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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扫墓 作者:吴沉水

    而不可避免的,我确实在于他这连串相处当中,不再那么怕他,敢违背反驳他,他是个可恨的对象,但却,不再是个令我恶心的对象。

    而且,在步步明白,当年实情并非如我往日揣想那般简单,我对他的感觉,却也骤然复杂了许。

    我仍然痛恨他,仍然本能地畏惧他,仍然不齿他的所作所为,仍然从根本价值观上与之南辕北辙,甚不认同。

    但是,我也不可避免会想起,我们曾经是挚友,曾经互相信任,在听到他其实并非心意要置我于死地,我在刹那间,也有种庆幸之感。

    庆幸他的人性,到底没有我以为的那般阴狠毒辣,污秽不堪。

    我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吁出,盥洗室内老旧的黄铜框镜子清晰呈现出我此时此刻的面目,事隔年我又再次在这里,再次用我习惯的方式清洁自己。我冲凉完毕,自浴室出来,触手的仍然是当年用惯的质地柔软,价格昂贵的毛巾。我几乎下意识伸出手去,摸到的,仍然是我当年喜欢牌子的牙刷牙膏。时光仿佛倒流,却又再也不可能倒流。我转过身去,镜子中不复当年那个眉目平淡的青年,却是现在这幅精致剔透的容颜。

    切都不可能回去。

    我穿上衣服,将往事甩在脑后,无论如何,我进林宅有我的目的,林世东走了,但简逸的生活还要继续,要不靠任何人,自由快乐地继续下去。

    我打开房门,径直下楼,来到餐室。这座宅子切照旧,连餐室内何处摆什么花都不曾变动,现在我已知道是夏兆柏刻意维持,但那又如何?作为缅怀也好,纪念也罢,都无法改变切已不可能回去的趋势。夏兆柏穿戴齐整,正坐餐桌上看份报纸,见我进来,立即放下报纸,笑着起身迎我,问:“这么快,我以为你要过很久才下来。”

    “我不是女士,不需化妆。”我回了他,在他拉开的椅子前坐下,微微点头致谢,随即熟练展开餐巾,对旁侍立的佣人说:“麻烦给我杯水,谢谢。”

    这屋内所有的工人全是新面孔,见我出声,微有发愣,随即躬身道:“好的先生。”

    夏兆柏笑眯眯地看着我,柔声问:“昨晚是不是做噩梦?”

    “谈不上,”我接过水杯,啜了口,应道:“床太软,我睡得不舒服。”

    “是吗?”他笑了起来:“我看你紧紧抓着我的手,还以为你梦到怪兽。”

    我顿,原来梦中,真的将他当作救命稻草,他夜不敢动,不会就是怕我抓不住他的手吧?如果是,做到这步,他到底想干嘛?以情动人吗?

    “没事,”他误会了我的疑惑,忙解释:“我很乐意你抓着。”

    “可我很抱歉打扰你,”我淡淡地打断他不断营造的暧昧气氛,转身对佣人说:“有粥吗?我要份。”

    “好的。”他应道:“还需要别的什么?”

    “烤好的麦片面包,我要蜂蜜酱,谢谢。”我看了夏兆柏眼,问:“你不吃东西?”

    “我不吃早餐,喝咖啡就好。”

    “哦,”我微微耸肩,“好习惯。”

    他笑了起来,说:“今天我陪你吃点吧。阿全,”他叫住那个佣人:“我也要简先生样的东西。”

    “是,先生。”

    我们安静地用餐,夏兆柏嘴角带着踌躇满志的微笑,便用餐便看报纸,我则为了避免开口,低头猛吃,时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忽然之间,门外传来阵脚步声,个人快步走入,我抬头看,却是老相识阿彪,他低头在夏兆柏耳边说:“七婆过来了,她定要见您。”

    我听到七婆的名字,心中紧,立即看向夏兆柏。夏兆柏冲我安抚地微笑,说:“老太太又怎么啦?你引她到我书房去,我马上过去。”

    “不是,她说,”阿彪迟疑了下,说:“她说有话要当着客人的面讲。而且,她已经来了好会了。”

    夏兆柏微眯双眼看了看我,淡淡笑,扔下报纸说:“好吧,请老太太进来。”

    第 32 章

    我手中调羹滞,尚未有所反应,阿彪已领命而出,不会,熟悉的拐杖声响来,我心头狂跳,拼命握住调羹,才控制住自己脸上没有异像,因为我知道,夏兆柏就在对面看着。

    这刻,我对这个男人的恨和怨怼前所未有的高涨。就因为他在对面看着,我见到前世最爱我的母亲,没法相认便罢了,我还要,装作莫不相识的路人甲,我还要,面不改色,徐徐用这顿该死的早饭!

