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春宵
盛宠凉薄娇妻 作者:疯子棠
由于消防通道的出口,在总经办斜对面,简云裳即使贴在门缝后面,也无法看清里面具体的情形。
仅从脚步声判断出,对方应该是个男人,走路时鞋底偶尔会趿地。
前有赵子敬夜探简氏,今天又来了个。自己在简家这么年,从来不知道这总裁室,还藏有让人垂涎的宝贝。
耐心等了会,脚步声从总经办离开,渐渐消失在走廊里。而且对方走时,没有将门上锁。
简云裳屏住呼吸往后退开步,悄无声息的将手机的录像功能打开,从门缝里伸了出去。
不知是那人太过警觉,还是自己已经被发现。脚步声消失了几秒钟,复又再次响起并折回来,行走的速度也在加快。
徐徐收回手机,简云裳绷紧了神经,只留着镜头对准总经办的大门。
那人似乎是忘了什么东西,总经办的地弹门已经有些年头,开关总会传出吱呀的声音。等到那声音停歇,她直起来,再度将手机的镜头伸出去。
这次,因为可以看到屏幕,溜进总经办的人,面目下子变得十分清晰。
简云裳盯着画面看了会,不动声色的等他再度离开后,才套上鞋子,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小姐……”沈亮刚出电梯,抬头就看见她鬼鬼祟祟的,寒着脸从消防楼梯口里出来,下意识解释:“蒋少不放心你,让我跟过来看看。”
“吁……”简云裳乍见他出现,松了口气的同时,头皮不免有些发麻。
拍拍胸口,她点了点头,用力推开总经办的门。
员工体检资料,向是总经办的人保管,但是具体是谁在管,她也没仔细问过。
拉开窗帘之后,室内瞬间亮堂堂的,简云裳先翻了总经理秘书、还有其他秘书的桌子,发现没有,又将独董的办公室翻了遍,最后来到裴亚枬的办公桌前。
找到体检结果的同时,简云裳还找到了另外样东西——泰美的竞标结果通知。
看签收日期,是上周四送达的,而她对此毫不知情。
有意思,裴亚枬到底为了谁,竟然如此的孜孜不倦,还是嫌总经办的工作太清闲?
黛眉轻佻,不置可否的看了看通知书上的印章,随手照原样放回。
拉开椅子坐下,她根据部门找出闫万琴的体检表,仔细看了起来。她每年都体检,所以对上面的各项指标数据,点都不陌生。
血压是正常的,血糖偏高……视线点点往下移,最后停在肝功能的化验结果上。
肝部可见肿瘤扩散……难怪会主动求死!简云裳感觉轻松的同时,心头倏然浮起挥不开的沉重。
闫万琴的儿子今年刚上高中,就读于京都最好的双语学校,年光是学费就得十几万或者。
她拖着肝癌晚期的身体,车祸死了还能争取笔赔偿,若是选择医治,基本可以预见,这个家即将面临的风雨。
情绪压抑的从总经办出来,招呼了声沈亮起下楼。
大堂的保安此时已经醒来,惊见简云裳出现,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总……总裁好!”
简云裳点头,脸上勉强挤出微笑,上前随意的看了看监控视频,问道:“穆董事刚才是不是来过?”
“没有,除了您和这位先生,没有人经过大堂。”保安战战兢兢的垂着脑袋,额上冷汗片。
简云裳忽然不忍心苛责,提醒句注意看着点,就扭头出了大堂。
穆裕民大周末跑去总经办,来去都不敢走正门,莫非此前留在自己办公室的香水味,是来自于他……
墨色的黛眉惯性蹙起,言不发的上了车。
沈亮绷紧面容,确定车门关好后才开门坐进驾驶座。
简云裳抬眼望了望他的后脑勺,依稀记得自己有话要和他说,但却想不起具体内容。
疲惫闭上眼,路沉默回到沁梅园,简云容已经上楼午睡,客厅里只有蒋牧尘脸焦急的在等着。
简云裳放下包,没什么精神的拿着平板去了餐厅。
刚盛好饭,卓辉脸汗的从外面跑进来,嘴里没闲着的哇哇大叫:“饿死了,还有吃的没!”
