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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国王驯服女王 作者:不详

    《国王驯服女王》 chapter 66

    阙允神拖著妹妹,一路穿过饭店回廊,y郁的模样和狂狷的大步伐教所有路过的人不自觉地让开路。

    回廊出口处为园林式中庭,布置渗著和风味,他没欣赏,如飓风扫境地前行。

    「哥……」江雨翎嗫嚅唤道,双脚必须小跑步才能跟上他。

    他仿若未闻,愠怒使他的神情显得更为森冷。

    「哥!」她强行停步,终於扯动了濒临失控的兄长,续垂首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麽?」他问,语调依旧冷漠,「你明明不喜欢,不是吗?」

    她深吸口气。「这毕竟是董事长的好意……」

    「什麽好意?」阙允神讪笑,双眸燃著怒火,「是他欠我们家的,为什麽要你来还?」

    「也许……这是董事长补偿的方式。」

    「是他跟你说的?」他眯眼问。

    江雨翎沉默著,一直不敢抬头,晌久,才轻轻颔首。

    「这并不是补偿,他只是在利用你!」他抓著妹妹纤弱的两肩,笃定地道:「你不需要委屈自己,我们马上离开季家。」

    「不可以!」她立即反弹,她不可以这麽自私……

    「哥,我知道你和董事长的协定。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为我牺牲留在季家,可是我已经长大了,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你在季氏集团的事业才刚起步不久,那里才是你发挥的舞台,不能因为我而中断这一切。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我还隐约记得爸妈的事,记得我们如何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记得……董事长如何补偿我们。」

    「雨翎,即使不留在季氏,我一样会扳倒季万峦。」静听完妹妹的一番话,他道,语调带著势在必得的决心。

    江雨翎愕然瞠眼,扳倒董事长?哥的意思是……

    「哥,你……还是要报复吗?」她以为哥早已放弃复仇的计划,但这刻才发现事实未必如她想像般乐观。

    「我已购入纽约的总部进行重整,我们一起回去。」

    「……那,薇姐姐呢?」她惶然,不晓得哥在背後策动的一切,但至少,这里还有牵绊著他的人。

    有一瞬间,暗黑的瞳心掠过抹光,阙允神皱著眉,道:「我们的事跟她无关。」

    「哥,你真的把她牵进来了?」她讶异。

    「走。」

    「但……」她还想说些什麽,却被他重新拖著离开,不得不噤声。

    那,薇姐姐呢?

    我们的事跟她无关。

    中庭遍植杨柳,形成天然的屏障,石造拱门前的两道身影渐渐远去,藏在拱门另一边的季薇隔著摆动的绿柳,凝看那融成黑点的影子,双脚像扎g在地上般动也不能动。

    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大概猜到当年发生什麽事,爷爷跟他两兄妹的纠葛。

    他要回纽约,与那天偷听到的视讯资料重叠,那家公司不是季氏的,是他的。

    原来……原来一切只是复仇,他的顺从全是伪装,只为了在适当时候报复爷爷,毁去所有,包括她。

    也许,她仅是他局中的一枚棋子。

    那些时而chu暴时而温柔的亲吻、爱抚、温存都是虚假的,那些近乎告白的独占话语只是诱饵,所有听到的看到的做过的,统统都只是一场戏……她知道,他做到的。

    而他,的确成功了。

    成功让她爱上他,成功让她以为两人之间有感情。

    我会成为你的王。

    凭我是你的男人。

    你是我的。

    眼前的柳树摇晃,摇成朦胧一片的景象,像罩了层水雾,她看不清前方,脑里回盪著他说过的一字一句,清晰得狠狠拧紧她的心。

    假的。

    全都是假的。

    「阙允神,你真狠。」她喃喃自语,温热滑落唇边,舌尖嚐到了又咸又苦的滋味。

    《国王驯服女王》 chapter 71

    chapter 7

    沉寂的夜,俨如猛兽蛰伏的乌黑屏蔽,一旦惊醒,便会窜出利爪吞噬一切。

    房内未有亮灯,仅靠廊外的灯光照明,伟岸高頫的身影驻足玻璃窗前,鹰隼般的眸子正凝看下头的前庭。

    植满长春盆栽的围栏间燃了灯,从高处看似是盏盏星光,亦是前庭唯一的光源。他没数算过在此站了多久,只定定地站立,看著那两扇缕空雕花的闸门,直至一辆宾士驶至闸前。

    两层楼的距离算不上远,足够让他看清所有。

    驾驶座旁走出一个打扮斯文贵气的男人,言牧之。他绕过车前身,绅士地拉开副座的门,一截米色的影掠过,那是她,两人在副座车门旁不知在聊些什麽,也瞧不清他们的表情。

    阙允神眯起眼,静睇著,全身线条僵凝得像紧绷的弦,随时会断裂。

    半晌过後,言牧之微弯身,吻住了在他身前的女人。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玻璃窗倒映出厉眸里的两簇火焰,握成拳的双手更为用力,用力得泛起青筋,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体内奔腾的怒火,放弃打破玻璃窗的chu暴念头。

    楼下的两人终於分开,季薇看著他开车驶离後,才慢慢踱进闸门,他锁紧那道米色的身影,随著她拐进前庭的宽石道,一直朝主屋的大门方向移动,没入,窗外万籁再度回复静谧。

    当他听见迫近的跫音时,混合著惊讶与恼怒的嗓音同时传来。

    「你怎麽会在这里?」季薇刚打开房门,就看见那道再也熟悉不过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分不清是酸是苦还是恨多一点,只能以怒气掩饰真实的情绪。

    她记得,今天他回来收拾剩下的行囊,她以为他早离开了……

    阙允神没答话,三两步跨上前,「啪」的一声巨响关上她背後的门扉,恃著身形的优势将她困在房门和他之间。

    她抬眸,与他对视,即使他的表情让黑暗蒙住,也能看见那眼中的愠色。

    「你跟他在一起了?」他问,轻淡的语气却蕴藏著蓄势待发的狂怒。

    「他?」他凭什麽生气?她回道:「我不晓得你在说什麽。」

    「言牧之。」大手托著柔美的下颚,俊容趋近,「你跟他在一起了?」

    「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她企图挥开那搁在下巴的手,却反被他扣住,手背按在门上。

    「他送你回来。」

    「那又如何?」她睨他一眼,遂嘲讽地道:「想不到阙财务长,啊不,阙总裁才对,竟閒到留意这种毛蒜皮的小事。对了,你不是急著回纽约吗?」

    该死的!

