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茶香 第33部分阅读
盛世茶香 作者:肉书屋
新。
不知怎么的,秦天的心忽然加快了速度。
感觉到他的怀抱越来越紧,秦天下意识地一挣,他也没多做纠缠,将她放了下来。
秦天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只觉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火热火热的。
眼角余光却见他利落地爬上桌子,又从她手中接过帐子,秦天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却见他正看着自己,同时摇晃着手中 帐子,她明白他是在询问她该怎么做。
秦天指着屋顶的房梁,房梁上面垂下来一个小铁钩,秦天道:“将帐子顶挂在铁钩上。”
庄信彦看了看帐子,不解其意,他从未见有人这么挂帐子,一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照她的话做了,他人高腿长,只需伸长手臂就可以做到。
见他轻而易举地挂上帐子,秦天忍不住笑了,她怎会不知道他是怕自己有危险,她心想,其实庄信彦这个人也不错……
挂好帐子后,他拍了拍手,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他看着垂下来的帐子,脸上满是疑问。
秦天笑了笑,迅速搬走桌子,将地铺还原,然后又将垂下来的帐子四周压在地铺下,便是一个简易的蚊帐。他执意要睡地铺,血液又引蚊子,逼不得已,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了,这是她用现成的帐子改做的,虽然改得不好看,可是管用就行!
“这样你就不会再被蚊子咬了!”秦天示意他进去试一试。
庄信彦躺了进去,秦天帮他把蚊帐理好,隔着蚊帐,庄信彦看着秦天那张朦胧的笑脸,心中悸动不已。
他下午去了一趟茶行,回来的时候听碧莲说大少奶奶躲在房间里做了一下午的针线,庄信彦看着纱帐上不甚工整的针脚,知道这便是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所出来的成果了。她的针线一向不好,平时他的缝缝补补都是碧莲和其他的丫鬟做,可是大概是她怕别人知道纱帐的用途,是以才自己动手。
而她所有的辛劳,都是因为他。
她整理的时候,纤纤玉指从蚊帐的空隙中伸了进来,庄信彦冲动之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不过一会,又放开来。
他心碰碰的跳,有些不敢面对她的反应,转过身背对着她。
帐子外,秦天依然在发怔,那只被他握过的手像是触电般,有种麻酥酥的感觉,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
接下来的几天,秦天和方建树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彩排,庄信彦每次都陪在旁边,看着他们有商有量,互相配合,竟是十分的和睦,两人的称呼也随着日渐的熟悉慢慢改变,从开始的“方公子”,“大少奶奶”“大少爷”,到之后的“建树”,“秦天”“信彦”,用秦天的话说,就是这种虚礼太过见外,当着人面还无妨,私下里也这么称呼就喊生分了。
庄信彦倒是恨不得他们越生分越好,可是见秦天兴致勃勃,又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她不高兴。只是方建树每叫一次“秦天”庄信彦就一记眼刀射过去,方建树也不是愚钝的人,久而久之,就避免在庄信彦面前叫她的名字,庄信彦的目光这才温和下来。方建树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谢霆君的母亲谢太太也正式上庄家来说亲。二姨太太虽然掌管内宅,但是儿女的婚嫁还是必须通过大太太。大太太虽然诧异谢家会看上自家的一个庶女,但是既然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大太太也没为难,很快定下了明年开春后的一个好日子。二姨太太高兴之下,将此事大肆宣扬,在杨城的商妇圈子里很是威风了一把。
而庄明喜见谢霆君在得知秦天出嫁的情况下还毫不犹豫地和自己定下亲事,觉得已经找回了面子,舒心之下也开始安心地备嫁。
五月初,圣驾降临杨城。
在圣驾降临的前一天,谢霆君的随从林永打听到秦天和庄信彦曾经接触过宋巡抚,虽然不知道双方谈论的内容,但可想而知是与这次的比试有关。谢霆君连忙将此时透露给庄信川知道。庄信川大惊,随即就将此事告知胡知府。也因为如此,更觉得谢霆君是值得信赖的人。
圣驾驾临的首日,皇上要接见城中百官随后几日,皇帝会根据安排,分别召见各级官员及其亲眷。到得第四日,秦天,庄信彦以及方建树才在宋巡抚的安排下,进入皇上在杨城的行宫。
