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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茶香 第32部分阅读

      盛世茶香 作者:肉书屋

    天言语之间所透出的爽利,却是对了他的胃口。

    宋巡抚微微一笑,“庄少奶奶请便。”

    秦天得了许可,自是毫不客气,说到底,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这个时代从小耳濡目染的尊卑等级观念,虽然平时时刻提醒自己,可是往往自然而然之间,那种现代人的平等观念就会流露出来,所以比起这边的人,少了分怯懦,多了分洒脱。

    她转身叫海富去将长案搬过来,海富低头弯腰,在宋巡抚面前头都不敢抬,动那长案的时候,双手双腿都有些抖颤,在秦天指定的位置放下后,全身不由地出了身冷汗。

    抬头却见秦天依然从容自若,言笑晏晏,要不是海富知道在不久之前秦天只是个卖身的丫鬟,一定会以为她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这通体的气派……

    海富逐渐了解为何大太太竟然会让一个丫鬟成为大少奶奶成为当家。

    长案摆在宋巡抚面前不远处。秦天将竹篮放在长案上,在宋巡抚好奇的目光下从里面拿出红泥小炉,银丝碳,紫砂壶,用竹筒装好的洞庭山泉水,以及一小罐吓煞人香茶叶,和一套精致的‘喜鹊登枝’薄胎官窑粉瓷茶具。

    秦天先叫海富打来水让她净手,然后用雪白的棉布擦干。被水浸润过的十指如同白玉一般的剔透。接着,她又用一个木架将上等的银丝碳放入红泥小火炉里,点燃,待火上来后,又将竹筒内的泉水倒入紫砂壶中

    她垂目敛眉,动作缓慢而优雅,如同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她一边动作,一边用一种轻柔缓慢,如同泉水叮咚般悦耳的声音说:“大人,这沏茶的水乃是来自洞庭山的泉水,而且是在清晨日出的时候收集,因为这个时候的水质最是清冽。”

    “没想到光是沏茶的水也有如此的讲究。”

    秦天抬头微微一笑,温婉娴静,“大人,品好茶本是一种雅事,既是雅事,我们不妨将它做到极致。大人此时是否觉得心静悠闲,通体舒畅呢?”

    被她这么一说,宋巡抚果真觉得有种悠闲的感觉。

    庄信彦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母亲的眼光果然没错,秦天虽然聪慧能干,刻苦努力,但论能干,她还及不上刘大掌柜,论对茶行的了解,她还不及各级管事,论对生意决策的把握,她也及不上自己,可是有一种长处,却是谁都及不上她!

    那便是她能压得住任何场面,不管是对嚣张跋扈的二房,心思叵测的宗族,还是现在这种足以让任何平民惶惶不安的场合,她都能镇定自若,悠然自得,在于她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称奇!

    他看着她流水浮云般优雅的动作,看着她那淡淡地明媚笑脸,心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趁着水在烧的时候,秦天将吓煞人香的茶叶呈给宋巡抚看,缓缓道:“大人,这便是我说的举世无双的好茶——吓煞人香,它有“一嫩三鲜”之称,一嫩便是茶叶的叶嫩,是在春分至清明采摘,都是采摘的最幼嫩的‘雀舌’,大人可知这种茶叶每斤需要多少芽头吗?”

    秦天巧妙地抛出一个问题,引起宋巡抚的兴趣,宋巡抚已经听上了瘾,迫不及待地问道:“多少?”

    “需要六至七万颗!如果想做得精致,还可以到9万颗!”

    宋巡抚面露惊色:“竟要这么多?”

    “可见它的珍贵!”

    “那其余三鲜呢?”宋巡抚又兴致勃勃地问

    秦天娓娓而道,“另外三鲜便是色、香、味了,当地茶农对此茶的描述为: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花香果味,鲜爽生津!大人请看,是否形象?”