    我手指颤抖,手心冒汗,忍得非常痛苦,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不去偷看眼,不去端详下那前世最爱我的老人。我飞快地抬起头,正见七婆挺直腰  ,穿着黑绸短衫,端庄而严肃地迈步进来,进餐室头件事,便是不动声色扫了我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心中犹如被巨锤狠狠击落,痛得险些握不住调羹。只眼,我便犹如被她的视线烫伤,不得不立即低头。

    夏兆柏了起来,拢了拢身上外衣,气定神闲说:“欧阳女士,这么早,找我有事?”

    七婆复姓欧阳,但在林家年,这个姓氏早已被我们忘却,林夫人和我父亲生前叫她“七姐”,到我长大,林家佣人已经全部归她调教,家里上下都管她叫“七婆”。今日乍听夏兆柏这么称呼她,我有些愕然,随即明白,这是老人家在以自己的方式做出抗拒和回绝,她的心中,想必觉得,唯有自家人才是她的真正雇主,“七婆”词,也唯有林家人才有资格叫。我想到此处,却听七婆沉声道:“夏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早来打扰。我老太婆今天来,只想跟夏先生确认件事。”

    “请讲。”

    “当日我们谈好,林家切陈设规矩照旧不变,是不是还算数?”

    “当然,”夏兆柏微笑起来。

    “那么,林家规矩,主人房不能拿来招待客人,您是否还记得?”七婆的呼吸急促起来:“怎么我听说,您带回来的客人,直接就住进东官的房间?今早您又从那里面出来,难道不仅客人,连您也住了进去?”

    “如你所见,确实如此。”夏兆柏面不改色地说道。

    七婆下急了,连声道:“夏先生,您的私人生活如何,我老太婆管不着,也不想管,可这栋房子现在没有空房间了吗?您会情人,非要带进东官的房里吗?你生前欺负他不够,死后还要带人进里面寻欢作乐,存心折辱他在天之灵吗?”

    我心头大震,手中握着的调羹“哐当——”声掉到桌上,他们二人循声望过来,我知道避无可避,只得缓缓抬头,看着七婆的脸,艰难地说:“抱歉,我,我,我失礼了……”

    我知道此时此刻,还应该说点其他场面话应对过去。可是,对着自己母亲的双眼,我却时之间千头万绪,俱涌上心,嘴唇张开,却直颤抖,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我知道不宜过流露情绪,勉强笑,却觉自己定然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调转视线,垂下头,无意义地说了句:“我,我不知道那是林先生的……”

    但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你直为我准备的房间,我知道你定然直定期打扫,悉心照料里面每件小东西,定亲自擦拭壁炉架上每个相框,定像守着地盘的母兽般,不让任何人靠近那领地步;我知道,那个房间,就如那间花房般,你定在无数个无法安眠的夜晚,独自人坐在那,等着再也回不来的孩子。我痛苦难当,握紧拳头,股热流顷刻间便要冲向眼眶。

    就在此时,夏兆柏走过来,伸手握住我的手,将那紧握的拳头根根指头松开,重叠置于两只手心,冲我笑了笑,柔声说:“傻孩子,欧阳女士不是在责骂你,她是在怪我,不关你的事。”

    我的失常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句带过,倒给了个极好的解释,夏兆柏仿佛犹觉不够,对七婆说:“欧阳女士,别吓到小逸,他是个好孩子,又受过世东的恩情,你这么说,他心里会不安的。”

    七婆的视线在我身上打转,迟疑了好会,方问:“什么意思?”

    “世东当年捐助给他笔钱,他很乖,还懂得给世东扫墓。”夏兆柏摩挲着我的手,似乎在安慰我,低头看进我的眼睛,微笑说:“这年头,念着世东好的人,可没几个了。”

    “岂止没几个,”七婆冷哼声,似有所指骂道:“简直个个忘恩负义!”

    七婆顿了顿,又重重地拿拐杖捶了下地步,大声说:“但这是两回事!世东的卧房是林宅的主人房,主人房不能拿来招待客人,这是林家的规矩!”