三人在侧门下车,跟着宋巡抚安排的护卫进入行宫。
行宫内到处都是手执兵器的侍卫,金属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衬着他们的冷肃的神情,给人一种森森之感。
三人不敢东张西望,低着头跟在护卫身后,来到行宫西面的一个小院子里。
宋巡抚正在那里等他们,一见他们进来,便道:“你们先在这里稍等,待我向皇上禀明之后,再派人领你们过去,你们可以在院里休息走动,但是绝对不能出这个院子,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护不了你们。”
秦天连声说是,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宋巡抚似乎比上次见到时客气了很多。
宋巡抚走后,三人坐在屋里里,秦天时不时地检查着用具,方建树不停地用袖子擦琴,庄信彦闭着眼睛看似最镇静,可是他放在膝头上紧紧互握的双手却透出他的紧张。
屋子里静悄悄的,可这种静却格外地压抑着大家的神经。
谁第一次见皇上又能完全轻松自如?秦天很能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不过也知这样下去不行,太过紧张会影响待会的发挥。必须得想办法为大家解压。
秦天想了想,便站起身,看着两人笑道:“我出个谜语给你们猜吧,你们一个博览群书,一个刚考上秀才,想必一定不会被小女子的谜题难倒。”
她的话一下子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见她一脸挑衅,不由地来了兴趣。
“西瓜,黄瓜,南瓜,冬瓜都能吃,什么瓜不能吃?”秦天笑问。
两人一愣,仔细地想着有那种瓜不能吃,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瓜不能吃,但凡称为瓜的,不是水果就是菜,哪有不能吃的。
两人一脸疑问地看向秦天,秦天得意极了,说出谜底:“是傻瓜不能吃!”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谜底,两人互相一眼,摇摇头,啼笑皆非。
见他们慢慢放松下来,秦天再接再厉:“什么人生病不看大夫?”
两人一个说“穷人、”
一个写:“只是小毛病的人。”
秦天摇头笑道:“不对。”
两人又继续冥思苦想,可秦天所出的都是脑筋急转弯,这种谜语最是刁钻,他们习惯传统谜语的人思维一时转不过来,可也正因为被引开了注意力,他们渐渐忘记了紧张与恐惧,心情得到放松,秦天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见他们猜来猜去都猜不着,秦天很有一种成就感,笑盈盈地揭露谜底:“是盲人!”说完抚掌笑起来,明艳的笑颜让两人一阵目眩。
正当屋里气氛最是轻松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大批人朝着这边过来。
庄信彦和方建树同时收敛了笑容,站前身,自然而然地将秦天保护在中间。庄信彦转头淡淡地看了方建树一眼,方建树低下头,连忙离开秦天的身边去到门口张望。
却听到守门的护卫叫了一声:“总督大人!”
三人同时一惊。
紧接着,一身官服的总督大人伴随着一名手持拂尘做太监打扮的人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进来后,便有侍卫站在门口双枪交叉,似在阻止有人闯入。
秦天三人都知道总督大人和知府大人的关系,见这个阵势,心叫不好。
总督大人先是阴沉沉地看了三人一眼,然后换上一副平和的面孔对身边这位貌似是太监的人说:“刘公公,这便是宋巡抚带来的茶商了,虽然宋巡抚是一番好意,可是本官认为,既然是呈献给皇上的东西,总得好好检查才是。”
刘公公点点头,满脸严肃:“林总督说得对。呈献给皇上的东西必须慎之又慎,”说完走上前,小心地查看着秦天带来的沏茶用具。
秦天三人静候在一旁,如果真的只是检查一番,倒也不怕。只是紧紧地盯着刘公公的动作。
可就在这时,林总督忽然上前,拿起装着吓煞人香的白瓷茶叶罐。
秦天心中一紧,连忙上前。要知道这次进来只是为了表演,所以他们只带了这么一罐茶叶进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够时间再回去拿了。
秦天走到林总督身边不远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茶叶罐。庄信彦和方建树也跟了上来,都是小心提防的神色。
却见林总督将茶盖打开,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然后抬眼看向秦天,问道:“这便是你们进献的茶叶?”
第136章 解围
林总督将茶盖打开,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然后抬眼看向秦天,问道:“这便是你们进献的茶叶?”
