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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谨言 作者:来自远方

    李家是北六省的豪商,楼大帅是北六省的无冕之王,楼家和李家结亲,可是件大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楼少帅的马队刚抵达,四周就聚集了不少打探和看热闹的人群。

    李庆昌对此颇为自得,挂着满脸笑容,抱拳问候楼逍。楼少帅却不给李大老爷面子,骨子里的骄傲,加上傲人等家世,楼少帅的确不需要给任何他看不上眼的家伙面子。

    李庆昌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睁睁的看着楼少帅越过他,对在他身后的李谨言说道:“我来了。”

    随后,掀起斗篷,直接把李谨言罩在了斗篷里,“走吧。”

    李谨言并不冷,棉布的长衫里,还穿着层夹袄。楼逍不管不顾的这么来,股陌生的,冷硬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是让李谨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推开?楼少帅明显是好意。

    不推开?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就算是两个男人,考虑到自己和楼少帅现下的关系,李谨言的耳根也不由自主的发烧。

    “怎么了?”

    楼逍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李谨言抬头,正巧对上了楼逍向下望的双眼。楼逍实在是很高,自己直了,也只到他的下巴。李谨言也只能安慰自己,十六岁,还有得长。俗话是不是说,二十五还蹿蹿吗?

    可楼少帅,好像,过了年才满二十?

    李三少被自己打击了。

    “没事,少帅,你先放开我。”

    李谨言还是推开了楼逍,这样实在是不成样子,难不成,楼少帅还打算搂着他路走过去吗?他娘会吓到的。

    楼逍显然不解李谨言为什么会推开他,楼少帅认为,他相中了,自然就是他的,否则,也不会亲自来送聘礼。在送聘和迎亲的事情上,楼少帅难得和楼大帅保持了致,来之前,楼大帅故意玩笑似的和儿子说:“小子,要不你干脆带上手下的兵,去把人直接抬回来算了,费二遍事干嘛。”

    楼少帅正身板笔直的在楼大帅面前,听到父亲的话,脚跟磕,啪的敬了个礼:“是!”

    握着腰间的佩剑,转身就要往外走。

    楼夫人忙拉住他,“儿子,你脑子就不会转个弯吗?还有你,楼盛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这么撺掇儿子,吓跑了我的媳妇,我让你睡年的书房!”

    楼大帅讪笑两声,下意识的就要去摸光头,又被楼夫人瞪,直接把炮口转向了楼少帅:“你个混蛋玩意,玩笑话听不出来吗?!抢什么媳妇抢媳妇,当自己土匪啊!”

    楼少帅抿紧了嘴唇,看着楼大帅的眼神很无辜,他什么时候说要抢媳妇了?明明是父亲下令!

    楼夫人直接护在了楼少帅身前:“你少冲我儿子发火!”

    楼大帅看看护犊子的妻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儿子,真想给这臭小子巴掌,从小就这样,蔫坏啊!这随谁?他楼盛丰向来光明磊落,肯定是被他那个做官都做得成精的泰山给教坏了!

    楼少帅被楼夫人从屋里推了出来,楼夫人再三叮嘱他,“今天只是送聘礼,千万别就这么把人抬回来啊!”

    楼少帅郑重点头,楼夫人放心了。

    等到儿子走,门关,楼夫人抖擞精神,驯夫!眼瞅着儿媳妇就要进门了,做公公的,不能总这么不着调,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楼家的聘礼抬进了李家,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也哄而散,不过私下里都在议论,这李庆昌把侄子卖了,也没见得讨了楼家的好,没见楼少帅理都不理他?反倒是李家的三少,似乎不般,这楼少帅据说是八字克妻,没办法才只能娶个男妻。看今天楼少帅对他那态度,就算是不会下蛋,也八成会受段时间的宠。

    楼逍到底如了李谨言的意,放开了他,却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李谨言的身上。李谨言想说真不用,就几步路,刚张嘴,就被楼少帅把捏住了下巴,有力的手指捏得他有些疼,“披着。”

    李谨言皱了皱眉,这人,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李庆昌赔笑在边,趁机插嘴道:“谨言,少帅番好意,不要不识抬举。”

    李庆云看了李庆昌眼,这人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真说不出句好话。楼少帅明显对谨言不般,这话里话外的教训,不是找不自在吗?