    他暗地咒骂,将她扯进怀中,吼道:「我回来是为了你……」

    「我在跟牧之交往。」她说,阻止他把话说下去。那些哄骗的话,她不会听,不会再相信,不会再轻易因此而悸动,他的欺瞒、计划及曾有的温存像把利刃,在她心头划下了一道道血痕。

    但她不会让他知道,再伤再痛,都不会。

    这是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办法。

    既然他不要她,那麽她也可以比照办理,反正这世上喜欢她、倾心爱她的人多的是,她会证明给他看,她不需要他,更不曾爱上他。

    季薇望入那两道怒火中,一字一字地告诉他,「我喜欢他。」

    这句话,犹如引信,彻底点燃了积压在两人之间的低气压,阙允神眸色一黯,将她压到门上,低头,迅速而j准地吻住了那一再挑战他底限的红唇。

    他急切、放肆地在啮吮著她的唇,将浓烈的忿怒及不满藉著唇舌交缠传递,季薇仅仅怔了一瞬,便马上开始推拒著他,空下来的小手捶向坚实的x膛,她抿著唇不让他侵入。

    「嗯……唔……」他不顾她的抗议,身体与她紧密的贴合,继续吻著,并乘隙探舌,扩大侵略的领地,暴烈地掠夺所有的甜美。

    她只能是他的!

    像是要抿灭别的男人在她唇上残存的气味,又像是要惩罚她所说的那堆不中听的话,他愈吻愈深,她逃、他进迫,她反击、他巧妙地避过,直至两人快透不过气来为止。

    他稍微退开,她这才大口大口的吸气,并瞪视著他。

    「你是我的。」

    「已经不是了。」绝美的脸庞上仰,她挑衅般地驳话,在这场争斗中,她不愿也不可以再度屈居下风,身体给了他没关系,心却不能沦陷。

    这是她为自己保存的最後一丝自尊。

    他显然非常不满她的回答,锐眸迸出强烈的24864;意,他俯身,含吮著莹白的耳珠,让她的身体颤栗著,不安分的大手开始探进裙子里,恣意游移,爱抚著滑腻无暇的肌肤。

    「这样也不是?」他在她耳畔轻问,热气喷在敏感的肤上,惹出一片疙瘩。

    「对。」她别过脸,皱眉强忍著逸出口的呻吟,不想因为他的抚触而产生反应。

    「真嘴硬。」他的语气轻柔带点宠溺,眼底却无半点温度,大掌已解下她的裙子,随著x衣揉捏丰盈的浑圆,让顶端的尖挺耸立。

    她不答,十指紧捏在手心,压出了弯月般的深痕,极力按捺著。

    方唇代替了指掌,沿著美丽的x线烙下吻痕,并撷下那挺立的红芯,让她难以自抑地弓起身,这是她全身最敏感的地方,他知道,更加尽力去蹂躏,挑弄著她感官的极限,要她为他失控,要她承认这一切一切都只属於他。

    「这样呢?还不算是吗?」他问,却没停止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温热的手甚至已滑向大腿内侧。

    「不是。」她闭著眼,强迫自己跟他对抗,不能再认输、不能再屈服,然後,她像放弃挣扎似的,对他说:「你要就要吧。」

    她的身子不再紧绷,虚软、毫不退避,却也绝不心甘情愿。

    他自然感觉得到,阒黑的双瞳紧瞅著她,怒火更炽。

    「你这是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她撇唇,嘲讽地笑,不晓得笑的是他还是她,老实说,她不懂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因为她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所以不容许别人沾染吗?她不懂,也不想懂了。「如果你要,便要吧。」

    霎时,两人僵持著,连带四周的气流也似是静止不动,最後,阙允神选择退开,沉默地凝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情欲让她衣衫半褪的身子染成了粉红色,红唇因激吻而散发澰滟的光彩,但那双向来灿亮的眸子,却失去了该有的生气。

    现在的她,消极地将自己献上,放弃跟他抗衡。

    「该死的你到底想要怎样?」他30502;目低狺,两手按压著木门,像野兽负伤的咆哮。

    不要了吗?她又笑了笑,才看著他,缓缓地说:「结束我们的关系。」

    「不可能!」他立即否定。

    不可能。他的笃定沉怒,让她有种荒谬的感觉,以前她或会为此而感到隐隐的期待和兴奋,但现在,当她得知真相以後,取代的却是无以名状的心痛。

    他的执著,让她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只是知会你,即使你不同意,结果也是一样。」

    她一副打定主意离开他的模样,甚至愿意委屈自己,假意接受他的求欢,这并不是骄傲的她。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认真的,而这认真想要跟他撇清关系的举动成功地让他残馀的最後一点理智崩毁──

    「你别指望!」撂下话的瞬间,他chu暴地吻向她,吸吮挑弄,两手环紧纤腰,手劲紧得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之中,教她不能说逃就逃。

    季薇不反抗,像是早猜到他会这麽做,仅放空思绪,任他在她身体肆虐。

    他不会放她走的!