秦天双眼紧盯着茶叶罐,口中回道:“是。”
林总督又看向茶叶,忽然皱起眉头,“嘶”的一声,“这茶叶上是什么东西?”指着秦天厉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敬献给皇上的茶叶上做手脚!”
这一声怒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在检查沏茶用具的刘公公转头向着这边走过来。庄信彦和方建树也都变了脸色。
“民妇不明白林总督的意思!”秦天心中一紧。
“不明白吗?”林总督将手中的茶罐往秦天面前一递,冷声道:“你自己看!”
秦天伸手过去,双手刚碰触到茶罐上,林总督却忽然松了手,这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情,秦天根本来不及反应,茶罐从她双手间落下,一直防备在旁的庄信彦和方建树同时欺身上前救急,却因为同时动作,反而撞到了一起,
“碰”的一声,茶罐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圆螺形的吓煞人香茶散得到处都是,隐隐地散发出幽香。
三人都呆住了。
林总督目光一闪,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沉下脸,指着秦天怒喝:“大胆刁妇,是否作贼心虚,想毁灭证物!”接着手臂一挥,大声道:“来人哪,将这三个意图不轨的大胆刁民拿下,容后审理!”
立刻便有侍卫应声上前,将秦天三人拿住。方建树不过是一个书生,立时白了脸,庄信彦口不能言,只能任由是侍卫作为。
秦天知道如果任由林总督将他们拿下,别说是贡茶的名号了,说不定连他们的性命都难保,更严重的,或许还会连累茶行,连累大太太。
忽然明白庄信彦之前的担心所为何来,这个时代的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千倍万倍,即便是小心翼翼,也会有无妄之灾!在这个权利至上的社会,拥有权利,就拥有了真理!
秦天忍住手臂上的疼痛向着站在一旁的太监说道:“刘公公,请听民妇一言。”她知道和林总督说再多都是白费,唯有这个刘公公看样子像是有点地位的太监,或许从他身上还能找到一线希望!
“刘公公,我们的盛世茶行乃是本城最大的茶行,我们都是本分的商人,这次皇上来到杨城,我们都想把最好的东西进献给皇上,唯恐不周到,又怎么会拿着盛世上千条人命做赌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这期中一定有误会!”她也不说林总督故意冤枉他们,皆因为胳膊扭不过大腿,此时和他作对绝对讨不了好!
“大胆刁妇,还敢狡辩,是不是冤枉你事后本官自会审理!来人,将他们拖下去!”林总督不由分说,雷厉风行,旁边刘公公虽然也觉得这样定下一个人的罪有些草率,但皇上在本城的护卫本就由总督大人负责,他一个宦官也不好置喙。
侍卫押着他们就往外走,正当秦天三人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听到宋巡抚的声音:“总督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接着宋巡抚带着人走进来。
秦天听到他的声音,连忙叫道:“巡抚大人,总督大人误会我们想对皇上意图不轨,我们是冤枉的!”
宋巡抚走了过去,伸手示意秦天稍安勿躁,然后向着林总督一抱拳,说道:“这些茶商是下官带进来的,因为他们手上有一种绝世无双的好茶,下官想将此茶进献给皇上,不知有哪里不妥?”
盛世茶行就是一块肥肉,只要有机会,谁都想咬上一口。巧取豪夺只会带来无穷后患,可是借着庄家二少爷的手,他们便能很安稳地从中得到源源不断的好处,是以林总督早将盛世茶行看成囊中之物,就想着凭借着这次的比试将庄家二少爷扶上当家之位。可因为一时大意,竟让庄家大房打通了宋巡抚这条线!前天知府大人已经向皇上献上庄家二房呈上的茶叶,知府大人趁着皇上开心,说起这种茶叶的典故,颇得皇上的欢心,听说皇上这两天一直在喝这种茶。眼看着就要赢此一局,非得阻止庄家大房的茶叶出现在皇上面前。如今也只能他亲自出马了。
他拉着皇上身边的刘公公,以检查之名诬陷他们意图不轨,本想速战速决,没想到宋巡抚这么快便得了风声前来。
他本来的目地也不是想置秦天他们于死地,只不过想阻上一段时间,所以他的诬陷细究之下根本站不住脚,事到如今,也只能改变策略了。
林总督心念电转,指着地上的茶叶说道:“我见这茶叶形状奇特,上面还有一层白色的毛灰,便想向他们询问清楚,没想到他们却借机打破茶罐,意图毁掉茶叶,这么做不是心虚是什么?”