    宋巡抚好奇之下探头看去,却见茶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毫,银白隐翠,香气浓郁,果然是“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深觉有趣,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见已经引得宋巡抚对茶叶的极大兴趣,秦天很是满意,微笑着走回长案后。见水微沸,用沸水烫杯,让茶盅有热气,以先发茶香。待水稍凉之后,再倒入杯中,加入茶叶,第一倒水却不要,待得第二道茶水,这才盖上茶盖,两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恭敬地呈给宋巡抚

    “坐酌冷冷水,看煎瑟瑟尘。 无由持一皿,寄与爱茶人。”秦天抬起头,看着宋巡抚微笑,悠缓地念出前世里那首脍炙人口的诗文。

    宋巡抚浑身一震,只觉浓郁茶香中,一股清灵之气扑面而来,仿若置于湖光山色之间,只觉身心舒畅。

    恍恍惚惚中,宋巡抚接过茶,揭开茶盖,却见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茶香幽幽,袅而不散,其中又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果香,很是奇特,让人心旷神怡。

    宋巡抚轻抿了一口,只觉滋味鲜醇甘厚,满颊生香,有种难以言喻的清雅。顿觉此生所饮茶中,当以此茶为首!惊叹之余,头脑也迅速转动,如此好茶,献给一路疲劳的老皇上,必能取悦龙心!

    想起因此能得到皇上的嘉奖,在众官面前得脸,心下不由激动。

    他放下手中的茶盅,站起身,他一站起来,庄信彦也连忙站起身,恭敬地立于秦天的身边,

    宋巡抚回过头看着两人,一个钟灵毓秀,一个灵气逼人,却是各有各的风采,彼此都无法掩盖对方的光芒。心中不由地赞一句,好一对璧人!

    脸色却忽然变得严肃。

    他先是看了庄信彦一眼,然后对秦天道:“庄秦氏,今天你们求见于本官应该不是只为请本官喝茶如此简单吧!”

    “大人明鉴!今次来求见大人便是想请大人将这举世无双的好茶呈献给皇上。”她看着宋巡抚缓缓道:“待得此茶名动天下,世代流传的时候,世人必将记得大人的举荐之功!”见对方打开天窗说亮话,秦天也不含糊,

    宋巡抚摸了一把络腮胡须,沉声道:“让本官举荐可以,不过本官有一个条件。”

    见事情有望,秦天大喜,连忙问:“什么条件?”

    宋巡抚手直指秦天,肃言道:“本官会推荐你在皇上面前沏茶,就像刚才那般!庄秦氏,你有无此胆量!”

    此茶虽好,可天下好茶也不少,要想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龙心大悦,非得另辟蹊径不可!秦天刚才的沏茶法很是雅致特别,一定能让皇上开心!

    秦天闻言一呆

    在皇上面前表演?那可是天下至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弄不好就会丢了小命……

    秦天的背上立时渗出冷汗。

    旁边庄信彦看清宋巡抚的话,立刻就想反对,虽然茶行的事情很重要,但与秦天的安危比起来就无足轻重了!庄信彦拉了拉秦天的手,秦天转头看去,见他很坚定地摇头,眼中的担心神色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让她有些感动。

    宋巡抚看到,冷哼一声道:“既然无此胆量,此事也就作罢!你们回去吧!”

    回去?此事不就泡汤了?秦天抿了抿嘴唇,目光闪烁不定,宋巡抚已经是他们分析后的最好人选。别的官员都被胡知府和总督大人震慑,唯独宋巡抚官阶和总督大人相差不大,总督大人不可能因这种小事随意对他发号施令!如果宋巡抚不帮他们,他们就输了!输了当家之位,输了茶行,输了大太太所有的希望,也输掉了她的勇气!

    秦天迅速分析,老皇帝貌似是个好皇帝,应该不是暴戾狂躁之人;自己勤加练习,失手的几率不大;茶毫无疑问是好茶……

    怎么看赢面都比较大。成功往往伴随着风险,难道因为不敢承担那些风险就停滞不前吗?那这一辈子都与成功无缘!

    想到这,秦天忽然握紧了双拳,抬头看向宋巡抚,斩钉截铁道:“大人,民妇愿意听从大人的吩咐!”

    谢谢亲们的支持~~亲亲大家

    第132章 可乘之机

    马车嗒嗒地行走在回去的道路上。

    秦天转头看了坐在身边的庄信彦一眼,自从巡抚衙门出来后,他一直都是这种沉重面色,并没有因为得到宋巡抚大人的应允而有半丝欣喜。

    干嘛又板着面孔了,难道是怪她不该擅自做主?秦天眼珠转了转,可是她还不是为了茶行吗?难道她很喜欢冒险?