她狐疑抬头,忽然想起沈亮似乎也没吃,浅笑着答:“还有,你叫亮哥起吧。”
“少……少夫人,我们到外面去吃,就……就可以了。”卓辉第次看见她笑,无端端的楞了下,俊脸瞬间烧得通红。
“周围这片都是古建筑保护区,要吃饭得走好远。”简云裳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却倏然变得凌厉:“还是,你只听蒋牧尘的吩咐。”
“不……”卓辉抬头,惊悚的发现蒋牧尘就在屏风边上,侧眸望眼疑似生气的简云裳,瞬间有种想死百了的感觉。
“不什么不!吃饭!”蒋牧尘低低的吼了声,自发自动的坐到简云裳身边,动作优雅的拿起公筷:“刚才跑哪了,走也不带着保镖,云容很担心。”
简云裳心里趟过暖流,偏头似笑非笑的看他,直接用筷子接过公筷上的菜往嘴里送。
卓辉默默低头,心中默念百遍没看见……没看见。
就连沈亮都忍不住别过脸,不轻不重的轻咳了下。
简云裳细细的咀嚼着嘴里的菜,眉眼弯弯的望着蒋牧尘的眼睛,也不说话。
蒋牧尘看得有些痴,心里的某处被那双水样的眸子,撩拨得渐渐融化开来,象水样。
“老大,我看我和亮哥还是到外面去吃吧。”卓辉如坐针毡,煞风景的打断两人之间,你侬我侬的暧昧气氛。
蒋牧尘手中顿,斜过去个凌厉的眼风,淡淡开腔:“就在这吃。”
沈亮默了默,低着头径自去拿了碗,自己盛饭。
简云裳的食量向很少,加之方才胸口有些发闷,吃不几口就放了筷子,笑着起身:“你们慢用。”
娇艳的薄唇微微扬起,分明带着疏淡的笑意,却又显得性感无比。
蒋牧尘身子忽然僵,感觉到身心正被种灼热的窥探锁住,慌忙放了筷子追上去。
来到客厅,简云裳累极的窝到沙发上,懒洋洋的动都不想动。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简氏。”蒋牧尘温柔的坐过去,双手搭到她肩上,力道正好的帮她揉着。
简云裳眯眼,没有焦距的望着草木皆成景致的窗外,轻声呓语:“蒋牧尘,你觉得钱有用吗?”
“有用,但是也不是无所不能。”蒋牧尘手上的动作稍有停顿,交叠着抵在她的后脖颈上,轻轻往下摁:“但是没钱,却是寸步难行。”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简云裳叹息声,顺势趴到沙发扶手上,漫不经心的说:“公司的个员工,发现自己身患绝症之后,主动撞车求死。”
“……”蒋牧尘张了张嘴,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在嘴边。
他没经历过没钱的日子,自然也无法体会那种心情。
简云裳点都不意外他的沉默,回来的这路,她想了很。
她感激母亲,在生前即有前瞻性的为她们姐弟,铺好所有后路。却也愤恨,简伯年亲手毁灭了所有美好,还将她们推入地狱。
凝滞的气氛久久不散,简云裳趴了会,倦意袭来,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蒋牧尘等老半天不见她动,心中不可遏制地颤,含笑起身绕到前头去看。
果然已经睡了过去!
墨黑的眸子荡起深不见底的温柔,慢慢倾下身子,轻手轻脚的将她抱起来。
简云裳素来浅眠,在他起身的瞬间便已醒来。
男人线条冷硬的下颚,此刻看来竟温润而柔和。眯着眼看了会,复又老实的枕着他的手臂,闭眼安睡。
她的身子很轻,蒋牧尘几乎没怎么费力,便已抱着她来到二楼的主卧室。动作轻柔将她放到床上,眼神不自觉的变得温柔。
卸去防备的她格外柔弱,绝美的容颜如孩童般无邪。情不自禁的捉住她的手放入掌心,白皙如瓷的肌肤,冰凉又嫩滑。
犹记得第次捏手臂的柔软触感,躁动在心底的炙热火气,燎原般猛蹿起来。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细心的帮她盖好被子,强忍着身体的浓烈渴望,放轻脚步去了隔壁的卧室。
他走了之后,躺在床上的人幽幽睁开条眼缝,唇边若有若无的浮起丝幸福的笑意。
流氓痞子也有正经的时候!