宋巡抚不慌不忙地笑道:“总督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正是此茶的特点,并非是在茶叶上做了手脚。而且就算是想毁灭证据,光是打破茶叶罐也不能够,我想只是一时失手罢了,都是误会,误会。”
林总督的说词本就牵强,此时被宋巡抚这么一说破再也无话可说。
宋巡抚又道:“下官正要向皇上禀明此事,既是如此,下官就将人领走了!”
林总督一甩袖子,斜着眼睛看着他,冷笑道:“宋巡抚,你向皇上进献好茶为何之前不同本官商议一下,你可有将本官放在眼里。本官身负重责,自是半点马虎不得,你现在硬要将人领走也可以,只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所有的责任是否你一人负责?”
宋巡抚顿时语塞,因为林总督恰好拿到了他的短处,他想领独功,从没想过要知会上司,万一让他知晓,岂不是要被他抢去功劳?而且这种事情也很寻常,他一个总督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琐事。可没想到现在却成为他拿捏自己的把柄!庄秦氏受惊,万一待会的表演有个什么闪失,只怕林总督会就此发难。
宋巡抚心中纳闷之极,他并没有声张,总督大人又是如何知晓的?不知不觉中已有了退缩之意。
他看了一眼刘公公,刘公公却眼观鼻鼻观心,持着拂尘静候在一旁,像是打定主意不掺和此事。
宋巡抚无奈,暗暗叹了一口气。
见宋巡抚迟迟不出声,林总督连笑了三声,他在官场浸滛了这么多年,其中的各种干系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天看着两人的脸色,又看了看地上的茶叶,心中明白,这一次的过招他们是输了,输在了权利之上。她看了一眼庄信彦,却见他也是一脸沉重。感觉到她的目光,庄信彦向她看过去,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安慰的神色,像是在说:“没有关系。”
可秦天却很难过。
就在三人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门外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所有的责任不如由老夫来负责!”
听到这把声音,秦天立即向门口看去,却见一名六十多岁相貌清癯的老者从外施施然地走进来。
见到这位老者,秦天和庄信彦都怔住了,因为他们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震惊之下,秦天脱口而出,“宋伯伯!”
不错,就是秦天和庄信彦在洞庭山脚所认识的老伯——宋老。
可更让秦天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却见宋巡抚向着宋老恭敬一礼,叫了一声,“二表叔。”而本来桀骜嚣张的林总督也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刺,低眉顺眼地叫了一声:“宋太傅。”而一直没出声的刘公公去上前打了个千,笑道:“太傅大人不在皇上身边陪着,怎么到这里来了,皇上没见着大人,说不定又在派人寻找了。”
宋太傅?便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太子太傅宋裴清?
秦天只觉脑子里像是有颗炸弹忽然爆发,轰隆一声,耳边嗡嗡作响。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宋老,简直不敢相信。
宋老先是看了秦天和庄信彦一眼,两人的神色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淡淡一笑,转身看着林总督说:“老朽已经不是太傅很久了……总督大人切莫再如此称呼。”然后又指着秦天三人道:“老朽现在便要将这三人领走,所有的责任老朽一人承担,总督大人可还有疑问?”
宋老神情温和,可是声音中却透出一种威严。
林总督低着头连声道:“既是宋老如此说,下官再也没有意见。”
在座的人谁又敢有意见,宋太傅在朝时,皇上每有大事,第一个便找宋太傅商量,有时候宋太傅的一句话便能定乾坤,宋太傅虽然离开了这么久,可是皇上每有疑难之时总会念叨着,“要是太傅还在这里……”皇上大发雷霆之时,只有有人提一句宋太傅,皇上便会冷静下来,轻声说:“是啊,如果太傅还在这里,又要责怪朕的脾气了……”
两人之间的深情厚谊满朝皆知。
这次皇上忽然决定来杨城,来杨城的第一天便不知从哪里将宋太傅接了过来,让人不得不生疑,皇上此行最大的目的或许就与宋太傅有关。
而宋太傅自从到这里后,皇上除了正事之外,几乎都跟宋太傅在一起,两人秉烛夜谈,同榻而眠,圣眷之浓几乎让每一个人嫉妒。
眼看着宋太傅又将回归朝政,谁又敢在此时得罪于他?