    “是吗?”夏兆柏轻轻地反问,犹自握着我的手,抬头和颜悦色地对七婆说:“既然这样,那么林宅的规矩,就改改吧。”

    “你!”七婆愣了下,不怒反笑:“也是,我老太婆糊涂了,以为住进林宅的,就都是东官那样有教养讲诚信的人,倒忘了夏先生这样出身的商贾人士,出尔反尔本就是等闲常事。”

    我吓了跳,七婆几时变得如此言辞锋利,寸土必争了?老太太莫非糊涂了吗?这可是夏兆柏,真惹怒了他,她个妇道人家,又哪里有好果子吃?我不由转头看向夏兆柏,心里警惕,若他有什么行动,我必定不依。夏兆柏瞳孔微眯,目光锐利到令我毛骨悚然,他看了我眼,随即转头,哈哈大笑,口气中却无愠怒,道:“七婆,你何必客气?直接骂我夏兆柏是暴发户就行,反正全港上下,谁人不知我夏兆柏出身贫寒,白手起家?你这么骂我,其实我当你夸我,还要向你说声谢。但是,”他话锋转,严厉地道:“林宅到底说了算,您老人家最后搞清楚。我敬老,是我夏兆柏有良心,不是你真当得起!”

    我心里焦急,生怕七婆又说出什么,让情形越发不可收拾,忙开口说:“欧,欧阳女士,昨晚我只是借宿那间房而已,并未有冒犯林先生的事情发生。”我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只是次意外您不用介意……”

    七婆瞪了我眼,骂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我现在是骂你吗?我骂的是夏兆柏这个衰人!姓夏的,我老太婆不用你敬,反正整个林家也被你折腾光了,留我老太婆算什么?”

    “算我替世东给你养老。”夏兆柏皱皱眉,对阿彪说:“领欧阳女士下去吧,小逸身体还没好,别给吓到了。宋医生过来了没有?”

    “在路上了。”阿彪走过来,对着七婆说:“欧阳太太,跟我来吧。”

    “夏兆柏,你欺负我个老人家是不是?”七婆彻底发怒了,捶着地板骂道:“东官的房间不准你用,听到没有!”

    “笑话!”夏兆柏冷笑说:“你真是老糊涂了吧,我不介意当着你的面说次,这栋房子,我才是话事那个。东官的房间,今后你也别操心,就留给小逸吧,反正他要在这里住的时候短不了。”

    “凭什么?这还是个孩子吧,你把人家好人家的孩子弄这来想干嘛?你丧尽天良你!”七婆尖声骂道。

    “赶紧请下去吧。”夏兆柏不理会  ,朝阿彪挥挥手。

    我看到阿彪正要上前拽七婆,再也忍不下去,大声喝止:“停!等下!”

    我的声音太大,餐室众人都明显愣了下。我冷冷甩开夏兆柏的手,踏步上前,对阿彪说:“阿彪哥,先别动手,你这样碰老人家是不礼貌的。”

    阿彪看了夏兆柏眼,呐呐地缩回手,我走到七婆跟前,努力微微笑,颤声问:“欧阳女士,我,我可以跟您说,说几句吗?”

    七婆困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我凝视着她,悲喜交加,却不得不极力压抑着,惨淡笑着说:“我,虽然第次见,但觉得您很可亲,所以,我想跟您说几件事,你可以不相信,但我没有说谎,你愿意听听吗?”

    我端详这张亲切而皱纹满布的脸,只觉眼眶发热,喉咙凝噎,不由垂下眼  ,等了会,才清了清嗓子,哑声说:“第是,我与夏先生,没有您刚刚怀疑的特殊关系。所以,您介意的那些冒犯林先生的事,不会发生,您不用这么生气。第二,林先生生前与我有过接触。我知道,他是个相信宽厚善良的人,”我心中凄苦,勉强笑下,说:“我,我昨日身体不适,这才用了他的房间。但我想,如果林先生知道,他定然不会介意。他,他说过,自己小时候,还曾将捡来的小猫带到床上藏起来。”

    “是啊,第二天就被夫人发现,”七婆看着我,接过来说:“他还挨了顿好打,我领着两个女佣,把他房间被褥全部换掉,仔细消了毒,才敢让他继续睡。”

    我含着眼泪笑着,压低声音说:“第三,您现在累了,我扶您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放心,没人会侵占东官的地盘,没人会动他的东西,我向你保证,好不好?”