唇边的笑容渐渐放大,倦极的眼眸却沉沉瞌上,神经放松的坠入梦乡。
——
觉睡到太阳偏西,惺忪睁开眼,房里已被夕阳染成温柔的橘红色。
扶着床垫坐起来,她无意识的看了圈房中的摆设,无端端的感觉到阴森。明明是民国初年建造的宅子,居然比顾家别院那座前朝老宅,给人的感觉还要冷。
“啊嚏”鼻子痒得受不了的打了个喷嚏,本能的开始寻找过敏原。
房中并无鲜花,灵敏的鼻子依稀闻到点点霉味。
举目望了圈墙上的鎏金壁纸,还有散发着古旧气息的家具,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冷战。
上次来的匆忙,居然粗心到没及时通知蒋牧尘,将这些旧的家具换掉。
喷嚏连连的下了床,楼下依稀传来男人说笑的声音。
低头看了眼时间,下午6点。简云裳楞了会,才惊觉自己居然睡了四个小时,难怪醒来,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无措感。
简单洗漱后下了楼,客厅里只见蒋牧尘和简云容,拱着脑袋蹲在玄关后面的空地上,似乎在研究什么东西。
眸底闪过抹复杂的情绪,她故意加重脚步声,奈何大小的两个男人,居然充耳不闻。
“在看什么,这么投入。”含笑走到近前,两人中间的地上赫然放着,中午才送回去的小麻雀。
蒋牧尘手里拿着只细细的竹签,正从旁的盒子里,挑出被轧成好几截的青虫,小心翼翼的喂着饿晕了的麻雀幼崽。
“吃了吗?”简云裳拧眉蹲到简云容身边,关心的问:“能养活吗这个样子。”
“姐,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养活。”简云容皱着眉头,语气难过:“我下午睡醒去看的时候,小家伙们叫都不会叫了。”
“云容……”简云裳心里阵难过,仍打起精神安慰:“尽人事听天命,或许它们真的能活下去。”
简云容点点,眼里再度燃起希望的火苗。
旁的蒋牧尘听着姐弟两的对话,心底略有动容,可惜无暇分神。直到将整条青虫喂完了,才放松的笑着说:“看样子应该是能养得活的,云容你弄些干净的水过来。”
“拿水做什么?”简云容不解,不过还是起身去拿了瓶苏打水过来。
蒋牧尘眸底闪过抹无语,及时出声制止:“不是那个,你到厨房弄些自来水就行。”
“噢……”简云容拖着长长的尾音,扭头飞快的往厨房跑出。
蒋牧尘放了竹签,双脚发麻的起来,目光温柔的看着简云裳笑:“睡得好吗?”
“家具有霉味,晚上怕是没法睡。”简云裳的注意力,都在不断张嘴的小麻雀身上,闻言随口说:“前段时间雨水太,这房子长时间没人居住,墙纸都发霉了。”
蒋牧尘听完,立即转身出了客厅。
简云裳也没在意,试着拿起竹签去逗那几只麻雀。
片刻之后,门外依稀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跟着响起箫碧岚咋舌的声音:“啧啧,我说云裳,你的家还真是越来越气派了,不过我喜欢!”
简云裳仰头笑了下,正好简云容拿着水跑来,遂吩咐道:“你把鸟窝放到安全的地方,省得小黑和它的女朋友惦记。”
简云容应了声,飞快端起地上的鸟窝,溜烟的跑上楼。
简云裳起身拍拍裙子,笑着问箫碧岚墨珍怎么没来。
箫碧岚佯装不悦的哼了声,大剌剌的进了客厅,随意窝进沙发:“来了呀,在外面偷看旧爱。”
话音刚落,就听墨珍没什么情绪的嗓音,阴测测的身后传来:“anne你这张大嘴巴,天不嚼舌根就不舒服了是吧。”
箫碧岚苦着脸从沙发上爬起来,摆出副你奈我何的神情,倨傲抬起下巴。
简云裳无语,赶紧拉了她们上楼,起去自己的工作室参观。
上到楼上,墨珍对工作室没什么兴趣,随便扫了扫就去了琴房。
“云裳,要不要陪我合奏曲?”她开口的同时,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坐到钢琴前,迟疑打开琴盖。
简云裳和箫碧岚闻言,俱是愣,继而忍不住为她感到心疼。
自从沈亮因公殉职,墨珍这两年几乎没有看过钢琴,别说是碰。沈家二老担心她睹物思情,葬礼结束,即强忍思念之情,将客厅里的钢琴移去杂物房。
简云裳默默和箫碧岚交换了下眼神,安静的走到她身边坐下。
偏头望眼她沉静的容颜,颤抖的指尖随着她的动作,徐徐落到黑白的琴键上。
弹的是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序曲,它曲调明快、欢乐,也是墨珍第次遇到沈亮时,正在弹奏的曲子。
情绪不对,弹出的曲子自然也失去了原本的意味。简云裳心如明镜,十指配合着她的节奏,故意将曲子弹出悲凉而寂寥的意境。
在她们的脚底,是保镖和佣人房,同样设有宽敞的餐厅和茶室。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昏暗不明的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窗里透进茶室,隐约照亮窗边那抹,高大而寂寥的身影。
耳边的琴声,清冷如钢珠撒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