咳咳……两人是很纯洁的友谊关系……腐女们不要多想……
第137章 御前表演
林总督,刘公公离去后,秦天依然看着宋老发呆,仍然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怎么都无法将那个摔伤了腿却无人救治,吃着粗茶淡饭,住着简陋小屋,处境凄凉得让人心生同情的老人家,和名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人物宋太傅联系在一起。
太让人无法想象了……
“小丫头,我的脸都要被你盯穿了!”宋老呵呵笑了一声。
秦天看着眼前的老人,依然是那张瘦削的面孔;依然是那种淡泊的神情;依然是那种慈爱的眼神,这依然是那个在山脚下乐呵呵地吃着她做的饭,慈祥地和她说话的宋伯伯。
秦天心中一热,冲口而出。
“宋伯伯……”
“庄秦氏,不得无礼。”一旁的宋巡抚轻喝一声。
宋老摇手笑道:“无妨,称呼我太傅大人的已经太多,可叫我宋伯伯的却没有几个。我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我,很开心。”
他看着秦天慈爱地笑。
刚经历惊吓的秦天忽然又听到如此温暖人心的话语,情绪上有些受不住,不一会就红了眼眶。
“宋伯伯。”秦天走到他面前,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只化为一句:“宋伯伯,见到你真好。”
旁边宋巡抚见宋老对秦天如此亲昵,暗暗称奇,要知道他这位表叔性子最是淡泊,否则也不会造成他之后的终身遗憾。
他看向眼前这个地位低微的商妇,虽然没有一般商妇的庸俗气,可是表叔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又怎会轻易对一个人另眼相看?一时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妇人到底有何魔力。
宋老又看向庄信彦,庄信彦连忙上去恭敬地给宋老见礼,宋老微笑着点头,秦天又将方建树介绍给宋老,方建树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最崇敬的宋太傅,激动地涨红了一张脸,话都说不利索了,最后索性不说,只是向着宋太傅深深地一揖,脸上的敬慕神情得到了宋老的好感。
见完礼后,宋老道:“现在先不多话,我带你们去见皇上。”
“可是茶叶……”秦天指着地上摔在地上弄脏的茶叶,“要不,我派人回去接一些过来?”
“可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宋巡抚急道,“如今刘公公和林总督已经知道此事,万一他们在圣上面上露一句嘴,我们又无法立刻前去,岂不是欺君?”
秦天深感后悔不该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可那时他们以为瞒住了那些人,应当没有问题,可谁能想到林总督竟然会如此卑鄙?
正当两人着急的时候,宋老却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忘了之前你们送给我一些……”说话时,宋老的目光在庄信彦面上扫过,见他一脸从容镇定,心中一动,立即笑道:“其实用不着我那些,我看信彦已经做好准备了,信彦,我说的对不对?”
庄信彦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慢慢打开来,里面正是吓煞人香茶叶。
“以防万一,我多带了一些。”他掏出小本子写道。
秦天走过去,看着他手中的茶叶,惊喜交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一直着急。”
庄信彦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写下,“我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刚刚见面时,他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可相处得久了,他便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就像是一道华丽的背景,人们看一眼,惊艳一下,转眼就遗忘。
从最开始的愤怒伤心,到现在的处之泰然,他已经习惯了。
看着他那双薄冰般的眸子,秦天心中升起歉意,自己总想着要多关心他,可是真正又做到了几分呢?
和聋哑人相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信彦,还是你比较细心。”秦天轻声说。
庄信彦淡淡一笑。他比不得一般正常人,所以要更细心,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
收拾好用具,秦天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和庄信彦与方建树一起,跟着宋老和宋巡抚去到皇上那边。
圣驾在行宫的正院正房。
此时景仁帝却在后花园里接见地方官绅及其子弟。
路上,秦天看了旁边背着七弦琴的方建树一眼,见他走动间身子明显地有些僵硬,显然很紧张,秦天轻轻咳了一声,方建树听到,转过头看着她
秦天无声地说:“别紧张。”
方建树微微一笑,可显然这种安慰的效果不大。
秦天又道:“我也紧张,一起努力!”