    秦天撇撇嘴,虽然心中有些不高兴,但是想着两人是拍档,本着沟通为上的原则,轻轻扯了一下庄信彦的衣袖。

    庄信彦回过头来,微皱着眉头。

    秦天看着他笑道:“不用担心,我回去后会勤加练习,一定不会失手的。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只要把握住,一定可以让吓煞人香成为贡茶!”

    庄信彦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是比起这个好机会,他更在乎她的安危,如果让她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才能得到这个机会,他宁愿不要,可是她根本就不听他的,一口就应承下来。

    他本就不擅于表达,何况又是在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他很想把这些话都告诉她知道,可是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到最后,写在小本子上的话就变成:“就怕你一不小心会为盛世带来灾祸,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那天我会和你一起去。”有什么后果他会和她一起承担。

    秦天看了一眼,嘟了嘟嘴

    原来是怕我失手连累盛世……

    不过也对,她本来就是因为盛世才能成为大少奶奶的,在他们的心目中,盛世当然是最重要的。

    秦天本就没有对庄信彦有过什么期望,自然也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她看着庄信彦笑嘻嘻地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容,庄信彦心下气苦,却又毫无办法,憋闷之下,只得扭头看向窗外,装作欣赏风景。

    秦天也没再理他,专心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前世里,她因为应酬上的需要,经常和客人一起去茶馆喝茶,欣赏茶艺师的表演,她今天为宋巡抚沏茶也是按照记忆中的茶艺表演而来,只是自己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不如茶艺师做出来的那般韵味。

    但是在皇上面前表演自然是越细致越好,秦天冥思苦想,她到底还差了些什么呢?

    就在马车快要到达庄家时,秦天透过车窗看见外面有一长袍男子腰间别着一管长笛,立即双眼一亮,终于想明白差了什么了!

    刘家门外

    张全等人在刘家门外守了几乎一天一夜,因为丝毫不敢懈怠,注意力的高度集中,早已累得头晕眼花,精神萎靡不振。

    “张爷,难道大少奶奶和大少爷一直不出来,我们就要这么一直守下去吗?”下手一张苦瓜脸。

    张全摸了一把头上的汗,又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现在戌时了!”

    张全看向刘家大门口的方向,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接着又换上一脸厉色看向手下:“都给我精神点,主子交待下来的事情,要是出了差错,一顿板子谁都逃不了。

    手下唯唯诺诺,再也不敢抱怨。

    正在几人累得两眼发花的时候,忽然有人跑过来,看着张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张爷,大少爷他们已经回来了!”

    “什么?”张全大惊!他看着刘家大门口,摸着脑门,满心满脑的疑惑:“难不成他们是飞出去的?”

    与此同时 望江楼

    谢霆君和庄信川坐在望江楼一个靠窗的包间内。

    桌上摆放着几道精致的小菜,一个剥胎白瓷的酒瓶中散发出阵阵清冽的酒香,却是杨城出名的好酒琥珀液。

    两人对面而坐,庄信川瞧了一眼正望着窗外好似看风景的谢霆君,心中忐忑。

    谢霆君自进门后一直未说话,淡淡的脸色,庄信川知他是对于秦天嫁人的事情无法介怀的缘故。

    秦天虽然嫁了,可是这门亲事却不能黄!

    庄信川站起身,堆起满脸的笑,拿起一边的酒壶为谢霆君斟上一杯酒。

    浓郁的酒香随着酒落杯底所发出的“哧溜”的声音慢慢散开来

    像是被酒香所诱,谢霆君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庄信川,似笑非笑:“谢某出了一趟远门,原想着一回来就能得到信川的好消息,没想到……”他冷笑了两声。

    本以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忽然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当他回来得知秦天嫁给庄信川的时候,真是惊诧非常!

    即便庄信彦聋哑也不至于要娶一个丫鬟吧!丫鬟不过是个奴才,玩玩闹闹还可以,怎能成为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名字共载入族谱世代流传?那简直就是羞辱!

    谢霆君无法理解。

    庄信川手微微一颤,酒水撒了出来,谢霆君挑挑眉,接过他手中的酒壶伸长手臂,为庄信川的酒杯满上。然后放下酒壶,拿起自己的酒杯:“干。”

    说完一仰头,整杯酒涓滴不剩。看得庄信川眼发直,要知道,这琥珀是出名的烈酒,这么喝法换作是寻常人,几杯下肚就会醉得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认识。

    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后,脑袋就有些发昏。

    “霆君,这件事情还真不能怪我,谁知道我大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让我大哥娶了秦天为正室,还要将当家传给她,这样一来,我根本就开不了口啊!”庄信川陪着笑脸,“可是你放心,秦天虽然不能陪嫁过去,但是我自会挑选漂亮温顺的丫鬟,保证个个都比秦天水灵!”

