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章 第34部分阅读
盛世华章 作者:肉书屋
从孟昉背上下来,开口询问:“你是哪里的丫鬟,到这来干什么?”
“奴婢是小燕,是在厨房帮工的,今天是来这看望弟弟。”
“小燕?”杨鲲鹏低头念叨两声,想起来她是谁了,正是他从南边带回来的那对姐弟,他们俩被杨鲲鹏交给了管家,姐姐确实是被分到厨房帮佣,弟弟则是今年刚被调进书房做书童。不过管家倒是和他说过,姐姐小燕勤勤恳恳为人也厚道,这个弟弟却有些好吃懒做。杨鲲鹏当时想着小孩子有几个不好吃懒做?而且虎头又残了一条腿,他对这个孩子也更多了些宠溺。
因为杨鲲鹏常见弟弟,却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见到姐姐,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正是奴婢。”
杨鲲鹏点点头:“看过虎头了吗?”
“是,已看过了!”
“那就好,你去办你的事吧。”杨鲲鹏点点头,放小燕离开了,待人走了杨鲲鹏才皱起了眉,“孟昉,找人看着点这姑娘。”
杨鲲鹏还模糊记得多年前这个女孩的镇定和心机,如今即使她知道了自己身份,心生畏惧,也不该如此紧张忐忑。况且碰到她的这个地方也实在太过蹊跷,杨鲲鹏不得不多加小心,孟昉点头:“我去找李樯骄让他弄几个丫鬟过来。”
孟昉知道杨鲲鹏也只是怀疑,否则刚才就直接把人拉到诏狱去了,那么要不露行迹的“盯着”就只能向锦衣卫借来专业人士了。
后半截路,杨鲲鹏就没机会再爬上孟昉的背了,两个人慢慢走到了书房,今天到果然是虎头在书房里伺候,小家伙虽然瘸了一条腿,却是异常的机灵,杨鲲鹏进来之后就磨墨,取纸,书房里原本火苗不是很旺的火盆也重新烧忘了起来。
杨鲲鹏笑着点点头,赏了他十文钱,让他退下了。
“姐姐看着让人起疑这弟弟也有问题。”听见虎头关了门,孟昉皱眉,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做在杨鲲鹏身边。
杨鲲鹏刚才给虎头赏钱的时候,小男孩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眼睛里还露出了那么一丝不屑,谢赏的时候,那钱也只是随意朝袖子里一放,丝毫也没有欣喜的感觉——这说明他根本没把这十文钱放在心里。
可他不过是一个小书童,一个月的例银也不过是五十文,他既然看不上这点赏钱,那么那些能让他看得上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希望咱们只是疑邻偷斧,不过我倒是也没在府里放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偶尔带回来的公文与情报,也不过是不怎么紧要的……”杨鲲鹏揉揉眉心,他以为不紧要的,不一定敌人这么以为。毕竟,从最普通的粮草后勤补给调动,就能看出各地驻军人数,兵种情况!
杨鲲鹏现在不确定自己没带绝对不会泄露情报的东西回家过,要是万一泄露了怎么办?一时间,他不仅头疼,胃也开始疼了。
“别自己吓自己,你刚才也说了,很可能是疑邻偷斧。”
“唉!”本来愉快的心情因为姐弟俩可疑的态度而变得阴云阵阵,杨鲲鹏开始伸手翻桌子上的东西,几封锦衣卫递上来的情报因为还没来得及看所有仍旧蜡封着,不过这并不表示就没人偷看过,杨鲲鹏自己就知道几种不留痕迹打开蜡封再弄上的技巧。再翻翻其他东西,杨鲲鹏倒确实发觉少了东西。
“少了什么?”
“我写的几首烂诗,对了,现在想想,好像我给子震写信废弃不用的几张草稿也没了。”杨鲲鹏用手指点着桌子,烂诗其实一点也不烂,不过是他偶尔无聊的时候回忆起过去默写下几首曾经的诗词感怀一下而已。
而被废弃的草稿则是因为内容实在太过“热情”,杨鲲鹏犹豫再三也没寄出去,想留着等子震回来再拿给他看,也算是夫夫卧房中的小情趣。不过后来这些草稿找不到了,杨鲲鹏以为是整理书房的书童真的当“草稿”丢掉了,遗憾是遗憾,可是倒也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难不成这些草稿和烂诗的失踪另有玄机?