说着,鼓起腮帮子,握紧了拳头,做了个鼓劲地手势
方建树眉眼一弯,目光宛如一泓温泉般淳然
秦天笑了笑,颊边的小梨涡便荡漾出来,这个模样很是可爱,方建树不禁想起当她还是丫鬟的时候,经常会对他说一些鼓励地话,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看着她头上的妇人髻,方建树心中黯然。
跟在后边的庄信彦将方建树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扯了扯嘴角。
很快到达花园,
花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宋巡抚先是让三人在花园外等候,他和宋老先进去。秦天看过去,见树荫掩映处,圣驾的御座摆放其中,有宫女在旁边遮阴打扇,下面摆放着圆桌,身着官服的地方官绅分散在桌旁。
因为隔得有些远,只能看到个大概,看不清具体情况。
见有一名内侍走过来,秦天连忙低下头,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
在这名内侍的带领下,秦天等人屏息静气,低着头走了过去。在圣驾面前站好,然后在一执礼太监的“恭请圣安”声中跪倒,齐声道:“恭请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是三跪九叩大礼。这些宋巡抚有派人教过他们。
头顶上传来景仁帝厚重的声音:“起吧。”
三人站起身,却不敢抬起头,不知是因为花香过于浓郁,还是太过紧张,秦天只觉透不过气。
“都抬起头来。”景仁帝的声音又响起。
秦天三人抬起头,众人见到庄信彦的俊美,方建树的清俊,秦天的灵秀,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
“连一向嘴刁的宋爱卿都赞你们的茶好,倒引起朕的兴趣了,好吧,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景仁帝哈哈笑,显然龙心愉悦。
秦天忍不住看了龙椅上的皇上一眼,却见他大约和宋老差不多岁数,面容饱满,目光锐利,不怒而威,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将他的尊贵之气更好地衬托出来。
秦天不敢多看,转开了脸,又见到旁边的宋老。宋老看着她笑着点头,温暖的目光中有无尽安抚的意味。让她本来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秦天也朝着他微微一笑,却被旁边的景仁帝看到。秦天连忙低下头来。
在宋巡抚的安排下,有小太监摆上长案和琴案,景仁帝只觉新鲜,顿时来了兴趣。官绅们见皇上兴致勃勃,也都打起精神,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兴致高昂的面貌。
秦天转身向着长案走去,行走时,目光匆匆往两边一扫,却见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身影,她脚步顿了顿,看着左边坐在最末席位置上的男子,相貌英伟,肩宽胸阔,一身墨蓝色的锦袍被他的高大身材撑得无比威武
却是谢霆君。
见秦天看向自己,谢霆君勾起唇角,大大方方地一笑,深邃的眼眸反射着阳光,流光璀璨。
对于此人,秦天心存戒备,她没有多加理睬,转过头,走到长案后,再也没有向他那边看去。
谢霆君脸色沉了下来,脑子里迅速转动,据下人回报,秦天竟然与宋太傅熟识,总督大人本来就快得手,却被宋太傅搅了局,看来这次的比试庄信川必输无疑……
庄信川一旦失去了当家之位,对于胡知府来说,就是一颗无用的棋子,自己又该如何应对这种残局?