    正在倒酒的谢霆君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让一个丫头成为当家?”成为正室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了,竟然还要成为盛世的当家,那可是全南方都赫赫有名的茶行啊!

    “可不是啊,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竟然让她成为当家人,我那大娘真的是老糊涂了!”庄信川也激动起来,拍着桌子大吐苦水。

    谢霆君给庄信彦满上杯,鼓动着他又干了两杯后,才问:“那么……信川岂不是与当家之位无缘了?”

    虽然喝得头昏脑胀,但庄信川仍保持着几分清醒,怕他因为嫌弃他们,黄了这门亲事,连忙摇手道:“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丫鬟?”说着凑近谢霆君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我有姨夫知府大人相帮,知府大人又有总督大人为靠山,这当家之位迟早落入我的手中!”说着将与秦天比试的事情稍稍提了一下。

    谢霆君不露声色,目光闪烁不定,笑道:“原来信川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说着,又劝了几杯。

    几杯过后,庄信川脸红得似关公,眼神也涣散起来,他摇头晃脑很是得意,“谢兄,我跟你说,我那个姨夫可是有大前程的人,我姨夫对我们一向诸多关照,我们虽然不是庄家的嫡子嫡孙,可是却比那嫡子嫡孙神气……将来……”庄信川大着舌头:“将来你与我妹妹结为秦晋之好,我们便是一家人,我们的姨夫自然也就是你的姨夫……”

    谢霆君也是一副喝醉了酒的模样,指着庄信川嘿嘿笑道:“那到时还要请你这个大舅爷为我引荐引荐了!”

    庄信川听到此话,一颗心方定下来,大笑着拍着谢霆君的肩膀:“好说,好说!”忽然又想起姨夫曾经交代过得话,见对方已有了几分醉意,便问道:“谢兄能够参与杨城的盐生意,想必也有一棵乘凉的大树……”

    “那是……”谢霆君醉笑着,“我们是自己人,也不瞒你,我们谢家与盐运使大人有着几分亲戚关系,多年来若不是我们用心经营,又怎会有今天的局面?”

    庄信川听得双眼发亮,兴奋之下又不停劝酒。

    散了酒后,庄信川醉得一塌糊涂,被家仆背走。眼看着庄信川的马车走远了,谢霆君忽然一改之前的醉态,神志清明,目光锐利。

    长随林永走了进来。

    “公子你喝了这么多,没事吧。”

    谢霆君拿起酒瓶晃了晃,笑道:“这点酒又算得了什么,之前我们在漠北和人拼酒,海碗大的酒一碗接一碗,我们什么时候输过?”说完,仰起头,直接对着瓶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豪迈疏狂。

    他喝了几口后,又将酒瓶扔给林永,林永接住有样学样地喝起来,末了,用袖子一抹嘴唇,大赞:“好酒!”

    谢霆君大笑了几声,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眼精光大盛:“林永,你去帮我查查,这段时间秦天和庄家大公子有什么动静,盛世茶行必须得落在庄信川的手上,”

    “这是为何?”林永不解

    谢霆君冷哼一声,“庄信川这个蠢货也不想想胡知府怎会如此尽心尽力地襄助他们!难不成真的看重这个庶出的姨妹子?还不是在打茶行的主意!可是也唯有茶行落在庄信川的手上,他们和胡知府的关系才会更加紧密,我们才有可乘之机!”

    “是。”

    谢霆君想了想,又吩咐,“他们想要见皇上,必须找门路,知府以下的肯定的不行,总督这条路也不通……,去巡抚,布政使和按察使那边想办法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走这些路子。”

    “是。”

    第133章 帮手

    绿芜院

    “你说要让我在皇上面前弹琴?”方建树惊讶地看着坐在面前的秦天,“不行不行,我这点道行如何能在皇上面前献丑,不行不行!”