沈亮长叹声,唇边泛起缕缕苦涩的笑意。
她到底还是认出了自己。
他静静的在那里,布满半张脸的丑陋疤痕,纠结而狰狞的鼓起来。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里,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哀伤。
深爱的女热近在尺咫,而他却无法给她个温暖的拥抱,只能躲在角落里,远远的偷偷看她。
起伏在胸口的心脏,传来阵阵抽疼。那琴声亦仿佛带着魔力,引着他回想起最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还有彼此,最初的青涩模样。
墨色的双瞳倏然变得黯然,然而笔直修长的双腿,却不由自主的迈开,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坚定的迈开步伐。
琴声越来越清晰,而脚步也渐渐的变得沉重。
他告诉自己,只看眼,眼便够了……
“嗨!亮哥能不能请你过来帮个忙。”犹豫的瞬间,卓辉嬉皮笑脸的拎着烤炉过来,朝他努努嘴:“这是给弟兄们准备的,你帮我提把。”
沈亮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常,不露痕迹的收回已经迈上踏步的脚,冷静过去帮忙。
两只烤炉,有火炭还有腌过串好的肉串、以及杂七杂八的烧烤料子。
搬完又安置妥当,沈亮竖起耳朵听了听,楼上的琴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心底仿佛松了口气,又感觉到深深的失落。
墨珍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她表面上骄傲、清冷,内心里却极度的敏感。
尤其是在感情上,她从来不会拖泥带水。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勉强也不强求。
想着黑眸再次黯淡下去,不住的期盼,她弹琴只是兴之所至,而非存心试探。
晚来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除了墨珍和箫碧岚,顾旭之是最后个到的。
佣人把烧烤炉子支到后院的凉亭边上,由园子里的厨师帮忙烧烤,简云裳姐弟以及蒋牧尘他们,就坐在亭子里闲聊喝酒。
沈亮的身份毕竟只是保镖,他远远的看了眼,折回副楼门前。
这里同样也支起了炉子,只不过都是自己动手。
卓辉在那边坐了片刻,拎着打酒过来,嬉皮笑脸的要求加入。
“那边好,有专人帮着烤。”沈亮不咸不淡的看他眼,自顾拿了支啤酒起开,仰头喝去大半。
卓辉也起了支酒,苦笑:“好什么呀,他们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
“你在蒋牧尘身边呆了少年?”沈亮喝完,语气随意的说:“我看他很器重你。”
“好年了,从毕业就跟着他,那时候连合同都不会看,几年光景,老子快被他磨成全才了。”卓辉笑笑,似抱怨似感激。
“喝了吧,你将来也会成为他们其中的员。”沈亮安慰的拍拍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和他们本来是路人,如今却只能保持距离。
卓辉感激笑,举着酒瓶和他碰了下:“别喝高,有吃有喝可别忘了本职工作。”
沈亮眸色暗,仰头把瓶子里剩的的酒都喝了。
后院,凉亭里气氛并不太热烈。
墨珍和顾旭之看起来都心事重重,箫碧岚只顾着陪简云容,捧着手机玩游戏。简云裳颇有些无语,她没料到蒋牧尘,真的会邀请顾旭之过来。
间或聊两句闲话,大数时候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口接口的喝酒。
简云容因为肠胃的问题,只能喝饮料,烧烤也不能吃太。坐了会便被箫碧岚拉着起身回了屋里。
夜里9点左右,凉亭里的气氛愈发显得清冷。墨珍喝至微醺,提了支啤酒在手里,拍拍简云裳的肩,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小墨……”顾旭之意识到不对劲,刚开口就被蒋牧尘给拦住:“放心,这园子里都是我的人,墨小姐不会出任何意外。”
“师兄,你放心吧。墨墨做事有分寸的。”简云裳适时帮腔,视线追着墨珍的身影,悄悄叹了口气。
头顶的夜空星光稀疏,墨珍踩着院中柔软的草皮,目标精确的往副楼走去。
今天她到这里,就和简云裳要了地形图,所以很清楚自己该去哪里找沈亮。
都说酒壮人胆,她今天就是豁出去,也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狗屁任务,需要他隐姓埋名,抛弃父母抛弃挚爱,藏身在简云裳身边。
远远的,副楼的灯光已经清晰可见,她停在门外,所有的勇气在听见沈亮说话的那刻,瞬间消散。
她忘了他曾经是军人!