正自思量着,却听到袅袅的几声琴音,如同泉水一般地流泻开来,谢霆君精神一振,暂时放下心中的杂念,全心全意地欣赏着这潺潺的琴音。
琴音中,秦天心如静湖,平淡无波,如一面明镜,照进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她仿佛游离在另外一个世界,耳边回响着宛如天籁的琴音,只觉悠然,闲静
所有的恐惧,紧张,慌乱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处之泰然的悠闲心境。
她缓缓抬起双手,开始茶艺表演,先是点上一只香,香烟缭绕中,她开始点火生炉,每一个动作都暗合和琴韵,优雅而流畅,那一双白玉般的手就像是在翩翩起舞,煞是好看,期间她还详细地介绍着茶叶,声音如珠玉滴落,和着如泉水叮咚的琴音竟是那般的悦耳,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也不知是被琴音所陶醉,还是被她的声音所迷。
起先,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琴案后的方建树身上,方建树的琴音虽然不算高超,但他年轻英俊,气质清雅,这首《高山流水》在未经历练的他的演绎下,别有一番青涩的欢快,让人想起初升的朝阳,一天之中最美丽最让人期待的时刻,光芒万丈,艳丽无匹,触动人心中最青涩的记忆,一时感动莫名,久久不能自已。
就连心思坚忍的谢霆君,也不禁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想起了记忆中最为肆意张扬的自己……
可随着秦天茶艺表演的展开,大家的注意力却被慢慢吸引到她身上去。
第138章 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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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表看,秦天虽然清丽脱俗,却没有让人惊艳的美色,今天的打扮更是素雅之极,并没有吸引人眼光的资本。可让人惊讶的却是女子从容自若的气度,连他们这些见惯场面的官员在面对皇上的时候都不免战战兢兢,回答问题的时候更是提心吊胆,常常话还没说完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那种紧心捏肺的滋味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可是眼前这个商妇,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一般的悠然自在,面前的皇上就像是他们家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她就像是招待客人一般的轻松自得,难道是无知者无畏?可是见她刚刚进来面圣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紧张惶恐,可当琴声响起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动作如流水浮云一般的悠缓,神情如春水一般的剔透。
浑身上下透出一种优雅,一种洒脱,甚至是一种大气,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悠然,透出琴音,透过她的动作和声音,传递到每一个人的心底,让在座所有人的心境也跟着悠闲畅快起来。
如果说这些只是让大家惊奇,那么当秦天捧着茶罐让景仁帝鉴赏茶叶的时候,大家心中就只剩下佩服了
可有见她眼神躲闪?
没有,她不知多从容镇定,面上还带着微笑,还敢向皇上提问!
可有见她说话吞吐,表达不清?
没有,她伶牙俐齿,吐字清晰,话语文雅,姿态大方,看老皇帝笑眯眯的样子,竟是非常的愉悦……
众人心中惊叹
直到秦天转身回到长案后,一旁的宋巡抚才放下一颗高高提着的心,虽然他对秦天颇具信心,可是当亲眼见到这种情景的时候,才知道这事有多么的凶险,如果秦天惹怒了万岁爷,她固然是没有好结果,可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暗暗捏了一把汗。
末座的谢霆君目光一直在秦天身上流连,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觉得这个丫头很特别,聪慧可爱,灵动有趣,与一般丫头的卑微瑟缩很是不同,所以才引起他的兴趣,可现在见她面对天下至尊也能不惊不惧,不慌不忙,这份镇定与从容不由得他不佩服了。
其实秦天的心境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玄乎,她之手觉得有了宋老这个后门,心中大定,所以才能超常发挥……
很快,秦天沏好了第一杯茶,烟雾缭绕,茶香四溢,已经被秦天的表演勾引发极大的兴趣的人们,在闻到这种馥郁的茶香时都不由地深吸一口气。恨不得马上喝到这杯好茶
头一杯茶自然是献给皇上,秦天双手捧着茶,恭敬地递上去。
景仁帝笑着接过,转头对宋老说:“裴清,朕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还是头一次这么饮茶!有趣,有趣!”
众官见景仁帝开尊口,连声附和,只把秦天的表演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夸得秦天都受不住了,场面一时非常的热闹。
一旁的林总督与胡知府见此情景,知道大势已去,心中恼火之极,却还要强颜欢笑,那种痛苦与憋屈无法形容!
景仁帝心情极好,连声地笑,旁边宋老笑道:“皇上,还是先饮茶吧,这茶要趁热饮才够香。”
景仁帝这才揭开茶盖
氤氲的蒸汽扑面而来,伴随着一种奇特的清香,那是一种极醇极雅的香气,让人联想到茫茫雪海上的冷梅,却比那梅香多了一份温和。
景仁帝赞叹:“好香的茶。”
“皇上,请连续品三口,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受!”秦天笑道。
景仁帝正在兴头上,又有宋老在一边撺掇,便依言而行。
眼看着景仁帝品了第一口,方建树便拨动了琴弦,奏出一连串的如流云般的琴音。
和着琴音,秦天用一种缓慢悠远的声音说道:“皇上是否觉得如尝玄玉之膏,云华之液,感到色淡、香幽、汤味鲜雅?”