    双手连摆。

    “我几次都听过你弹琴,挺好听的,我的沏茶表演只是需要配乐,本就用不着国手级的大师。而且除了你之外,我们也不能相信旁人。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对于茶行,对于大太太来说有多么重要,不知方公子能否帮我们这个忙……”秦天看着面前的方建树一脸恳切地说道,“不过,也必须得说,这件事情有一定的凶险,天子面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或许便是累及身家性命的事。”

    秦天并不想在皇上面前出这个风头,但既然这是宋巡抚帮助他们的条件,唯有想尽办法做到最好,比起无用的担心与惊慌,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和秦天一起来的方妍杏听到这里,笑了笑,对自家弟弟说:“建树,别的我不说,太太的事情不管为着什么理由你都不应该推辞。能做的我们义不容辞,不能做的,想尽办法也要做。现在既然秦天认为你行,你就拿出信心来,不要推辞了!”虽然秦天成为大少奶奶,但是因为与方妍杏交情深厚,所以两人便没在乎那些虚礼,直呼名字。

    听得姐姐这么说,又想起大太太这些年来对他们两姐弟的恩德,方建树不再犹豫,应承了下来。

    秦天看着他笑道:“我也知道方公子刚过了院试,要准备秋闱,不过公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耽误公子太多时间的,只需练习几次,培养一下彼此的默契就可以了。”

    “你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方妍杏拉着秦天的手笑道:“建树能过院试,还不是多得太太的费心?在我们的心中,庄家就是我们的家,庄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接着又看向方建树笑道:“而且,这对于建树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能在皇上面前露一下脸,只要不出差错,总是会有他的好处。”

    秦天认为这次方妍杏想得很透彻。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晚上,秦天将这件事情告诉庄信彦,“男女授受不亲,未免惹人闲话,我希望我每次都去的时候,你能陪我一起去。”

    庄信彦脑海中浮现出方建树那张充满书卷味的俊秀面孔,很快便答应下来。

    “每天都要去?”

    “约好了每天上午一个时辰。因为他还要准备今年的秋闱,所以也不好太耽误他的时间。”

    庄信彦点点头,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秦天也上了床,将纱帐拉好,此时天气已近五月,蚊虫渐渐多起来。

    她躺下来,看着绣着百子图案的帐顶,想着要在御前表演的事,紧张之余,也有些兴奋。

    耐不住又将帐子撩开一条缝,伸出头,正巧对上庄信彦那双极漂亮的眸子,那么专注的目光几乎让秦天有种错觉,就好像他一直在盯着她瞧一样。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大概是凑巧吧。

    他像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伸出头来,微微一愣,立刻转过身去。

    “诶,别转过去啊,我正想和你说说话了。”秦天伸出手臂扯了扯他的衣服。

    庄信彦又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袖口中露出的一截雪白皓腕上,面上微微一热,想起现在光线黯淡,对方决计瞧不清自己的面色,这才放下心来。

    “你说要是皇上一高兴,会不会有赏赐?”秦天看着他笑盈盈的问,颊边的小酒窝欢快地荡漾着。

    庄信彦笑了,他用一只手支起头,墨黑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中衣上,如此强烈的色差,被那黯淡的灯火一渲染,凭空多了一种朦胧的妖异感。

    对着如此绝色,秦天心跳啊跳啊的,也就习惯了。她笑着转动眼珠,乐观地继续幻想:“皇上赏赐出手必然不凡,不知他是赏赐我珍宝玉饰呢?还是直接赏赐我银子呢?”

    见她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些,庄信彦不得不对她写个“服”字。不过比起见到她惶惶不安的模样,他更喜欢她这种将一切视为等闲的乐观性子。

    兴致一来,庄信彦也想着和秦天说两句,找小本子的时候,才记起忘记将本子放在身边了,连忙起身四处寻找。

    正说得兴起的秦天见庄信彦这样,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即刻升起一种愧疚感,只顾着自己的感觉,却忘记了对方的不方便,看,可不是给别人照成麻烦了……

    当庄信彦在桌子上找到小本子笑着转身的时候,却见到秦天满面歉意地对他说:“对不住,我只顾着我自己说话,都忘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打扰你了吧,睡吧,我也睡了。”

    说完,钻回帐子里,理了一会便睡了。

    庄信彦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他抓紧了手中的小本子,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让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一个不健全的人。