    不!绝不!

    她别指望离开,这辈子都别指望──

    米白色的衣裙、内衣、内裤逐渐扯下剥离她身上,他疯狂地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脸蛋、耳朵、线条优美的颈项、锁骨、x前、小腹,烙下道道炽热的印记,大手撩拨著她敏感的神经,迫得她非作出回应不可。

    她娇喘、呻吟,却不让自己去感觉,刻意锁起心房,她不要记住,不要记住他所做的……

    她迎合他的每个动作、每一下驰骋,即使感到疼痛,也不在乎。

    她什麽都不要记住。

    忘记他曾经的温柔,忘记他此时的暴戾,忘记他。

    「呃!嗯……」突来的刺痛,让她颦眉,细细地喘息,汗湿的背贴著门板,长腿环著他的腰,承受著他凶悍的进占。

    「你只能是我的。」他抱著她,在她耳边喃喃轻语,藉著不断的占有去填补失去的空虚。

    他无法忍受她属於别人,娇甜的笑、甜美的吻、完美的身段全都是他的!方才窥见言牧之送她回来,并亲吻了她,他必须用尽毕生的自制力才按住体内暴力的念头。

    她不是他的……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她在心底尖声嚷著。

    直至他要够了,还是紧拥著疲惫软弱的她,确定她还在。

    「我不会同意的。」阙允神揉捏著她的後颈,道。

    她轻笑,却包含著更浓更深沉的悲痛,像自言自语般说:「你怎麽会认为我是你的呢?尤其当我是你仇人的孙女儿,害你家破人亡,过著寄人篱下的生活,而你是害我爷爷中风入院,毁去他一生心血的始作俑者……」

    他听罢,j壮的身躯一震,稍稍松开了紧抱她的双臂。

    纵然只是很轻很不易察觉的举动,她还是感觉到了,更不争气地觉得受伤。

    「你得到我,那又如何?」她问,神色异常平静。「我不可能真正属於你。」

    他依旧沉默,不置一词,先前的怒涛悉数消弭,回复平常深不可测的镇静自如。

    「我恨你。」她深吸口气,清亮的眸仰看著他,两手使力推离他的怀抱,一丝不挂的身体顿时失去热源,但她却不觉得冷,因为所有知觉及情感已被掏空。

    《国王驯服女王》 chapter 72

    「阙允神,我真的很恨你。」

    带著憎恨怨怼的嗓音在宽敞的卧房中低回著,他抿唇,看见她小手握成拳头,像是隐忍著极端痛苦的表情,那两道弯弯的柳眉,此刻皱紧在一起,他想伸手抚平那皱摺,五指动了动,最後却还是收回掌心中。

    她恨他。她表达得够清楚了。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他沙哑地问道:「你的配合、反应,都是假的?」

    「你要,我能不给吗?」她反问,唇边的笑尽是无奈及嘲弄。

    不能。他清楚知道答案,即使她不愿,他都会勾引诱拐她,让她迷失,将自己奉上,他太了解自己。

    所以,是他迫她。

    所以,她不是真心的。

    所以,他得到的,一直都只有她的身体。

    「你恨我,是因为我决定离开季氏?」不知怎的,她觉得他的声调太清冷、太虚渺,他站得很近,感觉却身在遥远的世界。

    她甩开奇怪的游思,怎麽会觉得此刻的他格外孤寂?他掌控身边的人事物,是天生的王者,怎会有挫败的一刻?她不再细想,一口气把几年来累积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我从小就不喜欢你,你脾气差,又爱管束我,处处表现得比我优胜,每个人都夸你赞你是天才有能力,但我呢?只要你在,没人会注意到我。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这种状况吗?好像我做得再多再努力也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你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像所有事都在你掌握之中,包括我,但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你有考虑我的感受吗?我能够选择能够拒绝吗?你什麽都不准、什麽都不许,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是属於我自己的,不是你的!」季薇说完最後一个字,便别开脸。

    一片全然的静谧,两人不再说话,她感觉到那炯炯的目光火烧似的看著自己,却不想面对他。

    那番话,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说了,才晓得压抑的痛苦有多深。

    他杵立著,如石雕般文风不动,她的话,都一字不漏听进去,颦著的柳眉不曾舒开,是因为他。

    他是那个让她受尽委屈,却总是倔强地坚持自己会爬起来的人。

    因为他,夺走她的快乐和所有人的注目。

    「和我在一起,都是被迫吗?」他听到自己发自喉咙的艰涩问句。

    「x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她还是看著另一方。

    「假如我说……」他很轻很轻地深深呼吸,专注的眸光不曾离她须臾,「我喜欢你呢?」

    她震惊地转过头,却在接触到他的眼睛後立刻撇开,有点心慌意乱……

    「我喜欢的人……是牧之。」她不敢看他,更不晓得他现下的表情是怎样的。

    他喜欢她?

    g本没可能,或许只是他的其中一种手段,她不能再被他轻易骗倒。伤,受过一次就够,他不是她的归属。

    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对立的,是永远的敌人。

    「你表达得够清楚了。」他笑说,语气甚似自嘲。

    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他瞥见地上皱巴巴的裙子内衣,便脱掉西装外套,在她回过神来之前,用外套覆住那赤裸娇美的身躯,然後,打开门离去。

    她下意识地抓住温暖的外套,还是无法思考,直至站得累了,才真正意识到他离开了。

    他终於走了,留下染在外套的淡淡沐浴j气味,在空气中挥发。

    他不会再回来。

    她跌坐在沁著凉意的地板上,惶惑不已,是真心是虚情是假意是报复是反击什麽都分不清,像在色盘里揽匀了所有颜色,变得灰蒙蒙看不清原色的一坨,她也瞧不清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流畅的音乐铃声突兀地响起,她微吃了一惊,赶忙在地上翻找凌乱的衣物和手袋,挖出在响闹的手机,揿键接听。

    「季小姐,这里是xx市立医院,季老先生已清醒过来,经医生检查,身体已无大碍。」

    「季小姐?」久久不见回应,对方疑惑地问。

    「是、是,我知道了,麻烦你,我马上过来。」她挂掉电话,爷爷终於醒来了!自从那次阙允神从饭店带走雨翎,又辞去财务长的职位,让公司里人心惶惶,连带股价急挫,几桩交易都陷入僵局,爷爷气极中风,她还以为……

    幸好,幸好爷爷没事!