    果然,李庆昌话音落,楼少帅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刀子似的,让李大老爷生生打了个哆嗦。

    行人穿过前院,正巧被回廊边的大小姐李锦琴看到了。因为楼家今天下聘,整个李家都忙成了团,被李庆昌下令禁足的李锦琴,趁着丫头不注意,跑了出来。她倒要看看,能让爹娘费力讨好的楼少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最好是个莽夫,等李谨言那小兔崽子嫁过去,折磨死他!

    不想,只看了眼,李锦琴就愣住了。

    寒风中,身军装的男子,英俊的眉眼,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样。李大小姐愣愣的在回廊边,也忘记了躲藏,飘落的雪浸湿了她的发梢犹不自觉。

    楼逍目不斜视的向前走,仿佛除了身边的李谨言,李家的切都入不了他的眼。李谨言和李庆昌兄弟都注意到了李锦琴,李谨言只是扫了她眼,就转开了视线,他对自己这个大姐真是没什么想法了。李庆昌皱起了眉头,李庆云眼中闪过抹嘲讽,谁都没说话,全都下意识的当没看到李锦琴。

    无论如何,个女孩子,没有父母的允许,就这样大咧咧的跑到前院,出现在外男的面前,说得不好听点,那真是教养不太好,搁在前朝,这样的大家小姐,十有八——九要被族规处置的。

    现在民国了,年轻的学生都嚷嚷着要打破旧规陋俗,可不说其他地方,就是北六省,也极少有体面人家娶这样的媳妇。之前楼少帅的第三任未婚妻,不就是因为太过“新潮”,才过了十七都没定亲,后来主动送上了楼家的门,结果却是生死不知,不见了踪影。

    李锦琴的大丫头之前被秀华姨太太屋里的画眉绊住了手脚,回过头,大小姐就不见了。问屋子外边的婆子和小丫头,都摇头说不知道。婆子不敢说自己躲懒走开了会,小丫头也不敢真拦大小姐,大夫人去正屋帮忙了,要是不合大小姐的意,巴掌可就直接下来了。

    大丫头急得跺脚,今天可不同往日,万大小姐出了点差错,或者是撞上了楼少帅带来的人,那可就麻烦了!她听说楼少帅带来的可都是当兵的,全都是十几二十的男人!大小姐要是……自己还能活吗?!

    怕什么来什么,当丫头在前院回廊边找到李锦琴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大小姐,快和我回去吧!”

    忙不迭的拽着李锦琴就要回西屋,李锦琴没说话,也没反抗,直接就被她拽走了。丫头也来不及去想大小姐的反常,她只心的想要把大小姐带回去,好歹躲过今天这场祸事。

    李老太爷和老太太高坐在正厅的正座,大夫人和二夫人分别坐在下首两旁,三夫人坐在二夫人边,前头留出了给楼少帅和李庆昌兄弟的位置。

    虽说楼少帅娶了李谨言,就是李家的晚辈,但考虑到他的身份,没人敢真把他当晚辈看。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丫头掀起帘子,行人走进了正厅。看着楼少帅落了雪花的肩头,和李谨言身上明显过长的斗篷,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李老太爷抚了下胡子,老太太眼中闪过丝欣慰,大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三夫人推了二夫人下,妯娌俩交换了个眼神。

    二夫人下意识的去看正脱下斗篷,却没交给丫头,而是自己抱着的李谨言,眼中闪过抹了然。

    再去看旁边的楼少帅,和上次不同,对方掸掉了肩头的雪花,几步上前,对上首的李老太爷和老太太敬了个军礼,不等老太爷和老太太说话,回头问李谨言:“你的母亲?”

    李谨言朝二夫人示意了下,楼少帅转过身,摘下军帽,直接弯腰,“岳母!”

    二夫人被吓了跳,险些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这,这怎么使得?”

    李老太爷的脸上不太好看,老太太倒是笑呵呵的说道;“凤芸,这礼你受得。”

    李谨言也走过来,扶住了二夫人,他对楼逍的观感又好了许。

    楼逍直起身,戴上军帽,朝坐在二夫人边的三夫人点了点头,至于坐在对面的大夫人,则被楼少帅完全的忽略了。

    大夫人的脸色先是涨红,然后变得雪白。

    楼少帅现下明显是在抬举二房,对李庆昌房不屑顾,这可如何是好?李大老爷和大夫人都抬头去看坐在上首的李老太爷,巴望着李老太爷能说点什么,至少,就像是和三夫人样,点个头,也是好的。这样不给面子,理都不理,李家大房的面子根本就是被放到了地上踩!