    他颓然地放下手中的小本子,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慢慢躺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庄信彦从练功房回来的时候,秦天便发现庄信彦脸上有几个小红包,因为他皮肤比较白,这些如同米粒尖大小的小红点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是被蚊子咬的吗?”秦天走过去查看,可因为身高只到对方的肩部,不得不踮起脚、

    见到忽然凑到自己面前,睁大了眼睛一脸关心的秦天,庄信彦因为昨晚发生的事而带来的失意一扫而光。他微微低下头,让她更好的查看。感觉到她温温的指尖一下下地点在自己的皮肤上,心中一阵惬意。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大穿衣镜中映出了他们的身影,凑在一起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的亲密,心中缓缓地溢出一种甜来,

    “不是点了驱蚊香了吗?”秦天一边说,一边看向他,却发现此时两人靠得很近,而他的脸几乎近在眼前。

    常听人说,美人不能近看,不能细看。可这句话在庄信彦身上完全失灵。即使是靠得如此的近,他五官也是那么的无可挑剔。特别是那双眼睛,薄冰一般的质感,在阳光的照射下,漾出水一样的清浅深浓,如同一个幽静神秘的梦境,让人沉迷。

    看着他眼眸中自己的清淡的影子,秦天几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两人深深相望,一时间似乎能时间都停顿了……

    直到门外碧莲的声音响起:“大少奶奶,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秦天这才如能初醒,连退了几步,她看着面前的庄信彦,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她抚了抚鬓角,又摸了摸发髻,她也知道自己的发髻很整齐,不过只是想找点事做,让自己能尽快地稳定情绪。

    “等一下。”秦天回道,然后又对庄信彦轻声说:“以后你还是睡床上吧,床上有帐子,你不会被蚊子咬,我睡外边没关系,只要点上驱蚊香,蚊子就不会来打扰我了!”说完俏皮地笑了笑。

    有驱蚊香还被蚊子欺负成这样,秦天觉得一定是他的血液特别讨蚊子喜欢的缘故。没道理让他一直喂蚊子的。

    谁知,庄信彦竟然果断地摇头,接着表现出一副没有商量的神情。他倔起来的时候,谁也拿他没办法。

    秦天叹了口气,心想,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她叫了碧莲她们进来伺候,而庄信彦则被海富伺候着去沐浴了。

    吃过早饭,两人一起去到方建树的绿芜院。途中经过花园的时候,刚好见到庄明喜带着丫鬟从花园中散步出来。

    见到庄信彦和秦天,庄明喜像是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笑着走过来,朝着两人盈盈一礼,甜甜地叫了声:“大哥,大嫂。”

    如若让旁人看到,还以为庄明喜同他们的关系有多么好了。秦天可不会这么天真,当初庄明喜给她一耳光时的神情她依然记忆犹新,那种神情,会让她想起灵儿,一般的怨恨,一般的狠毒。

    庄信彦脸色淡淡的,没有什么表示,秦天稍稍弯了弯嘴角,算是回应了她。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庄明喜忽然指着庄信彦的脸,惊道,“诶呀,哥哥的脸是怎么了?被蚊子咬了吗?”

    秦天微微一点头。庄信彦脸上虽然擦了药,可是暂时还没有消红消肿。

    庄明喜又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回到庄信彦脸上,忽然抚掌笑了:“一个床上,一张帐子里的两人,怎么蚊子尽咬我哥哥一个呢?”

    秦天和庄信彦皆是心中一凛,却都是不动声色,秦天笑道:“是啊,蚊子这么厚此薄彼实在让我太伤心了!”

    “嫂嫂说话太有意思了。”庄明喜捂嘴笑,目光却在两人脸上流连。

    秦天瞧见,转身看着庄信彦软绵绵地笑道:“信彦,今儿晚上,你可要将帐子理好了,否则大家还以为我疏忽伺候了!”

    庄信彦回过头,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微微一笑,动作神情间说不出的亲密与宠溺。看得秦天寒毛直竖,暗暗佩服此人的演技。

    庄明喜慢慢凝住了笑容。

    两人不再理会她,朝着绿芜院的方向走去。庄明喜目送着两人的背影。

    她转头问身边的喜鹊,“你觉得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关系如何?”