    她在心里默默感谢上天,爷爷是她在世上仅剩的亲人,绝不可以失去的重要支柱。

    爷爷,你放心,我会救回季氏的,不管用什麽方法!

    「季小姐。」

    行经医护人员休息室时,门被人从内拉开,并唤住了提著塑料袋前进的季薇,高跟鞋跟略顿,身穿粉藕色高级套装的她转过头,认出是负责病房的护士之一,印象中挺尽责健谈。

    鬈发如波浪般浮动,在转身的瞬间流苏耳环亮晃晃地摆动,增添妩媚风情,女护士在心里赞赏,同是女人,也会有刹那被充满女人味的季薇迷倒。

    「恭喜你!」护士没花太多时间发呆欣赏,忙作恭贺。

    季薇本有点不明所以,正要询问,眼角馀光瞥见护士手上捧著的杂志,今期封面是她跟牧之宣布婚期的照片。

    「谢谢。」她微笑,最近这类的祝贺话实说也听得有点麻木了。

    「言先生是个好男人,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祝你们百年好合。」每当季万峦大病或小病入院,言牧之至少会来探望一次,态度诚恳又有耐心,配上温和的俊笑,不少新进的小护士都暗地恋慕他。

    「晚点喜帖印出来,请你务必来参加喜宴。」季薇作出邀请,这护士看顾爷爷接近两年,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得做。

    「啊……谢谢季小姐,我先回岗位了。」女护士十分高兴,挥挥手便往另一头走去,急著跟其他小护士炫耀一下。

    季薇掉回头,继续前行到最尽头的病房,那几乎是爷爷的专属病房。

    两年前中风後,爷爷的身体虽然没大碍,但双腿的行动越来越不方便,而且身子骨变虚弱了,天气稍微改变,便容易得病。她让自己露出最美丽的笑靥,才打开雪白的房门。

    「爷爷,我来了。」她对病床上的老者说,又惊见管家,「晏伯伯也在?」

    「我替老爷送补品来。」管家毕恭毕敬地回道,在活动餐桌上舀了一碗炖汤。

    「我来。」她带上门,走向病床旁坐下,将塑料袋搁在柜上,再接过管家递来的炖汤,喂起自家爷爷来。

    「小薇,爷爷自己能来,别把我看成未断n的娃儿。」季万峦欲抢过瓷碗,却比不过手脚俐落的孙女儿,只能乾瞪眼抱怨。

    「你是病人,喏。」她喂一口,老人不太情愿地吞了。

    「只是小感冒而已。」乘喂食的空档,他连忙抗议。

    「上回是谁差点把肺炎误当成感冒的?」现在的老人家都没诚信了,她睨了爷爷一眼,柔荑不间断地喂著汤。

    这一问,成功堵住了老人接下来的絮絮不休,唯有乖乖就范。

    「小姐,这是蜜梨水,你待会喝吧。」管家从袋中拿出一只保温瓶,续道:「这几天你都没吃厨子做的烤r,声音也有点沙哑。」

    「晏伯伯真厉害,向来都晓得我何时身体不适。」她甜笑著接过,与塑料袋一并放到柜上。「谢谢。」

    孰料管家却摇摇头,「那是以前允神少爷交代的,小姐爱吃烤r甜食,若几天不吃,该是喉咙犯痛或者病了。」

    闻言,季薇愣了好半晌,才不自在地说:「……是吗?」

    她从来都不晓得有这回事……

    「允神少爷很留意小姐的生活作息,有很多小姐爱吃的菜肴都是他特地请厨子做的……」话未毕,她马上c话。

    「晏伯伯,可以不要再提起他吗?」握著汤匙的手微颤著,她尽量维持脸上的笑容,不想没礼貌地打断管家的话,但她更不想听见有关他的所有事情。

    随著时日淡去,四周对阙允神的谈论的确少了,她以为自己能泰然处之,心头不再因为那名字泛起莫名的骚动,但原来,她还是未能完全释怀。

    刻意跳过谈论美国企业的财经新闻和有关的消息,不去看不去听不去理,将那段记忆锁在心底最角落的位置,尘封著,即使这种行为是逃避,也管不了那麽多。

    她这僵硬、故作镇定的模样,全落入季万峦眼中。

    「对不起,是我失言。」管家道歉,她仅摇摇头,表明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对了,小薇,你真的要跟言家小子结婚吗?」季万峦喝完汤,问道。

    她放下碗和匙子,好笑地反问:「婚期都订了,还能有假吗?」

    「老实说,我不喜欢那小子。」季万峦皱著老眉,撇嘴道,还真有点像别扭的孩子气。

    「爷爷你喜欢的人一向少得可怜,除了……」她抿嘴不再说下去,脑海忽而闪过那个爷爷最喜欢,甚至把他当成孙子来疼的男人。

    「允神的确很合我眼缘。」像是晓得孙女的心思,季万峦直接点明来说。

    「爷爷为什麽又提起他?」她以为关於那男人的话题已结束了。

    「小薇。」老者执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的确是我们季家欠了他们,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他的父母是因我而死的,即使我用馀下的人生去弥补,都不够补偿他兄妹俩,我没办法还他们一对父母及失去的家庭。」