    李老太爷也觉得这事情有点过,刚想开口,老太太却轻轻咳嗽了声,视线扫过来,压低了声音:“老太爷,可别犯糊涂。”

    李老太爷心下凛,到底是没说话。

    楼少帅不去管李家人想什么,拍了拍手,楼家送来的聘礼被抬进了大厅,十几个红木箱子分成三列,字排开,又有几个大兵抬进了个盖着蒙布的,人高的大铁笼子,楼少帅亲自上前,掀开了笼子上的蒙布,里面,竟然是活生生的头东北虎!

    应该是被喂了药,正倒头呼呼大睡,饶是如此,仍让屋子里的李家人倒吸了口凉气。

    李谨言却是看得双眼放光,东北虎,活生生的东北虎啊!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野生的东北虎近乎绝迹了,养殖的那些,早已经褪去了祖先的野性和威武,每日靠着人类的投喂过活,身上早就没了百兽之王的威风。

    楼逍看向李谨言:“喜欢吗?”

    李谨言点头:“喜欢。”

    楼逍:“我抓的。”

    李谨言:“少帅威武!”

    等李谨言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口了,只能抬头去看楼逍,却见楼少帅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唇角,李谨言以为自己眼花了,下刻,那张俊美的面孔再度没了表情,三少想,应该是自己眼花了。

    背枪的大兵们脚跟磕,手臂平举胸前,向楼少帅敬礼之后,走了出去,只留下两人在虎笼旁边,持枪警戒。

    “聘礼单子。”楼逍从怀里取出了张大红的帖子,送到了二夫人的面前。

    这些聘礼花费了楼夫人不少的心思,虽说楼逍已经定亲三次,可前三次,楼夫人准备的聘礼都没送出去。这次,楼夫人下了苦心,送给女方的簪环钗镯全都不能用,换成了适合男子的玉佩挂件,上了年代的古玩珍宝,文房四宝,还有前朝皇帝御用之物。除此之外,楼夫人还送给了李谨言京城里的座宅子,是楼夫人当年的陪嫁。

    二夫人看着聘礼单子,就能看出楼家的用心,和对自己儿子的重视。

    李谨言在二夫人的身旁,看得咋舌,不说别的,光是那箱前朝皇帝御用的砚台和进贡的徽墨,就算得上价值连城了。

    楼逍将聘礼单子直接交给二夫人,李老太爷和老太太没说什么,毕竟,就算李家没分家,和楼家结亲的也是二房。倒是大夫人看得眼红,只看箱子,就知道里面都是些好东西,却都让二房给占了!

    挖去了李家那么的铺子和田产做陪嫁,这些聘礼也是打算毛不拔,二房这几个短命鬼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楼少帅行事干脆利落,聘礼送到,商定了迎亲的日子,就打算离开。

    “岳母,小婿拜别!”

    楼少帅又是鞠躬,二夫人听着楼少帅的自称,怎么听,怎么别扭,倒也没像之前样措手不及,慌了手脚。

    李谨言见楼逍要走了,忙拉住他,“少帅,等等。”

    楼逍看着李谨言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什么事?”

    李谨言叫丫头回房去取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我有件礼物,想送给少帅。”

    没过会,枝儿亲自捧着个雕刻着花纹的木头盒子和两个厚厚的信封走了进来,李谨言亲自将木盒和信封交给楼逍:“少帅,这是我的点心意。”

    楼逍点点头,将信封和木盒收好,李谨言和李庆昌兄弟直将他送出了李家大门。副官拉过战马,楼少帅系好斗篷,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用马鞭挑起了李谨言的下巴:“下月初八,等着我!”

    话落,调转马头,马靴上的马刺向内磕,黑色的骏马嘶鸣,十几个彪悍的骑士,如来时般,没入了风雪之中,视线中,只余下翻飞的黑色斗篷,和偶尔窥得的缕鲜红。

    楼逍回到大帅府,楼夫人和楼大帅正等着他。

    “逍儿,聘礼送到了?”楼夫人见楼逍进来,忙开口问道:“切都顺利吧?”

    “恩。”

    “你走了我才知道,你怎么把前些日子猎的那头老虎也送去了?这不是胡闹吗!”

    “恩。”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恩。”

    楼夫人无奈的抚额,“算了,我不和你说。金铃,去把季副官叫来。”

    “哎。”

    季副官蒙夫人召见,立刻赶来,得知楼夫人是想知道少帅在李家的情形,忙巨细靡遗的道来。当得知李谨言还送了楼逍份礼物时,楼夫人倏地看向楼逍,楼大帅也好奇的问道:“儿子,你媳妇送了什么给你?”

