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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倦懒的气息。
女帝跪坐在长案前,额边零散的细发遮住了一点点眼睛,颊上依稀留有睡着时压出的红印。
她黑睫半敛,眸色深沉,只盯着那安静的少年。
内侍常公公见状,弯腰笑道:“陛下,沉玉之前顶撞陛下,这回是认罪来了,他跪了一个时辰了,见您睡着了,也不敢出声打搅。”
华仪忽然探手,勾住面前少年的下巴,用力抬起。
他十分温驯地抬头,浓密的眼睫往下垂着,还在轻轻扇动。
她心觉奇异,忽见他抬眼,两目相对。
黑眸冰凉似雪,分明是不染纤尘的模样。她看在眼里,却忽觉眼前少年变成了狰狞恶鬼,眼睛裹着一种浓浓的热切,压抑在深处,灼灼地盯着她。
仿佛要将她拆成碎片,一点点吞入腹中。
华仪心口一颤,腾地起身。
“陛下!”身边,常公公似被她吓到,连忙出声唤道。
华仪站在那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她十五岁的那个夏天。
女子十五行及笄礼,她身为帝王,此事更不可草率行事。礼部的折子上了一波又一波,华仪实在厌倦,闭殿不见大臣,任由满朝说她不循礼法。那时,在殿中陪着她的沉玉忍不住出声劝她,反而触了女帝霉头,她一气之下,将沉玉赶了出去。
顶撞帝王的卑贱少年不敢忤逆圣颜,跪在殿外整整一夜,又偷偷地买通了御前总管,趁女帝在此处乘凉小憩,悄悄地靠近认错。
她不想他竟会如此忏悔,反而软了心肠,日后待他愈发信任,长年累月之下,他在她身边遮天蔽日,搅动了整个江山。
华仪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身处于此境,竟觉万分不真实。
前世,她是明君,一心做中兴之主,视他为她最为信任之人,却被他篡位造反。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又该怎么选?
华仪冷淡而立,广袖垂落,衣袂上拂落隐约的龙涎香,黑底金丝的常服显得华贵而冷酷,她眯了黑瞳,低眼扫过安静跪着的沉玉。
一瞬间,脑海中便回闪起他数年来温润灵秀的模样,微笑时眼中有小小的狡黠。
他玉冠风流,而立之年,身居高位,风华无双。
他领着禁军造反,唇边冷酷的微笑让她心惊胆战。
他拔剑斩了三朝老臣,提着剑一步步走上御阶。
他看她绝望哭泣,手从头发一寸寸下滑,到下巴、锁骨……笑得无比疯狂。
当初她不知道,如今想来,他对她动手,更是蓄谋已久。
那应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现在跪在身边的这个人,看似俯首帖耳,实际上在想些什么?
华仪越想越胆寒,看着沉玉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深沉。
沉玉垂下眼,两手撑着面前冰凉的地砖,叩头低声道:“沉玉莽撞,冒犯圣颜,特此过来请罪。”
华仪冷笑一声,道:“一个低贱的奴仆,无诏何以见朕?”
将满十五的女帝容颜且还稚嫩,一双清凌凌的黑眸却比深渊还沉还冷,她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却无端让人觉得威严,是天生为皇所养成的睥睨与骄傲。
这话看似询问沉玉,实则是问罪于随侍宫人,女帝话音一落,身周宫人便俯首跪了一地。
沉玉微微一颤,抬头看了看华仪,抿起了苍白的唇。
随即,少年忽然惨淡一笑,眼角不由得翘起,精致得惑人,“陛下真的厌恶了奴才吗?”
华仪眼皮一跳,眸子里烧起了火。
常公公不料此刻他竟还敢开口质问陛下,一时吓得不住地朝沉玉使眼色。
谁给你的胆子啊?陛下什么脾气!
沉玉却只看着华仪,眼波流动,语气异常平静,声音清雅:“陛下,沉玉只是陛下一人的,若陛下不肯要我了,那么我这条命又还有什么必要存在?”
沉玉自称为“我”,是华仪登基后特许的。
华仪扬袖坐下,手扶着雕花金丝楠木,冷眼觑着他,似笑非笑道:“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朕?你真以为朕杀不得你?”
“不敢。”沉玉抿紧唇,伏下身子,恭谨道:“只要陛下开心。”
“行啊。”华仪翘了翘腿,忽然将脚尖探到沉玉的面前,轻轻勾起他的下巴,逼他仰起头。
这极为戏谑而侮辱的动作是她刻意为之,他高仰着头,眼中有一瞬间的惊与怒,却随即垂下的眼睫,遮盖住眼底的风起云涌。
她弯起红唇,好好地打量了他的神情,拍手道:“给朕把他拖下去,杀了!”
“陛下!”常公公不禁开口唤道。
在场众人都面露惊奇之色,连沉玉也愣了愣。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