    「那又如何?」过去深埋的伤痛像找到出口般,统统自缝隙中涌上,教她无法抵挡,全数化为怒气。「爷爷你已尽力弥补了,但他呢?你忘了是谁突然辞职,害季氏差点垮掉了吗?你忘了是谁害你中风的吗?」

    「他要是真想弄垮季氏,早就做了……」老人小声嚅道。

    「爷爷你说什麽?」

    「没、没。」他挥挥手否认,他什麽都没说、没说。「当时是我迫急了他……」伴随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真的後悔擅自做下那个决定。

    「那不是藉口。」她坚持不被说服。她能理解爷爷对他的疼爱,但爷爷可知道,阙允神待在季家是为了报复?若晓得,爷爷一定会很伤心的。

    又一声叹息,还是无法扭转小薇心里对允神的观感,他感到有点挫败及无奈。「那,言家小子对你好吗?」

    「嗯。」她点点头,「牧之对我很好。」

    牧之是个无可挑剔的情人,细心、温柔、聪明、孝顺,事事以她为先,对她呵护得无微不至,将她当成公主来宠。他灿烂如朝阳的笑,总温暖著她,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纵然……没有纵然!她不再细想,她确信,牧之会是最好的归宿。

    「小薇。」他拍抚孙女的手背,凝重地道:「爷爷只想你幸福。」

    「我会幸福的。」看著爷爷日渐老迈虚弱的脸孔,却还是一心惦念著她,她眼眶微红,对老人认真承诺著。

    「不要让自己後悔。」唉,嫁给不爱的人,真的会幸福吗?年轻人的事,他已无权置喙了。

    「我知道。」

    「好吧,快两点了,你还要进公司。」季万峦催促著她,抽回布满皱纹的手,「晏老,跟小薇一起走吧,我也要休息了。」他挥挥手,一副快走快走的不耐烦样子。

    「那爷爷你记紧好好休息。」季薇捺不过催促,跟管家离开前,还不忙交代。

    待两人离去後,季万峦半挨在床上,对著窗外清幽的景色出神。

    脚步声去而复返,喀啦一声微响,病房门再度被推开──

    「小薇,遗漏了什麽……」他带著慈祥的微笑转过头,当看到来人时,话尾曳然而止,依旧清明的眼中不无讶色。

    「啊!是你──」

    在背後带上门,沉稳的步履在病房的铺砖上踏出平实的跫音,老人仔细打量著他,短发削薄了,率x刚毅的侧脸不变,黑衬衫黑西裤将他高硕的身材显得更修长,他两手c著裤袋,站到宽敞的窗前,倚框而立,黑眸对上老人的。

    那种天生的霸王姿态,还是怎麽也掩盖不了啊!老人心里赞叹著。

    这小子,从小就非池中物,锐利的眼神会让人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形於外的掠夺气势现今稍为收歛,却还是轻易压过其他人,所以,初见第一眼,季万峦就已打定主意非收他为己用不可。

    「你的气色看来很好。」晌久,阙允神才淡淡开腔,无起伏的语调教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难不成你希望看见奄奄一息的我?」季万峦咧笑问。

    阙允神的到来,他有惊讶,却不意外。他太清楚这小子,看起来冰冷无情,说话言简意赅,似是多说一句也浪费时间,但却并不绝情,至於放出重病的消息,则是老人家的小小心机,希望能引他回国。

    朗眉微拧,像是不喜欢老人这麽说,他别开脸,眼瞳映入翠绿山丘,不经意地说著:「那些报导太夸大其辞了。」

    「不一定。」老人抚抚下颚,眼神闪过一丝狡猾的光,续说:「像小薇的婚事,都是真的」

    果不其然,阙允神的身躯瞬间微僵,下一秒,整张脸沉下来。「既然你没事,我先走了。」边说边欲踅身离去,却被唤停了。

    「记得你当初承诺过什麽吗?」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绝不。

    当日说过的一字一句皆让他的脚步走不开,他向自己承诺过,会保护那爱管閒事却为他捱了一棍的娇娇女生,他不会忘,所有关於她的,都不曾或忘。

    季万峦深深看著他的背影,又道:「我以为你回来是为了小薇。」这小子的x格自尊自傲又执著,一旦他认定了的,哪怕会遭全世界的人反对,他都会坚持去做去争取。

    「那承诺,这辈子都有效。」他仅回应最初的问题。

    「两个月後,小薇便会和言家小子结婚,你当真能无动於衷?」

    「她喜欢他。」他道,嗓音嘎哑压抑。

    「所以呢?你就这样放弃她了?」老人挑眉,情绪有点激动,「老实说,这样不战而降的你让我太失望了。」

    他不想放弃她!

    他无法想像她属於别人,无法想像她穿著白纱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笑得甜美幸福,光是想到有这画面,他就恨不得撕碎这一切,将她抢到身边,永远永远地把她拴住……

    但,每当他有这冲动,那天夜里她带著痛与恨的话又狠狠地敲醒了他。

    和他在一起,她只是被迫,不得不服从。

    被迫……他嘲讽一笑,他不需要她的委曲求全,既然她只是被迫著,既然她这麽恨他,他也不希罕那些虚情假意。

    「抱歉让你对我有这麽高的期望。」他吸口气,轻笑回道,自谑的口吻像是在掩饰什麽似的。

    季万峦吁叹,这两个孩子,都这麽爱自尊爱面子,为了保全自己,同时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言家小子不是全心爱著小薇的。」老人自顾自的说著,他知阙允神在听,「或许他对小薇也有心,但他最终的目标是季氏,我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儿成了别人的踏脚石。」在他这个爷爷而言,不能全心全意爱著小薇,就已没资格拥有她。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手上的季氏持股量与季万峦、季薇的相仿,言牧之充其量只能拿到季薇的那一份。