不过,他们偷这种东西干什么?难不成是哪个文官想用这个找我麻烦?想了半天,杨鲲鹏除了脑袋中浆糊更浓之外,什么也没想出来,最后只能寄希望于李樯骄借调来的专业人员了。
杨鲲鹏不知道,在千里之外,有个女孩正拿着他的“烂诗”一遍一遍的念着。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静儿又在念那杨鲲鹏的词了?”
“哎呀!皇兄你吓我!”
“我可是在那站了半刻钟了,只是你太专心,除了那词,便目中无人了。”
“皇兄~”
“哈哈哈哈~”
“皇兄,你说这词真的是杨鲲鹏写的吗?为何我听外边不是说他凶神恶煞,就是说他佞幸媚君,却无一人说他文采卓著?”
“唉,这便是南朝腐败,容不得能人。这杨鲲鹏原本也是国子监中小有文名的学子,只是为南朝皇帝所迫弃文从武。没想到这人却是个文武全才,至于他这些诗词至于为何并无外传,八成是这杨鲲鹏本人为了藏拙。他现在已经是风头浪尖上,若是文采上再出了风头,更是凶险了。”
“唉,真是可惜了。南朝果然是最坏了!皇兄,你把杨鲲鹏救来我们这里吧!到时候他想带兵就带兵,想写诗写诗,那是多么痛快!”
“你这小狐狸!是你想要见他吧!”
“呼和鲁皇兄~”
“我也想见他,可惜,他周围守备森严,而且此人本身也是戒心颇高。短时间内,我是没法把他弄来了,不过……”
“不过?”
“不过我倒是能弄来他的身边人。”
“是谁?这人和他一样文武双全吗?我认识吗?”
“文倒是不知道,至于武……他可算是尽得杨鲲鹏的真传,到底是谁,过段日子你就知道了。”
128劫持(二)〖〗
夜,禄王府
乔叠青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打棋谱:“叠青,天寒夜凉,快回房吧。”
“不劳陈大人费心。”乔叠青头都没抬,仍旧看着棋盘。来人正是禄王府第一幕僚陈文忠。
“叠青……”
“哗啦!”乔叠青拍翻了棋盘,二话不说起身走了,陈文忠在他背后伸出手,可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最后什么也没说。
乔叠青原本与陈文忠算是同窗,是好友,也是……进学时,乔叠青的课业甚至还优于陈文忠,如今两人已近而立,陈文忠可算是小有所成,乔叠青却是表面上风光,背地里便是自己家人也嗤笑他以色侍人,早晚有一天要被扫地出门。
“叠青!我求求你去陪禄王吧,就陪他一夜,就当是为了我俩!”多年前陈文忠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画面突然蹦了出来,乔叠青当即扶着自己小院中的大树呕吐了起来。不是因为陈文忠,而是因为他自己,他确实是像那些人说的,与出来卖的娼|妓并无区别,不过他们说错了,他不是为自己的功名利禄而卖,而是为了陈文忠!
“乔乔,怎么我醉了,你也醉了?”刚擦净了嘴巴,耳边就响起了赵琨熏熏然的声音。
“王爷?”
“嗯~”
赵琨这几年小妾一房一房朝王府里添,儿子女儿也生了一堆,慢慢的也就和乔叠青在房事上有些疏远了,这还是两个月来他第一次涉足乔叠青的小院。
“王爷,今日要去哪位夫人院子?叠青扶您过去。”乔叠青奇怪,怎么门口仆役侍卫也没一个,就让这位王爷一个人溜达到他这来了?不过说起来,禄王到如今纳进门的都是妾,别说正妃,就是侧妃也没一个(所以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实际上禄王还是个单身汉),这也让后院的争斗越发的激烈,听说平王那边已经来了好几次信催促他立妃,可是对父亲百依百顺的禄王,只有在这一点上并没有遵从父意。
“我今夜就在你这,不去她们哪!”赵琨挥舞了一下手臂,差点打到乔叠青。
“小人今日还未洗漱,怕是……”乔叠青低头,脸上一片木然。
“没事!”嘴里喊得豪爽,赵琨却是把头歪向一边,脸上也摆出了一个别扭已极的表情,只是乔叠青此时并没注意。