军人的天职,就是要保护公民的财产和人身安全。
双脚无力顿住,她颤抖着握紧酒瓶,颓然坐到地上。
他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眷顾,她怕这冲动,会导致他全部的努力,功亏篑。
“地上凉。”男人的嗓音透着丝不易觉察的黯哑,轻轻自她头顶响起:“我去叫人送你回去。”
墨珍怔怔抬头,明亮的双眸穿过层层暗影,直直望进他的眼底:“你是谁。”
“小姐你喝了,我去叫人。”沈亮胸口滞,艰难转过身。
身后安静几秒,下刻明显喝高了的小女人,摇晃着挣扎起,把扣住他的手腕:“你不是人吗?”
“放手!”沈亮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出声:“小姐请自重!”
“自重?”墨珍重复着他的话,身子不失敏捷的转到他面前,挑衅的揪住他的领口:“婚礼还有周就要举行,我的未婚夫却为国捐躯,从此生死两茫茫,你让我自重?”
沈亮脊背微僵,张着嘴却无言以对。
“怎么,你也同情我?”墨珍语笑晏晏的望着他,突然踮起脚尖,发狠的吻向他的唇。
这刻,她心里想着的,只是要把自己的爱人找回来。什么国家什么天职,统统抛开。
两年的日夜思念,重伤苏醒后的茫然,躲在家门外听她和父母闲聊压抑,在这个猝不及防的吻中,尽情的宣泄出来。
失而复得的悲喜情绪,如同在夜色里点燃的焰火,不断刺激着沈亮残存的理智。
他着迷的圈着她不堪握的腰肢,全身心投入的汲取着她甜美的味道,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住。
不知过了过久,他突然推开她,言不发的攫住她的手臂,扭头大步走向车库。
“亮哥……”卓辉不过是想出去透透气,结果意外看到方才香艳的幕,忍不住出声:“晚上我会交代值夜的不给你留门哈。”
轻松玩笑的语气,听在沈亮耳中,却仿佛记重锤,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任务未完成之前,如果自己的身份提前暴露,弄不好国家会再度遭受损失。
旁的墨珍虽然喝得熏熏然,脑子里却是异常的清醒。
她后退步,再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人看见的情况下,客气而疏离的先行坐进车里。
“行了,你接着去喝吧。”沈亮模糊的回了句,开门坐进驾驶座。
火红的法拉利f12berlia徐徐驶出沁梅园,很快没入夜色。
“亮哥……”墨珍抱着酒瓶靠在后座上,晶莹的泪水,像雨帘般,流过白皙面颊,缓缓滴落到她身上的连身裙上,很快湿了大片。
“墨墨……”沈亮再也瞒不下去的艰难开口:“云裳的红客身份泄露,很可能会影响到你和anne的人身安全。”
“所以你化身保镖,守在她的身边,暗中保护她?”墨珍擦去眼泪,眸底浮起充满了爱恋的目光。
“差不,我知道瞒不住你们,就是没想过这么快就暴露。”沈亮无奈,语气倏然低沉下去:“爸妈还好?”
墨珍两边的脸颊泛起抹淡淡的红晕,支吾着说:“我上周刚去过,他们很好比我坚强。”
沈亮呢喃着说:“对不起……”
墨珍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狭小的车厢里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闷,许久她才幽幽开口:“送我到家门口就好,你早些回去。”
路灯和霓虹洒下的光线,明明灭灭照进车厢。沈亮抿着唇,视线落到后视镜中人身上,苦涩颔首。
——
沁梅园中,顾旭之和箫碧岚走,整个宅院瞬间都冷清下来。
烧烤炉子里剩下的丝火星,随着佣人手里的凉水浇下去,顷刻熄灭。
简云裳端着杯红酒,优雅在副楼二层的窗前,目光没有焦距的盯着漆黑的夜空出神。
蒋牧尘单手抄兜,半倾着身子伏在窗台上,眸光微敛脸色凝重。
两人安静的着,彼此的气息随着吹拂而过的微风,渐渐缠绕到起,微妙中又透着暧昧。
“你难道不想说些什么?”简云裳扬起笑脸,淡然的收回视线偏头看他:“难道真的只是想陪我吹风?”