    “他们看上去很恩爱。”喜鹊答。

    “恩爱吗?”庄明喜微蹙着眉,心中的疑惑如同涟漪一层层地荡漾开去,可是想起那天庄信彦给自己的一巴掌,又不太确定了。

    她摇摇头,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第134章 学说话

    绿芜院

    去到绿芜院后,院子里的丫鬟将秦天和庄信彦引到方建树的书房。方建树已经在书房中摆好琴,设好长案,只等着他们前来。

    因为庄信彦向来不喜与人交往,又因为方建树长期待在院子里念书的缘故,是以方建树虽然在庄家生活了这么久,却不曾与庄信彦有过什么交集,算起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私下里见面。

    庄信彦神情不算热络,方建树也不是擅于交际之人,两人互相见了礼后,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气氛有些尴尬。或许是方建树觉得作为这个小院的主人应该和庄信彦寒暄几句,当下转过身,走到窗边的黄花梨雕花书桌后,书桌上有他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砚里已经研好了浓墨,他提起一只狼毫笔,将笔尖沾满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秦天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样沟通太为费时费力,又觉得方氏姐妹是值得相信的人,觉得有些事情告诉他们也无妨,便转头看着庄信彦,征求他的意见:“信彦,你会看唇形的事情能告诉方公子吗?他们姐弟人都很好,没经你的同意,不会出去说的。”

    秦天不太了解为什么庄信彦要如此死守着这个秘密,是因为这样一来,和人相处就处于暗处?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别人,在别人不防备的时候窥伺他们心底的真实想法?虽然这样能保护自己,可是也断绝了与别人的交流的机会,之前还好,有大太太在他前面遮风挡雨,安排一切,他才可以将自己封闭在小世界里,可以后呢?谁能为他遮挡一辈子,他总是要靠自己走在人前的。

    想到这,秦天又加了一句:“你以后要开始管理茶行的事情,要与很多人接触,总得要让别人知道。”否则,一般人谁愿意老是带着个小本子与他沟通?

    庄信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书桌后还在写字的方建树,点了点头。

    秦天见他答应了,很是高兴,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走到书桌那边,对方建树说:“方公子,不用写了,你有什么话对信彦直说就好,他可以根据你的口型看懂你的意思。”

    “大少爷还有这等本事?”方建树抬起头来,又惊又喜,“人人都说大少爷聪颖非凡,果真如此。”

    方建树走到庄信彦身边,和他寒暄了几句,庄信彦根据他的意思,或点头,或摇头,不能用点头摇头表达的,便用小本子简单地回答,经过这么一番交流,两人的之间的气氛就没那么生疏了。

    寒暄过后,很快开始正事。秦天因为要了解他所弹奏的曲子,便请他先单独弹奏一遍。

    七弦琴摆放在花梨木琴案上,方建树在琴案后坐下,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笑道:“根据大少奶奶的要求,我选了这首《高山流水》,这首曲子轻柔欢快,能让人放松心情,让人愉悦,很适合大少奶奶的沏茶表演。”

    说着,他低下头,缓缓收敛了笑容,面色如水一般的平静,双手轻按上琴弦,五指轻拨间,琴音如同流水一般地倾泻出来,蔓延到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秦天本不爱这种古典音乐,可是此时听着,却觉那琴音如同泉水叮咚,很是悦耳,慢慢的,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么一副画面

    水声一滴一滴,渐汇成涓涓细流,从高山上倾泻而下,水花飞迸,撒珠溅玉一样欢快,

    秦天听着听着,只觉一颗心也跟着跳的欢快了起来。她看着方建树,嘴角不知不觉地溢出微笑。

    这丝微笑落在庄信彦的眼中,却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建树的所弹奏的琴音必然是动听的,可是他却听不到一丝一毫。他抬头看向前边的方建树,他对方建树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他们姐弟刚来到庄家的时候,那时的他脸上还有一种未退却的稚气,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地长衫,低着头站在姐姐方妍杏的身后,却将背挺得很直,一副倔强不屈的模样,可转眼间,当年那个青稚如幼苗的少年,已经长成挺拔的青松。

    他生得眉清目秀,神情中有种读书人的固执和严谨,衬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姿,便是一种让人一见难忘的特质。

    本来庄信彦的性格并不喜欢过度地留意别人,今天之所以反常,是因为他发现,秦天和他之间竟是非常的熟悉。秦天说方建树值得信任,必然是对他十分的了解,才会说出这种话,一想到这些,庄信彦心中就不舒服。

    她对自己恐怕还不会有这般的了解吧……

    就在庄信彦的胡思乱想中,方建树结束了弹奏。秦天立刻站起身,鼓掌,连声赞,“方公子,你弹的真好!之前还一个劲地谦虚,险些被你骗了!”