其实喝杯茶哪有那么玄乎,但是秦天为了让皇帝对此茶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暗暗用上了些心理暗示。
听着流水般的琴音,皇帝的神经得到彻底地放松,被秦天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这种感觉。
当景仁帝抿了第二口后,
秦天又道:“皇上是否觉得茶汤更绿、茶香更浓、滋味更醇,并开始感到了舌本回甘,满口生津?”
老皇帝连连点头,下面的众官开始显出一种向往之色。
当景仁帝抿了第三口后
秦天又道:“皇上是否感觉到镜湖春天的气息以及品洞庭山盎然的生机,就好似人生百味,回味无穷?”
那一刻,老皇帝像是看到静湖烟波浩渺的湖光山色,心头忽然涌上千头万绪,一时感慨不已。景仁帝百感交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顿觉心胸开阔。
“好茶,好茶。”景仁帝连声赞。
听到这句话,秦天忍不住笑了,她现在百分百可以肯定,如无意外,贡茶必定落在“吓煞人香”上!
“只要皇上静心去体会七碗茶之后,便能体会到‘清风生两腋,飘然几欲仙。神游三山去,何似在人间’的绝妙感受。”秦天笑盈盈地说道。
景仁帝只觉近年来就属这会最为舒畅,他大笑了几声,当即道:“茶好,琴好,诗也好,你们让朕很高兴,各赏白银百两,玉如意一对!”
秦天忍不住双眼一亮,当即和方建树一起跪下谢恩。景仁帝见方建树相貌不俗,略问了几句,听说他刚满17岁便考上了秀才,便赞赏鼓励了几句,让方建树很是激动,恨不得肝脑涂地。
庄信彦看着一起谢恩的两人,很为秦天骄傲,可想起几乎被遗忘的自己,心中又有些黯然。
“这茶是好茶……”景仁帝一边悠然地品茶,一边说道:“这茶如此清香雅致,可是茶名就俗了一些。”
秦天双眼一亮,她等的就是景仁帝这句话,当下便向着景仁帝磕头道:“请皇上赐名!”
前世里,秦天对茶并没有多少研究,却也知道有一种叫做“碧螺春”的茶和这种吓煞人香茶很相似,有很多共同点,有时候,秦天真的怀疑这是不是就是“碧螺春”茶的前身。虽然这个世界和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不同,可一些事物或许有重合。
所以,庄信彦和大太太提出要为“吓煞人香”改名的时候,秦天连忙阻止,“碧螺春”据说就是因为康熙皇帝赐名而很快名声鹊起,成为当时名动天下的贡茶,既然他们有这个机会向皇上献茶,为何不效仿“碧螺春”让景仁帝为茶赐名?
宋老见秦天这般,便决定帮他们一把,当下对景仁帝道:“这‘吓煞人香’能得到皇上的喜欢也是它的福分,即使如此,皇上不妨为他取一个雅致的名字!”
见宋太傅这么说,又见皇上很有兴致,众官纷纷助兴,景仁帝心中高兴,当下也没有推辞,叫身边内侍摆上笔墨纸砚。
都准备好后,刘公公扶着皇上走到书案前。景仁帝略微思量,便拿起笔,在白宣纸上写下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碧螺春”,跟过来的宋太傅见到,笑着说:“碧汤,螺形,又是在春天采摘,这碧螺春三个字真是贴切之极,雅致之极!”
众官自然争先恐后的赞叹,景仁帝意气风发,仰头大笑了几声,
而听到“碧螺春”三个字的秦天,呆怔了好一会,只觉世事的神奇。
连忙磕头谢恩。
景仁帝正在兴头上,写完这三个字后,环视一下四周,朗声道:“在座的各位,谁有兴致为碧螺春题诗一首?”说着吩咐秦天给在座的每一位沏上一杯,秦天沏好茶,由内侍们分发下去。
众官端着茶慢慢细品,面上皆露出赞叹之意,却没有一人出来回应景仁帝,场面立即安静了不少。
在座的都是些地方官员,其中一些武官自是不用多说,而文官中,有部分是捐官上来的,也有一些功名出身,但在官场混迹了这么久,整天不是忙着政事,就是绞尽脑汁地为自己谋私利,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舞文弄墨?笔下生疏了不少。再加上,这可是在圣驾跟前,当今圣上是个雅人,最爱文墨,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才情有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