    「我知道。」他就知道阙允神是值得信赖的。「还有,我没怪过你离开季氏。」

    「嗯。」他点头,背向著季万峦,低声道:「我父母寻死,是他们不愿接受破产的现实,你已不必再负任何责任。」

    这句话,已算是最接近原谅的话了,老人听罢,不禁有点鼻酸。

    他从来都没错看这小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请代我替雨翎道歉,那孩子是无辜的,她长得很像你母亲,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你母亲来哀求我的时候……」他才不忍多看,久而久之,成了忽略。

    「雨翎没怪你。」

    阙允神瞄了眼腕表,终於迈开长腿朝房门走去,临行前,遗下短促的一句话。

    「老头,别太早倒下了。」

    季万峦目送那高大的身影随著门扉关上而消失,开始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小子!

    他不会倒下的!

    病房门外的长廊上,阙允神听著老人清朗的笑声,不禁微扬唇角,再度跨步离开。

    是时候回纽约了。他想著,唇上扬起的弧度不变,漆黑双眸却变得晦涩。

    《国王驯服女王》 chapter 81

    chapter 8

    位处j华地段的法式餐厅装潢简约清新,从街外看进去,室内微暗,桌上置有碗形玻璃烛台,烛火摇曳,渗透幽静雅致的气息。

    季薇推门而进,训练有素的侍者马上趋前,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

    「请问有预约吗?」

    「季先生,咳咳,两位的。」她回道,喉头很不舒服,回家得找药吃了。她看过去,接待的小柜台与餐厅间隔了一道水晶帘,保持隐私外,也教人瞧不清里头的状况。

    「请随我来。」侍者有礼地拨开水晶帘,领著她走进餐厅里,轻缓的爵士乐流泄在空气中。

    这家餐厅的面积不算大,却巧妙地以柱子隔出了数个空间,让用餐的人不会有被打扰或身处酒楼闹哄哄的感觉。他带她拐了两个弯,来到倚窗排列的最後一张桌前。

    「请。」侍者往右侧退开,伸手示意。

    「爷……」季薇抬眸,在瞥见桌前面向著自己的脸庞时,面色刷地白了,未竟的话语硬生生地被鲠在舌後。

    他怎麽会在这里?他不是还在纽约吗?何时回来的?

    错愕、震惊、不解种种情绪在她心里滚成了巨大的雪球,压著她,教她连呼吸都有困难,一时间仅能怔住不动。

    阙允神迎向她,黑眸中同样掠过讶异的光。

    「你怎麽会在?」她问,浑然不觉略高的嗓音紧绷著,全身像进入战斗模式般,时刻戒备。

    「约我的人是季总裁。」他淡声回道,显示他都是不知情的人。

    被爷爷摆了一道!她就晓得,爷爷前阵子常提起他有些端倪,想不到是安排他们见面,她心里有气,却分不清是气爷爷自作主张,还是气他的出现对她还有影响力。

    「我想。」她转而看向侍者,忽视那存在感强烈的男人,道:「是有些误会,今天约我的不是这位先生,可以麻烦你替我换桌吗?」

    「啊?」侍者微讶,下一瞬也马上反应过来,正要应允并重新安排之际,一道淡漠的声嗓打断了他。

    「你怕跟我同桌而坐?」

    怕?她怕?她怕跟他同桌而坐?季薇不能置信地回头看,他正漫不经心地啜饮餐前酒,那悠閒自适的模样无疑是最大的挑衅,既然他不介意,那她干麽要在乎?她才不是怕他!

    她已是成熟的女人,懂得收歛情绪,即使面对他,也不会再像以前般轻易被他影响。

    「不用麻烦你了,我坐这儿。」她朝侍者绽出美丽的笑靥,坐在阙允神的对面,藉此证明她绝对不是在怕他。

    专业的侍者忘了刚才那则小事故,虽然这两人的气氛有点怪,眼神对看像是在较劲般,但还是认真地为他们点餐。

    「你跟爷爷还有联络?」侍者退离後,她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声音有点乾哑。

    「有什麽问题?」他反问,口气仍是云淡风轻的,让她更气闷。

    「你到底有什麽企图?」美眸蕴酿著星火,随时足以燎原,「爷爷被你害到中风,季氏当年也因你离职而遭受庞大的损失,你还想怎麽样?」好不容易才撑回出事前的局面,他这趟又有什麽y谋?

    他冷静地回看她,神情认真且笃定,让她愣了半秒,暗骂自己不争气,险些被迷惑了。他这是什麽意思?默认?否定?

    「我很快会回纽约。」

    「很快?那是什麽时候?待你吞了季氏?还是毁了季氏之後?」她不会再相信他,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走得痛快潇洒,却几乎摧折了她跟爷爷。

    他皱眉,道:「我没对付季氏的打算。」

    「希望你言出必行。」她语带讥讽,不晓得自己的心情起伏为何这麽大,她可以冷淡待他,也可以把他看成是陌生人,但偏偏就管不住那张嘴,不断地质问讽刺,她到底是怎麽样了?