    方建树站起身,赧色道:“大少奶奶过奖了,建树的琴艺真的很一般。当年我爹请师傅教授我琴艺不过是为了让我在读书之余陶冶性情,这些年光顾着念书,疏于练习,已经生疏很多了。”

    “我听着就挺好,只要你在皇上面前能发挥出这样的水平,肯定能得到皇上的夸赞的。”

    “夸不夸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建树必当尽力不连累大少奶奶。”方建树又笑道:“不知大少奶奶对刚才的曲子有何意见,是否合大少奶奶的心意?”

    “很好!清雅而又不失欢愉,我觉得很适合。”秦天本想问庄信彦的意见,可是想到庄信彦根本听不见,连忙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旁边庄信彦见他们一人一句,聊得很是尽兴,不由地想起昨晚自己和她聊天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小本子所引起的尴尬,对于能和秦天流畅聊天的方建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从绿芜院出来,庄信彦一直闷闷不乐。

    刚开始秦天并不在意,因为庄信彦向来都是这种脸色,可是他连着中饭晚饭都没什么胃口,秦天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晚上等两人梳洗完毕,遣退了下人后,秦天便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庄信彦刚开始还不肯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他不喜欢她和方建树走的太近?可是他们明明是为了茶行的事,而且并没有什么越矩,也没有避着他。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气闷很没有理由,可是心中就是不舒服,一想起两人笑着聊天就不舒服。

    秦天见他不肯说,便道:“我们不是说过要坦诚相待的?”

    庄信彦看了她一眼,见她嘟着嘴眼直直地看着自己,认真得可爱,心中一软,才在纸上感叹了一句:“要是我会说话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陪着她聊天,她并不是那种很安静的性子,只是因为他的不方便,逼得她在他身边时不得不安静而已……

    见他忽然这样没头没尾地一句话,秦天愣了愣,心中升起怜悯,安慰道:“没有人十全十美,虽然你不会说话,可是你会很多别人不会的事。”

    看着她目光中所透出的同情,庄信彦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将手中的笔放下来,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见他如此,秦天也不知该怎么帮助他,脑海中却忽然想起前世里看过的关于聋哑人的报道。

    很多聋哑人声带都是正常的,只是因为听不见,所以学不会说话。有很多耳聋的小孩子会被家长送到一种专门训练说话的学校,由专人教导他们看着嘴型发音。

    想到这里,秦天忽然兴奋起来,

    之前就听到他发出过一些很简单的音节,说明他的声带并没有问题,而他又会唇语,那么他要学发音、学说话应该会很简单才对!

    如果他学会了说话,加上又会看口型,只要能和别人面对面的交谈,岂不是和正常人一样。那么大太太还何须辛辛苦苦地寻找当家人选,庄信彦就是最最合适的那一个!

    她用五年的时间教会他说话,同时她也积累下经验和钱财,到时她便可以很好的功成身退,有钱有闲,做什么都行。

    秦天越想越激动,恨不得马上就教会他说话,可是又想到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皇上跟前的表演,还是先将那件事做好再说其他。

    想到这,她压下了心中的兴奋,也不急着和庄信彦说。

    见庄信彦已经在地铺上躺下来,秦天想起一件事,连忙过去,推着他起身,“先等等。”

    庄信彦愕然,却还是顺着她起了身,见她从一旁拿出一张白绡纱的帐子。她先是将地铺移开,然后搬了个桌子过来,拿着帐子利落地爬上去,庄信彦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心要叫她下来,她却没有看向他,他拍她的腿,却见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吵。

    见她踮着脚尖摇摇晃晃的样子,庄信彦越看越心惊,生怕她摔下来,见她因为够不着又想多垫个凳子,庄信彦再也看不下去,干脆长臂一伸,环过她的双腿,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了下来。

    秦天忽然失衡吓得大叫一声,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抱住了庄信彦的脖子。

    第135章圣驾

    双龙烷四脚小香炉里燃着驱蚊香,炉上香烟缭绕,驱蚊香那种带着淡淡樟脑味的香气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可秦天的鼻间却充盈着属于庄信彦的那种混合着茶香的男人气息,而这种气息因为带着些沐浴皂胰的气味更多了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