“是。”长叹一声,乔叠青把赵琨服进了房里。他曾经对赵琨也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朦胧感觉,只是随着后院里女人渐多,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越来越短暂,那一点刚刚燃起的小火苗便熄灭了——这世上,女子想要寻真情都如沙中淘金,两个男子之间只有越发的困难。
乔叠青知道的,并且确定的真情男子,也就只有惠王和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小书童,当今皇帝和杨鲲鹏,君王之爱总是善变的,至少乔叠青不看好那一对。
胡思乱想间,两个人已经进了里屋,赵琨一坐在床上就伸胳膊去拉乔叠青,后者只瞬间僵硬了一下,便顺着赵琨的力道倒在了床上。反正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大姑娘,该做的事情早就做了,乔叠青压下心中的酸涩,顺从的摊平四肢放松力道,将一切都交给了赵琨。
床帐放下,两人的衣衫一件一件扔在了床上的角落里,赤|裸的乔叠青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冷。对于他这个不得宠的老男人,下人们是不会多上心的,今天那几个小厮丫鬟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快活去了,屋里根本没点火,即使是向阳的房子,入夜也冷得如同冰窟一般。
棉被被拉了过来,赵琨竟停下动作,而是抱着乔叠青将两人裹做一团,乔叠青心里略微有些感动,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回温,立刻挑|逗的抚摸着赵琨的后背:“王爷,可以了。”
“冷了,告诉我。”赵琨身上虽有着淡淡的酒气,可是语气里哪里还有醉意?不过大概是今天心绪烦乱,所以往日还算细心的乔叠青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琨并没掀开被子,而是压在乔叠青身上,一边爱|抚摸索着,一边朝下爬。乔叠青在黑暗中叹息,觉得自己真的是够没用的,明明决定了恨,决定了怨,但只是一点的温情就让他心中松动不已。而且还是对一个喝醉的人,天知道他醒来了会不会后悔跑到自己这么一个老男人的房里?
鼻子有点发酸,眼泪毫无征兆的在静谧中流了下来。
“啊!王爷!”自怨自艾的乔叠青忽然惊叫出声,不过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赵琨将他的下|身含入了口中,过去这可是只有他才会做的事情,赵琨什么时候做过?
“唔~噗咕~”(你别动!)
“哎哟!”这会是疼了,新手王爷忘记了嘴巴里边还有物件,说了含糊不清的三个字,咬了乔叠青两下,疼得乔叠青直打颤。
赵琨赶忙将口中的宝贝吐出来,一阵舔舔吮吮,总算是让乔叠青疼痛稍减减。然后……赵琨突然不动了,或者说他仍旧在被自己捣鼓着什么,乔叠青能够感觉到被子的起伏,还能够听见他一声声的呻吟和喘息,不过,他为什么不碰自己?
正在奇怪间,赵琨再次压了上来,乔叠青呼吸变得急促,他不是就要这么进来吧?他已经久未承欢,这要是真的就这么进来了,那一定……
“王爷?!”又是一声惊叫,因为乔叠青无比清晰的感觉赵琨不是要朝自己身体里进,而是要朝他身上坐——难道真的是喝多了撒酒疯?!
“王爷!不行!”乔叠青惊恐的大叫,身体也激烈的反抗着,虽然现在是赵琨本人在“坐”,可是等他酒醒了知道自己被“做”了,那自己绝对是四五葬身之地!此时此刻,乔叠青已经确定了赵琨是在撒酒疯了。
“乔乔,别动!别……别动!啊——!”
“啊!!”
两个人一个用强,一个反抗,结果是用强的获得了胜利,两个人同时惨叫出声:“乔乔,我疼得厉害,你别动了~”
身下的乔叠青仍旧在不死心的折腾,赵琨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用颤音哀求着。
“王爷,您……没醉?”