    正当她懊恼之时,侍者来开瓶塞、倒酒,并送上餐点。

    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拿盛了红酒的高脚杯,可五指在碰到杯面前,便被一只大手移开,换来柠檬水。

    「你干什麽?」她颦眉,开腔发问,心情更形郁闷。

    「不舒服别喝红酒。」

    漠视突然快了一拍的心跳,她回呛,「不干你的事。」然後收回手,她没法跟他比力气夺回杯子,唯有朝瓷碟上的餐点进攻,算是宣泄不快。

    他不语,垂眸切著前菜吃,直至下一轮的主菜送上,他的是煎鹅肝,她的则是炭烤鲑鱼。

    「为我们换主菜。」他朝侍者道,後者微笑颔首,将刚放下的托盘再提起,却遇上了阻挠。

    「阙先生如果想吃炭烤鲑鱼,可以另外点。」她说,并不打算再如他的愿,甚至执起刀叉吃她的主菜。

    阙允神看了她一眼,才向有点尴尬的侍者点头示意,让他放下托盘离开。

    「你喉咙不舒服。」他说,炯亮的眸紧盯著她,让她感到有种烧灼般的热度蔓延。

    她又吃了口鲑鱼,喉头痛得像烙铁,但她装出一脸的不以为意,道:「你管太多了吧?你不是我的谁,我想吃什麽做什麽皆与你无关。」接下来,她像是故意跟他唱反调,吃的不是烤就是炸的食物,尽管喝不了红酒,她特地挑了红酒洋梨作甜点,吃得半点不剩。

    她不需要他的关心,两年前报复离开,夺去她的身体、遗给她跟爷爷一堆难关,两年後谁晓得他安什麽心眼?

    尽管……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里传出一道声音,在问著他为什麽会回来?为什麽这时候回来?是看到她跟牧之订婚的消息吗?是回来再报复吗?他为了谁回来?

    她不应该期待的……但又明了他回来的目的不单纯,她几欲问出口,却胆怯的不想听到他亲口说出的答案……

    他不是为她而回来。

    「结帐。」用餐後,他召人来结帐,但她比他早一步掏出信用卡。

    「我们各付各的。」她坚持,把信用卡跟他的一同递向侍者,看见他沉下的冰冷脸庞,感觉自己在这场战役中略略扳回一城,於焉微笑。

    最後,她挽起手提包,优雅地自座椅上起身,款款摆摆地离开,感觉自己胜利了。她不在乎他,已不在乎了,她是自信美丽的季薇,再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更不会埋进枕头里咬唇痛哭……一切都过去了。

    走向附近的停车场,朦胧的夜色在眼里晃动,她甩甩头,才寻到自己的车子,「咳咳咳──」喉咙痛得要命,但还是低头在手提包中翻找钥匙,开了车门上驾驶座。

    「咳咳。」她半掩著额头,闭眼,再睁开,意识清明了些,c匙启动车子。

    引擎声如常发动,但不过半秒,一阵「嘶──」的响声及轻微斜摆的车身,让她不禁低咒出声。

    她边咳著边下车,果然看见後轮爆胎了,泄气的轮胎使红色的车子微往左倾,她走过去,朝那儿踢了一脚。「怎麽连车胎也跟我对著干……」她心情很差很差,觉得诸事不顺,那个男人,天生就是她的灾星!遇见他总没好事!

    「该死的你……」她又补了一脚,边低声骂著,不晓得这回骂的是轮胎还是讨厌的阙允神。直到晕眩感袭来,她扶著车身蹲下,「咳咳。」连身体都不愿让她好过,头开始隐隐痛起来,喉咙又辣又痒,像是灌了几瓶高梁般辛苦。

    「咳咳咳──咳!」她用力咳著,咳得眼泛水光,虽然作不了声,还是不忘暗地里腹诽著那个男人,把所有不幸的事都赖给他。

    「你怎麽都不会照顾自己?」低斥破空而来,她还来不及抬头瞧清楚,手腕就被拉起,整个人被拦腰横抱。

    她眨眨眼,终於看清抱著自己的是谁,阙允神!那个她方才不断咒骂的男人,她伸手推著他,想要他将自己放下。「你放我下来──阙允神!」

    他不管她的抗议,抱著她往停车场的另一端走去。

    搁在他臂间的修长美腿晃动著,可无法动摇他半分,她的头好痛,身好酸,但凭著意志力继续抵抗,「放我下来!我要开车回家咳咳──」

    「开你那部破玩具车?休想!」一整晚维持冷静的他终於怒极吼道。先前看见她蹲在车旁时已发现那辆车爆了胎,而且她浑身发热,分明是病了,还想自行开车回家?她这女人还想逞强到何时?

    「什麽玩具车?咳你放手,我不用你管!」

    「你在发烧!」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热?在餐厅里还不要命似的吃烤炸的食物又喝红酒,她要斗气也不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说了不用你管!」骂完又咳了好几声,气也虚了。

    「我偏要管!」坚定的黑眸锁著她的,边说边抱著她走向不远处的车子前。

    单手自口袋里找出钥匙,他开了副座的门,将她放进去,再快步绕向驾驶座,关上中控锁,全身酸软的她瘫坐在椅上,「咳咳。」已经失去跟他斗的力气,反正依她现在的状况,也无法逃离。

    「你要载我去哪?」她勉强撑开眼问,「你给我手机,咳咳我叫牧之来接我……」

    「你就不能安静一下吗?」他发动车子,忍著怒气问,为什麽偏要提起那男人?她就非他不可吗?思及此,阙允神更使劲捏著方向盘,胃像是被揍了一拳般闷痛著。

    「是你强拉我上车的!」凭什麽要她安静?她很不舒服,身体的痛楚、压抑的怒气、重遇他的震撼和伤感,在在教她崩溃,「你可以不要管我啊!我不希罕,你别装好心,我最讨厌你了!咳……」她边咳著边哽咽骂道,然後,是一片静谧。

    他看过去,她已闭上眼,探出手轻抚,确定她只是累得昏倒,狠狠松了口气。

    他又想起她有多讨厌进医院,本想驶往医院的车子猛地一转,在寂静的路中心擦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挂上耳机,他拨了家庭医师的电话,交代了数句,控著方向盘往回头路直驶而去。