    楼逍皱了皱眉,把李谨言送他的盒子和信封拿了出来。楼夫人的目光落在雕刻精美的盒子上,怎么看,都觉得这不像是会送给个军人的东西。

    楼逍知道楼夫人不探究竟是不会罢休的,干脆当着楼夫人和楼大帅的面,打开了盒子,顿时,楼大帅家三口都愣住了。

    盒子里,是两朵雕工精美的香皂花,旁边,还放着两块方形的,和花朵同色的香皂,靠近了,还能闻到股清香的味道。和洋行里卖的香皂,无论是样子,还是香味,都有很大不同。不说洋货,天津造胰厂生产的肥皂和香皂楼夫人也见过,和这个是没法比。

    楼夫人指着盒子里的香皂花,“逍儿,你确定媳妇是送给你的?不是送给娘的吗?”

    楼逍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随即拆开了李谨言给他的信封,看过后,递给了楼大帅。楼大帅诧异的看了楼逍眼,“给我?”

    楼少帅点点头。

    楼大帅迟疑的接过去,看了会,猛地拍大腿,“妙啊!”

    原来,李谨言在信中不只写了几种香皂的配方,列出了机器制作和手工制作各自的优缺点,同时附上了份制皂厂从建设到投产,再到后期经营的具体计划。

    国内目前的制皂行业不说片空白,却也是起步没几年。最大的厂子是在天津,由宋氏创建,上海也开了家,但无论规模和工艺,都无法和天津造胰厂相比。何况,按照李谨言的计划,他的目标不只是盯准了国内市场,的,是向国外销售。

    洋布能击垮国内的土布,凭什么本土产品就不能把洋货挤出去,再去占领洋人的市场?前世可满世界都是made in a!

    李谨言觉得,如果三年后的战不出意外,有了楼大帅这些军阀的支持,民族工业的春天,未必不能走得远。

    当然,目前这些还只是设想。但是,无论如何,李谨言都想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什么,哪怕他的力量微小,哪怕他做出的努力相对于整个时代来说都是微乎其微,他也不会放弃!

    楼大帅仔细读完了李谨言的计划书,以及他附在计划书后的段话,哈哈笑了两声,“妈了个巴子的,混小子,你这媳妇可不般啊!”

    楼逍看着楼大帅,不发语。

    “你老子我算是服了,咱楼家,这是捧回个金娃娃啊!”楼大帅咂摸了两下,“要不,你也别歇着了,带上人,现在就去把媳妇给抬回来。这早点把人抬回来,早点安心不是?”

    楼夫人正用手绢托起香皂花,爱不释手,听到楼大帅又开始不着调的撺掇儿子,目光厉:“大帅!”

    楼大帅讪笑两声“夫人息怒,我这不是,随口开个玩笑吗?”

    “开玩笑也不行!”楼夫人正襟危坐:“没有做公公的这么三番两次调侃儿子媳妇的。”

    “哎,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楼大帅见楼夫人怒了,着急的给楼少帅使了个眼色,没成想儿子却压根没看他,只是拿着李谨言的计划书,看着白纸上工整的,却带着锋锐的笔迹,渐渐出神了。

    此刻的李谨言,并不知道楼少帅在想什么,他正对着被抬回二房的聘礼发愁,准确点说,是对着聘礼中的那头东北虎发愁。

    笼子里的百兽之王已经醒了,暴躁的在笼子里踱着步子。楼逍留了两个大兵给李谨言,想也知道,是帮他照顾这头老虎的。

    李三少很没有形象的蹲在笼子跟前,指着笼子里正走来走去的老虎,问旁的兵哥:“它这是怎么了?”

    “饿了。”

    楼少帅带出来的兵,果然很有少帅风范,言简意赅,个字都不说。

    李谨言起身,去厨房找来了条猪腿,猪腿出现的那刻,笼子里的老虎双眼发出了明晃晃的绿光。

    李谨言扛着猪腿,忍不住倒退步,个兵哥上前接过李谨言手里的猪腿,三两下爬到了笼子上,掀开顶端的的盖子,从上边把猪腿扔了下去。

    百兽之王有猪腿吃,不焦躁了。李谨言看看老虎,又看看笼子边的兵哥,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兵哥摇头:“少帅厉害!”

    李谨言:“……”

    兵哥,你可真耿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