“我就喝了两杯,壮胆而已。”继续咬着牙,吸凉气,赵琨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疼,这才刚进来一半而已。
“您做这个干什么啊?”乔叠青哭笑不得。
“你这段时日一直疏远我,我想了好些日子,大概明白了原因。可是我对你要使用说的,你也不过觉得是甜言蜜语而已,送你礼物,我又怕后院的女人找你麻烦,那些女人不少都是我父王安排来的,暂时不能动。想来想去,要你安心只能如此了,你再等我半年,我们就不用,不用这么……唔!”赵琨咬着牙愣坐了下去,乔叠青惊愕之中也来不及制止,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结合处已经一片湿热,空气里也能够闻到血腥气。
疼狠了的赵琨瞬间也没了力气,伏在乔叠青怀里哆嗦着。
“王爷!您快起来!”乔叠青知道这一下赵琨伤得不轻,着急的推着赵琨身子。
“你让我缓缓,我现在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赵琨眼泪都流下来了,倒不是他愿意,而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现在哪还要做那个啊!”乔叠青急了,他一个文弱书生骤然发力,竟然硬生生抱住赵琨翻了个身。赵琨疼得又是一阵呻吟,同时在心里检讨自己过去是不是对乔乔太不好了?现在他得了机会,就这么……
“乔乔,你轻点,我真的是很疼……”乔叠青抽身而出,赵琨有一种别人用钝刀子捅进来又抽出去的感觉,他害怕的厉害,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痉挛不已,却仍旧硬挺着没反抗。
乔叠青不管他说胡话,拉过被子把赵琨裹了个严实,自己随便抓了件衣衫就下地了。先是跑到小厨房去烧水,然后回来点上蜡烛,翻出自己过去用的伤药纱布,这时候水的温度也刚好了,然后马上帮赵琨上药。
“乔乔。”
“您这几个晚上都趴着睡吧,平躺侧躺都容易压倒伤口。”不过是他准备东西的这点时间,褥子上的血就流了一小滩,乔叠青看着那一片红,心口一阵阵揪紧。
“乔乔,我不想和赵璞争了。”
“王爷?”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没用?可是我累了,我感觉那并不是因为父王对我寄予厚望,而是他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他,甚至只是一件成就他梦想的工具而已。乔乔,我累了,你再等等我,再辛苦辛苦,我一定能做第二个赵瑞,甚至能比赵瑞做得更好。乔乔,不要离开我……”
第二天一早,在阳光下脸色近乎铁青的赵琨,咬着牙“状似正常”的离开了。乔叠青把染了血的被褥都收起来小心藏好,不然他真会以为那只是一个梦,一个自己绝望错乱之下的美梦。
又过了几日,他自陈文忠那里得知,平王手下的暗探,竟然将惠王的那位青梅竹马李陌给“请”来了!
129劫持(三)
杨鲲鹏木着脸,看着书案上的几份急报,旁边一只手忽然伸过来,轻轻拉着他的胳膊,杨鲲鹏下意识的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出了血来——
首先是平王近期小动作频繁,看情况他就要忍不住了。这是小事,因为这位平王是个标准的秀才,他要造反更是标准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而且这个三年还是“今三年后三年,三年复三年”的那一种类型,可以说赵璞等着他造反都等烦了。
其次就是西南海上又开始不平静了,三年前那位巴戈多罗被文官们直接驱逐出了大颢,接着赵璞下令水师出征,攻击葡萄牙在满剌加的港口和驻军,满剌加那地方葡萄牙也没多少驻军,且他们当时根本没有完全镇压当地土人的反抗无法建立安全的殖民地,意味着无法有足够的本国侨民来从事各种基础设施建设,最终意味着当地驻军的补给困难。
不出三个月,葡萄牙的势力就被水师赶出了满剌加以及周围海域。不过那位满剌加的王子和他的众位大臣,并没回国,这位殿下直接献上本国的人丁田亩账册,情愿归入大颢做个平民百姓也好。其实想也知道,他在大颢呆着吃得好住得好,待遇都是侯一级的,这可比他在满剌加当一个土著国王好得多。而满剌加刚刚归顺的时候还被大部分文官认为是一块荒芜的不毛之地,无人愿去赴任,甚至有人提出迁民弃地的建议,到了现在,那里却已经成为了来往船只补给停留,东西货物交流的桥头堡。同时,也是为大颢皇帝的内库提供丰厚金银储备的富饶之地!
如今所有情报都显示,葡萄牙就要回来找回场子了(考虑葡萄牙和大颢之间的距离,以及考虑葡萄牙国内对出兵建议达成一致的时间等因素,三年并不算慢)。
第三件事情,则是有名的“男王妃”(戏称,两人并未正式成婚)在出外踏青的路上被劫持了,惠王也是聪明人,已经猜出了行凶者是谁,所以并未声张,而是派亲信秘密的通过当地锦衣卫衙门向赵璞求助。
这三件事,除了李陌被劫有些棘手之外,其他两件事赵璞和杨鲲鹏都是早有准备,真正让杨鲲鹏极端愤怒的原因是冯子震在回来的路上也被劫持了!而且他是被人先用杨鲲鹏的“家书”引出军队的驻地,在外被劫的!