“为什么不拦住墨珍,她是你最好的朋友!”蒋牧尘明显有些生气,几分钟之前,卓辉状似无心的提到,他在院子里看到的那幕。
“管太宽!”简云裳忍不住噗哧声笑出来,脸颊上露出两只醉人的梨涡:“以卓辉的身手尚不能伤她,你觉得她会无缘无故,让保镖占她的便宜。”
“你是说……”蒋牧尘回过味来,星眸眸底闪耀着只有两人能懂的炙热亮光:“天色不早,早点休息。”
简云裳脸上的笑意僵了下,刚要开口嘲讽,却听他的手机铃声大作。
男人窝火的拿出手机,低头扫了眼号码,咬牙接通:“出了什么事。”
停顿片刻,他的嗓音忽然拔高:“死了?警方确定身份了没有,说没说在哪里发现的遗体。”
“好了,我马上过去看看。”说完收了手机,恋恋不舍的开口:“苏云山死了,妈让我去看看,做个样子。”
“死了?”简云裳下意识反问:“我记得他直在牧天任职。”
蒋牧尘迟疑秒,不经意间说出事实:“他三年前就被逐出牧天了。”
说完,脚步飞快的往楼下跑去。
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空余楼道里还依稀有脚步声传出。简云裳敛眉,怔怔望着手中的红色液体,心头百感交集。
他说三年前就将苏云山逐出简氏,莫非是为了自己。
思绪回转,想起自己代表兴盛参与述标会那次,周远帆和简薇薇的私情败露之后,似乎也不知去向。
到后来,他次又次的出现自己身边,解决各种麻烦,提供各种线索信息……
摇了摇头,她不敢再想,仰头将最后口红酒喝下,熏熏然下楼回房。
下午还满屋古旧家具的卧室,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焕然新。甚至跟当初住在盛世云裳的卧室,毫无二致。
感动的情绪借着酒劲,渐渐在心底发酵。
她浅笑着拿出睡衣,洗了澡舒舒服服的躺上,还散发着阳光气味的柔软大床,不会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久,迷迷糊糊中,身边的床垫如常下陷。掺又酒味的熟悉气息,伴随着男人滚烫的肌肤,轻轻贴向后背。
她闭着眼呓语着翻了身,佯装无心的将手搭到他的胸口。
黑暗中,这个带着试探意味的动作,却令蒋牧尘呼吸滞,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绷紧了神经,还在天人交战,那双冰凉而滑腻的小手,已经顺着他的肩部向下滑动,划过紧实的胸肌,落到平坦的小腹上停住。
敏感之极的身体,那刻轻颤了下,旋即夺回主动权毫不犹豫的翻身覆上去,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唇瓣……
转过天,蒋牧尘通体舒畅的睡醒过来,低头宠溺的望着臂弯里,蜷成猫咪样的简云裳。
视线下移,却见她白皙圆润的肩头,布满了青紫不的印记。
深深的心疼和怜惜,刹那盈满心头。温柔倾下头颅,他唇边噙着抹笑,轻轻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上,眷恋的吻着。
简云裳倦极睁眼,手臂挥便将他推开:“我饿了。”
“乖,想吃什么我马上通知厨房准备。”
经过昨晚,男人的话里充满了缱绻之意,温暖如春风般,带着绵密醉人的味道。
那种感觉,好似股撩人的春风,痒痒吹过简云裳荡着涟漪的心湖。
“随便……”娇颜染上丝丝羞赧,不自在的埋进被子里。
蒋牧尘愉悦笑开,薄唇贴着她的耳廓,痞气打趣:“该看的都看了……”
“流氓!”简云裳心虚的喝叱句,拽了枕头打他。
这动,身上顿时春光外泄。
蒋牧尘艰难的咽了烟口水,出其不意的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狠狠抱紧。肉麻入骨的情话,情不自禁的从口中溢出:“云裳,谢谢你肯嫁给我。”
简云裳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僵着酸疼的身子不敢动,清澈明亮的双瞳里,温柔的笑意却愈发浓重。
——
用过早饭,两人因为苏云山意外身亡事,不得不回了蒋家大宅。
从车上下来,蒋牧尘原本走在前面,到了客厅门外却忽然停下来,不容拒绝的牵起简云裳的手。
穿过玄关,客厅里只有郭妙桦夫妇和蒋牧雪在,蒋千学和沈如眉不见踪影。打过招呼坐下,原本只是啜泣的郭妙桦,忽然放声大哭。
蒋牧尘给了简云裳个放心的眼神,冷冷开口:“婶婶跟表舅的感情,何时这般好了?”