    跑车驶进一栋簇新的高科技大楼内,那是他回国前添置的寓所,季家大宅他回不了,这里也没他落脚的地方,说是寓所,其实更像是他暂住的饭店。阙允神下车,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脸色发红的季薇,抬步朝大堂走去,搭乘升降机上楼。

    以磁卡刷开大门,他将她抱进卧房里的大床上,此时,家庭医生到达。

    软绵绵的,鼻间嗅进一丝清爽的气味,季薇意识昏沉,只感觉到身下像躺著柔软的白云,可是,身体还是好热、好热,从头到脚都散发著不舒适的热度,四肢及脑袋也泛著酸痛。

    沉沉睡去吧……她让自己放轻松,想忘了所有的不适。

    「摄氏三十八度,幸好没有发高烧,只有感冒的症状。」朦胧间,有道陌生的男嗓侵入,她听得不太真切。

    「……先让她吃这几种药,尽量留意她的体温,半夜有可能再发烧的。」

    「麻烦你了。」

    「嗯。明天我再把一星期份量的药送来。」

    接著,交谈的声音渐渐淡去,她的世界再度回复平静,头痛时剧时缓,不一会儿,一阵冰凉自额心传来,让痛楚纾缓了不少。

    阙允神靠坐在床缘,静看著那两道紧皱的柳眉缓缓地舒开,额上的冰袋褪去满脸热烧的潮红,他伸出手,轻抚那柔嫩的颊边,指头像是在重温这张脸的每一道轮廓般,流连不去。

    「还是一样爱逞强……」甚至妄顾自己的健康,她还是一点都没变,「我的女王。」

    不要他管、不要他理、不要他c手,她是打定主意要把他看作是陌生人,她是真的……很恨他。

    时日冲淡不了她对他的怨和恨,或许对她来说,今天的晚餐也是一场灾难吧。他不意外於她刺蝟般的反应,但在看见她的厌恶,听见她的气话时,还是会有种浮躁郁闷的情绪萦在x口。

    特地挑衅她,让她气极留下用餐,其实他还是没半点长进,长久以来都是用这种手段强留下她。

    薄唇牵出抹不带任何笑意的笑,看起来像嘲讽又有点苦涩。

    倏忽,流行音乐的铃声在房里突兀地响起,他抓起搁在床边柜上的手提包,翻出她的手机,机身在他的掌握中震动,蓝光的萤幕上显示来电者的名字──

    牧之。

    音乐旋律仍在响闹著,颇大的音量教在梦中的季薇嘤咛出声,似是被扰醒了,阙允神不加思索,揿下结束通话的按键,关掉手机,再塞回手提包里,动作快得有种过份的迫切。

    他握紧双拳,十指深陷掌心,胃间又传来抽搐般的闷痛,闭上双眼,那萤幕上显示的名字和照片却怎也挥不去,那是她偎著言牧之拍的照片,手里抱著一大束向日葵,灿烂的笑容像日光,眩目刺眼得很。

    那获得幸福的表情,美得让他不敢迫视,美得他只想一把捏碎那部手机。

    我喜欢的人……是牧之。

    耳边彷佛听见她语带歉意的嗓音,为难地告诉他,她喜欢的是另一个男人,能给她幸福,能拥有她下半生的男人不是他。

    拳头愈收愈紧,直至他将全身针刺般的疼痛全数遗忘,才重新睁开眼,瞥见柜上尚有家庭医生留下的药,他低咒了声,起身走出卧房,倒了杯清水回来。

    他扶起躺著的她,粉红色的肌肤因发烧而沁出一层薄汗,大手拿过药丸,喂她吞进口里,又再灌了她几口水,但未清醒的她直觉又吐了一半出来,他耐心地小口小口地从唇里喂进,费了十多分钟,总算把药吃完。

    他放下杯子,再从浴室找来毛巾,拭乾她身上的汗,换了冰袋,才掀开棉被上床,在背後抱著娇小绵软的身子,煨著忽冷忽热的她。

    原本还会因不适而稍微挣动的她,随著时间流逝,药效发挥,开始静了下来,自动地在他怀中寻个自在的位置睡著,阙允神专注地凝睇著柔美的脸容,将被子拉高,盖过容易受寒的肩膀。

    或许明天早上,她醒来以後,就会赏他一记耳光,指责他小人,大声地说著她不用他管。

    对,他迫她留下。

    反正他在她心中的印象已恶劣不过,那再添一笔又何妨?他不在意。

    不在意。

    恨他,那就继续恨下去,这辈子别原谅他,恨他c控她的人生、恨他夺去属於她的光环和荣耀、恨他不安好心眼bap;ap;gt;b恨他要了她的身子……一直一直地憎恨著,永远记著阙允神这人。

    在心里辟出一隅,恨著他讨厌他什麽也好,至少他在她心内。

    他想得到她,渴望完全的占有。

    那种渴望,就像是在沙漠迷路的旅人,哪怕只有一滴甘露,也愿意花尽一生的所有去得到。她是他的甘露,甜美,却太过遥远,捉不著抓不到,最後发现那g本不是他该拥有的。

    她不属於他。

    曾狠戾地想过不顾一切抢走她,将她关在身边,不教任何人觊觎,但他无法眼睁睁看著一株骄傲带刺的玫瑰日渐枯萎,他以为自己够狠够无情,却对她例外。

    得到,不代表完全的拥有。

    他是骄傲的,假若无法完全得到她的人和心,那他宁愿什麽都不要。

    头埋进她肩里,贪婪地汲取那淡淡的馨香,薄唇轻擦过她的唇瓣,又在那嫩嫩的脸颊徘徊,最後,来到雪白的耳廓。

    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他閤上眸,对著睡梦中的她低声呢喃:「即使……我爱你,你还是不能喜欢我吗?」

    那是她清醒时,他绝不会问出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