很显然,杨鲲鹏没给冯子震写过什么家书,而且以冯子震为人的谨慎和他对杨鲲鹏的了解竟然都能被“假书”骗到,单枪匹马的出营。这说明信中的笔迹和内容一定是能够以假乱真,更说明杨鲲鹏家中或者说是身边人一定有j细!而j细是谁,杨鲲鹏已经心知肚明了……
“怪我!我自大了!”杨鲲鹏胸口剧烈起伏,两只眼睛满是血丝。
“出兵吧,你为主帅。”赵璞拍拍他的肩膀,伸手就拿过空白的圣旨要拟旨。杨鲲鹏抬手,止住了他拿笔的手:“不是时候。”
“嗯?”
杨鲲鹏闭闭眼睛,现在的情况虽然看似良好,如同一切尽在掌握中,可实际上大颢的内忧外患可以说已经齐了。要是贸然开战,说不准就几大隐患一齐爆发,到时候国库可是支撑不住关外、国内、海上三处战场的,就算把赵璞这几年越发丰腴的小金库搭上,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不能打。”杨鲲鹏咬咬嘴唇,满是血丝的眼睛更红了,两行泪说着说着便落了下来,“不能因小失大,子震会等我的。”
“……”赵璞起身转到另一边坐在了杨鲲鹏的椅子把手上,一只手搂住了杨鲲鹏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便去抹他脸上的泪,“有时候,其实你也能任性一点的,我可是一国之主,有能力让你任性。”
“好,有机会我会的。”杨鲲鹏的脸上咧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小人物,如果摆在他面前的选择题是在十个陌生人死或自己亲近之人的死之间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陌生人去死!
但是当这个选择题是建立在成千上万陌生人或自己亲近之人之间二选一时,他却不能昧着良心,更何况如今冯子震并非一定会面临死亡,他只是让他多等自己一段时间……
杨鲲鹏“啪”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是呀多等一段时间,说得轻巧,因为等的不是我!
“你干什么打自己?”
“我混蛋。”
“那我拟旨,发兵。”
“……不行。”杨鲲鹏抱着脑袋,修长的身体缩成一小团。
“放心,冯子震看上去老实,实际上却是蔫坏损一个。”毕竟咬人的狗不叫,当然这句话赵璞没说出来,不然包括他自己在内就都骂进去了,“我可不认为他会这么好心愿意把自己的三分之一让出来,好让我和孟昉变成三分之一。
“子震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要让他们十倍偿还!”知道自怨自艾没有用,杨鲲鹏一拳头捶在了书案上,结果……楠木的家具果然结实,杨大指挥使一拳头捶断了自己两个手指。
事情传出去后,却让文官们欢欣鼓舞,貌似他们以为某人在房|事上惹恼了的皇帝,被那啥了~
xxxx
那么实际上,冯子震现在到底如何呢?。
胡和鲁啪啪地拍着桌子,冯子震被送来的那天,负责押送他的手下人就告诉他,这个人一路上给他吃就吃,给他喝就喝,让朝东不会朝西,让坐着不会站着,但如果认为他是个软蛋就错了,他比那些英勇反抗的人还要不好对付。一开始看轻了冯子震的结果,就是一开始押送的十五人,只有六个回到了他们的故乡。
而冯子震在身上添了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的同时也被饿的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因为必须要活的,而且不能让他致残,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吃喝上下功夫了。
在调养了半个多月之后,胡和鲁开始了他的劝降,或者“勾引”行动。他很希望得到杨家军的练兵之法,可借助间谍们带回来的零散记录,他训出来的部队非但战斗力没有提高,反而降低了不知多少倍。
但冯子震还是不说话,威逼、利诱、色诱、恐吓、亲善,胡和鲁动用了身边的每一个谋士的力量,自己亲自上阵,甚至还让人假扮营救者。但冯子震就是不说话,每次胡和鲁去见冯子震的时候,那个男人不论正在干什么,都会停下来,平静的站着,然后用黑色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一开始胡和鲁能够大度的“原谅”他的这种行为,可是现在每当看到那双眼睛他都觉得自己要发疯,虽然实际上从那双眼睛里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虽然几次他都暴怒的想要把冯子震拖出去抽一顿鞭子,可是因为要劝降,所以伟大的金焱皇太子只能忍着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亲善形象,当然,不管怎么亲善,那个男人仍旧是沉默的一言不发,比被割了舌头的还要安静!