旁的蒋牧雪闻言,双眼亮晶晶的挪到两人身后,看到救星般扯了扯简云裳的衣角:“嫂子,我听佣人说院子里的睡莲开了,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简云裳礼貌的笑笑,抬头打量她眼,轻轻点头。
蒋牧雪几乎是拽着她出了门,到院子里,立即夸张的做起深呼吸。
和简云容差不的年纪,简单、懵懂、眼神清澈如泉,除去眉眼和蒋牧霜有些相像,姐妹两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性格。
“嫂子你不知道,我妈从昨晚就不让人睡,又是哭又是闹的,幸好你和大哥回来了。”蒋牧雪连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愁眉苦脸的坐到台阶上,双手支起下巴叹气。
“苏云山是你表舅?”简云裳含笑问了句。方才看郭妙桦哭天抢地,演戏的成分虽然居,倒是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对啊,以前在牧天犯了错误,被大哥赶了出来。”蒋牧雪无精打采的回了句,起身往院里的回廊跑去:“嫂子你快来,我是真的要带你去看睡莲。”
简云裳摇头苦笑,迈开脚步慢慢跟上去,余光见卓辉和陆逸凡也来大宅,忽然感觉苏云山的死,透着股蹊跷的气息。
说起来,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只有个——好色。听闻他死讯的头个念头,直觉想说死得好。
之前也听说他和蒋家是亲戚,闹半天是郭妙桦娘家的亲戚,难怪蒋牧尘会如此冷漠。
转念想,他冷漠也是情理之中,换了自己兴许只会冷。
陪着蒋牧雪在院子溜了圈,顺便也了解了下蒋家,家庭成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只不过有得有失,花粉过敏的体质,让她直回到客厅门外,喷嚏还没停止。待鼻子发痒的症状稍有减轻,刚走出玄关,就看到蒋千学和沈如眉坐在沙发主位上。
“爸、妈。”颔首客气的打过招呼,她不假思索的坐到蒋牧尘身边。
男人有力的大手横过来,温柔将她的手握住,面上却是派平静。
沈如眉满意的看着两人亲昵的表现,想着过不久,蒋家就会添丁,唇边忍不住露出笑意。
郭妙桦因为苏云山被赶出牧天事,三年来直耿耿于怀。如今人没了也就罢了,沈如眉竟然还笑得出来,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这件事,不管怎样都要查个水落石出!”郭妙桦抽泣着说完,又开始呜呜的哭起来:“好好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哭,客厅里的众人,各自脸色微变。
尤其是蒋千学!他眯着眼眸,神情凛冽窥着郭妙桦,不疾不徐的开口:“办案是刑警队的事,到底是不是非正常死亡,人自会有交代。”
此话出,蒋牧尘和简云裳立即低下头,唇边皆挑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唯独郭妙桦止了哭声,忿忿顶嘴:“大哥说的轻巧,谁不知道警察会为了提高破案率,故意敷衍!”
“够了!这事到此为止,警方没出具结果之前,任何人不得打着蒋家的名义,给警方施压。”蒋千学压着嗓子吼了句,抬眸瞪向蒋牧尘:“你来下。”
蒋牧尘无语的耸了耸肩,轻轻在简云裳手背上拍了下,慵懒起身。
郭妙桦让蒋千学这么吼,颜面尽失。气得失去理智的掐着丈夫的手臂,再次放声大哭。
沈如眉也不劝她,而是走到简云裳身边,拉她往后院走去:“云裳,来陪妈给葡萄浇浇水。”
“好……”简云裳含笑点头,走前偷偷给蒋牧雪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赶紧溜。
也算不上是出于好心,而是她实在害怕跟沈如眉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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