前几天那般拘谨,干活儿的时候有说有笑,一切恢复如常。
    只有亦泠迷茫地跪坐在床上,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恰巧曹嬷嬷听见了亦泠起床的动静,端了盆清水进来,问道:“夫人醒了?是先喝点粥还是直接准备午膳?”
    亦泠不答反问:“谢衡之呢?”
    曹嬷嬷说:“大人去上朝了呀。”
    亦泠:“那他有留下什么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