“皇兄,谁又惹你生气了?”乌兰公主蹦蹦跳跳的跑进屋来。
“还有谁?还不就是那个哑巴!”
“呵呵,那人可恶是可恶,不过看来南人里除了那位杨鲲鹏,也还是有几个好汉的。”
“唉,好汉固然值得让人敬佩,可是……”
“哥,再桀骜的雄鹰,也有向勇者低头的一天,反正他来到我们这了,总有一天会匍匐在你的脚下的。到时候,再来想想今天的艰难,也不过是件趣事而已。”
“是呀,桀骜的雄鹰,雄鹰?!”胡和鲁猛地站了起来,把他的妹妹拦腰抱起,“乌兰你真是我的解语花!你的智慧比我养的那些智者还要卓越!”
乌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胡和鲁就已经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鹰,是熬出来的!
130熬鹰
冯子震双手被束住,吊在横梁上,这个高度让他必须踮起脚才能碰到地面,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让他异常的难受。不过他挺奇怪的,这个金焱太子,要是想对他动刑干什么把他捆在房里?直接把他弄到牢房里不是更方便?
疑惑虽疑惑,冯子震不并不准备开口询问,他就那样难受但是安静的站着,而胡和鲁就坐在他对面,跟前有一个三足的小茶桌,桌子上放着点心和茶水,一脸自信的观察着冯子震。
他那样子在此刻的冯子震眼睛里,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神经病”。幸好冯子震现在是一言不发,要是换了孟昉在这,胡和鲁绝对会毫无争议的因为吐血而亡。
慢慢的时间接近午时,冯子震伸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肚子这个时候也配合的叫了起来。
胡和鲁故意“咕咚咕咚”的大声喝下茶水,举起茶壶,当着冯子震的面又沏满了一杯水:“冯将军可是渴了?”
“……”冯子震到了这时总算明白了胡和鲁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只要点点头,就能饱腹解渴,但这点头里边的意思并不是单纯的“我想喝水”这么简单,而是带着乞命和请降的味道。他抬眼看了胡和鲁一眼,不过那眼神和他平时没什么不同,黝黑的瞳仁里仍旧半点感情也无。
然后很快,他继续放低了视线,盯着地面的一点不放,让胡和鲁完全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时间慢慢推移,转眼间就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原本软禁冯子震的小院里也点上了灯火,胡和鲁更是已经在房中盯了一天。冯子震的双臂钝痛异常,两条小腿更是不时传来痉挛,一天水米未尽让他喉咙仿佛灼烤一般,肠胃更是已经饿得没有了直觉。
眼前的烛火渐渐模糊,冯子震就这么被束缚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啪!”一声爆响将冯子震惊醒,睁开眼,见胡和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根鸡蛋粗的鞭子,不过刚才那鞭并没抽到他身上,而是抽在了他身边的地上,即使烛光黯淡,冯子震也能看见地面上多了一条白道。
原来除了不能吃不能喝,还不能睡?看来这次确实要受些苦头了。
胡和鲁惊喜的看见冯子震总是冷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然正确的说那不过是一丝苦笑而已。但胡和鲁觉得只要有了嘴唇的松动,那后边就都好办!
两个人就这对峙着,一个水米未尽,还不得休息,另一个吃得好喝得好,虽然也熬红了眼睛但却仍旧能够坚持。
一天、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鞭子的爆响已经无法惊醒冯子震了,每一次都要胡和鲁亲手叫人摇醒。因为缺水,冯子震的嘴唇裂开了深深的血口,口腔中和喉咙里应该也有干裂的地方,因为冯子震能够尝到腥甜的血腥味。
他黑色的眼睛也总算是失了平静,恍惚、混沌、茫然、散乱的看着不确定的方向。
“想喝吗?”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到了冯子震的唇边,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喝进嘴里。胡和鲁感到焦躁了,再渴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可是除了偶尔他陷入短暂睡眠的时候会发出两声呻吟,其他的时候仍旧是一声不吭!就如同现在,他看到冯子震的喉结动了一下,失焦的眼睛短暂对准了茶水,胡和鲁确信那里边有着近乎贪婪的渴望,不过他仍旧是没有动一下!
“你快死了!”胡和鲁摔碎了茶杯,抓住冯子震的衣领大喊着,就好像他并非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而是担忧冯子震身体的亲属。
被摇晃得异常头晕,甚至还有些作呕,虽然他现在绝对什么东西都呕不出来。胡和鲁急喘了两声,出去叫进了三个太监,其中一个的太监手里捧着一只造型古怪的壶,这是专门给不能吞咽的病人用的灌药壶,壶嘴扁而长,能够压住舌头,直接插进病人的喉咙将药灌下去。
“给他把参汤灌下去。”如果冯子震刚刚喝了他杯里的水,甚至只要他有喝水的意愿,他就会把人放下来,但是没有,那个人根本仍旧没有将他看在眼里!那么他就只能继续。
太监领命,不过在动手之前那捧着灌药壶的太监,低声在胡和鲁的耳边说了两句。胡和鲁看看一边半死不活的冯子震,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屋外等着他的人,正是数年前与杨鲲鹏、赵璞有一面之缘的李怀。
“李先生。”李怀看着年轻,但胡和鲁对他却持弟子礼,且李怀也坦然的受了。《
“不知殿下深夜召微臣过来是为了何事?”
“唉。”胡和鲁叹息一声,把从决定熬鹰开始,一直到现在的情况都说了,最后的主要问题就是想请李怀帮着想一个降服冯子震的法子,毕竟当初掠人也是他这位先生的意思。
李怀看了看胡和鲁,略微沉吟之后没说怎么降服冯子震的法子,但是一开口就把胡和鲁给问愣了——
“殿下,降服冯子震固然重要,但却并非殿下现在的首重之事,殿下不觉得对这男子放的心思太重了吗?”
“!”
胡和鲁这个人,生下来刚三个月就被册封为了太子,可以说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从小到大,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或者物却没有几个,如果要算的话,一个手掌就能数的过来。可是自从冯子震归在了胡和鲁手下,他对这个人花的心思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要说从他身上套出南朝的养兵练兵之法固然是重要,但是他们金焱以骑兵立国,掌握了这演练步卒的方法也不过是如虎添翼而已。可如果没有这双翅膀,虽有些可惜,却也是无伤大局。
“殿下!殿下不好了!”正当这年龄相近的师徒俩在一片沉默中彼此对视(木有jq)的时候,屋里边的太监忽然叫起来了。
胡和鲁顿时顾不上其他,转身便冲进了房里,他身后,李怀轻轻一叹,却也没多说什么。
胡和鲁跑进房里,只见冯子震的头无力的朝后仰着,半张脸上满是血!胡和鲁一把抓过来一个太监:“这是怎么回事?!”
“奴……奴婢们也不知道啊……参汤灌进去没几口,冯大人就开始流鼻血了……”太监哆嗦着,总算把事情说完了。
胡和鲁一惊,本来这流鼻血应该是火力旺的人才会出现的事情,可是冯子震刚送来的时候就受了重伤,这养好伤还没几天就又渴又饿,他哪里来的阳火啊?
对呀!他伤好还没几天!
胡和鲁心里酸的难受,一把将冯子震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还不快把他放下来!”
几个挤在一边哆嗦的太监立刻动了起来,搬凳子的搬凳子,找钥匙的找钥匙,还有一个激灵的禀报一声飞也似的跑出去找太医了。
等到冯子震被被放在床上盖好,太医也拎着衣箱来了。诊察一阵之后,刚张嘴就被胡和鲁推了出去:“快去开药!”
xxxxx
顺平、永福楼
文物大比在即,客栈里住满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文武士子,这些人年龄各异,口音各异,带着银子和憧憬而来,但大多数人却只能带走干瘪的荷包与三年后再会的“新希望”……
不过也并非是只有士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到来,毕竟普通人也要过普通人的日子,所有,有着一个微跛的中年行商入住,倒也没让多少人觉得奇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位留着一副漂亮长髯的商人,一进房就将自己的胡子“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乔叠青拿着一个茶碗把玩,他有些后悔就这样来到京里了。他的包裹里如今放了一本赵琨亲手所述的盟册,里边都是与平王勾结的官员名单,还有两封密函,一封是赵琨的请罪折,另外一封则是赵琨写出来的平方造反的具体步骤。
在赵琨将这些东西秘密交给他,并在第二天将他驱逐出府,实际上却是让他来京告密。乔叠青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就这么肯定的一口答应下来了呢?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以茶当酒,一口气倒进嘴里咽了下去。
就因为一夜之欢?不,加上上一次没成功的,勉强能算是一夜半。就因为这事,他就信了他,愿意为他冒着如此他的风险跑到京城来找皇帝上书!?
乔叠青的手,有些抖,他害怕,害怕这不过是赵琨一次高明的利用,毕竟,两军阵前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是常有的事情,毕竟,曾经赵琨那么渴望着皇位,毕竟,平王是赵琨的生身之父……
当热情退去,当乔叠青置身于危险中,因为背叛而养成的多疑的习惯重新开始影响乔叠青。他在逃跑和上书之间左右摇摆着,而实际上逃亡也是乔叠青想要保住自己性命的最佳的选择,毕竟他身上带着不少银两,而且他能肯定,赵琨并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因为要躲过平王的耳目,而平王不知道,也就等同于赵琨不知道!
乔叠青闭起了眼睛,他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考虑!
131背叛(一)
赵璞手里拿着一份加急密报,这段时间类似的加急密报几乎没有停过,但这是第一份让他变了脸色的密报—— 由金焱汗国的细作传来,关于冯子震的消息…… 当初冯子震被劫,他手下的将官也是精明,并没将事情闹大,一边对外说冯子震忽染重病,一边发出密报。所以,到现在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谁都以为冯子震还在家里养病。
“唉,等他回来就真要养病了。曹斋,把这密折给鲲鹏送去。”沉吟片刻,赵璞觉得这事还是不隐瞒的好。曹斋接过密报,转身去了。
杨鲲鹏几天并未在营里呆着,而是在家中处理某些公务。他接过密报,默不作声的从头看到尾,脸色也越来越暗,呼吸沉重的就像是胸口压着大石。
曹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杨鲲鹏并不需要嘴皮子上的同情与安慰,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真的是为他好,那就只能尽量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杨鲲鹏闭了闭眼,将密折放在烛火上烧了:“曹大哥,回去的时候帮我问问陛下,那个胡和鲁……算了,还是当我没说吧,你快回宫去吧。”杨鲲鹏话说一半,就转移了话题。但曹斋也不是笨人,虽只有一半话,却也明白杨鲲鹏想要什么。可不知杨鲲鹏处于什么考虑,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但杨鲲鹏既然不说,他也不点破,不过回宫之后,他要怎么和赵璞说,却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转身刚要走,曹斋互相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那个孩子今天我来的时候又看到了,你没有处理掉他?”
“他还有用。”
“别因为他年纪小便放纵了。”
“我明白,这点你不用担心。”杨鲲鹏点头,“我留他,只是为了让他继续帮我传一些情报而已。”
东厂也是搞情报的,他明白发现了敌人的密探,这种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为己用的手段。曹斋点点头,总算是放心走了。
剩下杨鲲鹏一个人在房里,满桌真真假假的公文已经都看不下去了,他拔出了头上的银簪,半解闷半发呆的,拨弄着书桌烛台上的蜡烛,看着烛火一抖一抖的闪动。
“大人!”门外忽然一声喊,杨鲲鹏下意识的一激灵,烛台险些让他碰倒,不过他倒是没生气,毕竟这事主要原意是自己走神,深吸两口气放松了一下,这才将叫门的仆役叫了进来。
“大人,府外有人求见。”
“有人求见?”
“是,那人死活不说性命,只是送上一份拜帖,还说与大人是故人。”
“故人?”接过拜帖,杨鲲鹏心说,这人要是真有要是还罢了,如果是跑到他府上来找便宜的,那就别怪他借题发挥,借人发火了!
胸口被怒火顶得一阵阵闷痛的杨鲲鹏打开了拜帖,看来看去他只能看出来这人姓乔。而姓乔的,还是故人?
杨鲲鹏只想到了那位乔公子!不过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乔叠青没事跑到他这来干什么?找打?
被勾起了好奇心,顺便想转换转换心情的杨鲲鹏把人叫了进来,结果就是没半盏茶的功夫,杨鲲鹏就带着人进宫去了……
小燕蹲在墙角里,不停的抹着眼泪,她前些日子只是觉得弟弟有些不对劲,但还以为他是在外边有了上心的姑娘,毕竟十二三也到了男孩动心的年纪了。可是后来就越来越不对劲,一次帮弟弟叠被,小燕无意中翻出了一小堆银子,她粗略一数竟有二十多两。
一开始小燕还以为是弟弟偷了东西,心中担忧,却不敢禀告管家,怕他们姐弟被赶出府去,便偷偷的打听有谁丢了东西,也想过跟踪弟弟,看他到什么地方偷,这也是为什么她让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