    七婆愣愣地看我,脸上老泪纵横,颤抖着手,似乎想摸上我的脸颊,却终于缩回去,用力拭去自己的眼泪,挺直腰杆,硬邦邦地说:“不用你扶,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她转过头,冲夏兆柏喝道:“这孩子还未成年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怎样,那可是重罪!我第个报警抓你!”

    夏兆柏失笑说:“怎么会?”他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将我从七婆身边拉开,宠溺地搂着我,摩挲我的肩膀,柔声说:“他胆子小,身体又不好,我心疼还来不及。”

    我挣开他的手,不舍地看着七婆,却不能有过表示,颤声问:“您,您……”

    “我时半会还死不了。”她没好气地应了我声,拄着拐杖走远,忽然回头对我说:“这孩子叫什么?”

    “简逸。”夏兆柏代我回答。

    “简逸,简逸……”七婆低声嘀咕了阵,抬头看我,语气缓和了下来,说:“你莫要忘了,刚刚答应我的话。”

    “好。”我点了点头。

    她似乎冲我微微笑,又横了夏兆柏眼,威风十足地走了出去。

    夏兆柏似乎知道我心潮起伏,尚未平静,呆在旁半天没言语。我深吸口气,才渐渐回复过来,淡淡地问:“为何要将林先生的老保姆扣着不放?”

    “老人家舍不得这里。”他微笑着答:“我也舍不得这栋房子没有她。”

    “我不明白。”我喃喃地说。

    他踏步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说:“我们这是各取所需。老太太想守着林家这幅老样子,对我而言,则是觉得,有她在这,这栋房子就好像我第次踏进来那样,”他声音低沉了下去,缓缓地说:“样的陈设,样那么凶的老太婆,而那个温文尔雅的主人,似乎就,好像还在这栋房子里的某个角落……”

    我心头大震,抬起眼,浑身颤抖,迟疑着问:“夏兆柏,你这样,到底想干吗?”

    “你觉得我疯了?”夏兆柏呵呵低笑,爱怜地抚摩我的手,柔声说:“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疯?但是小逸,有时候,人就得靠着这些旧感觉,才有力气走下去。”

    他的语气太过悲伤,悲伤仿佛潮水般,顷刻间蔓延到我身上,我呆呆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萧瑟和孤独,威仪冰冷之下全是支离破碎的挣扎痕迹,光鲜富贵的表皮之下,实际上早已被张看不见的网勒得伤痕累累,就如那头花白头发,丝丝斑驳之下,尽是苦苦压抑的伤痛苦闷。我张开嘴,却发不出点声音,反倒是他淡淡笑,心疼地举手,轻轻掠过我的脸颊,哑声问:“小逸,你是,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我摇摇头,这才发觉自己蓄积已久的眼泪静静淌下。我闭上眼,又睁开,终于问出长久以  ,直盘旋在我心中的问题:“夏兆柏,林世东死了,你后悔吗?”

    他的脸色刷下变得有些惨白,却下意识挺直腰身,傲然而立,目光深沉如海。他看着我,抿紧嘴唇,言不发,我又问道:“告诉我,你后悔过吗?”

    “不。”他坚决地回答道:“我夏兆柏做事,从不后悔。再来次,我恐怕,还是会想方设法,弄垮林氏。”

    “哦。”我点点头,忽然觉得内心疲惫不堪,有种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遗憾的情绪纠缠而上。

    “但是,我有比后悔深层的痛苦。”他忽而说:“那种痛苦,日日夜夜纠结着我,让我生而无趣,让我觉得,这具身体的深处,被烙上印,让我从此知道,我是有罪的。小逸,”他呼吸急促起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浑身颤抖,像个落水之人抓住根救命稻草般,“小逸,你帮我,帮我救赎,好不好?”

    第 33 章

    我颓然无语,想笑,张嘴却听见自己呜咽之声,泪眼朦胧之间,我听见自己哑声问他:“夏兆柏,你要在我这里寻救赎,但我却去哪里,寻我自己的救赎呢?”

    夏兆柏沉默不语,半响,慢慢松开我的手,转过身走出餐室,只留下我,带着满腔悲苦,呆立在那。又过会,有脚步声徐徐传来,我抬头望去,却是个全身黑色绸布唐装的男子,三十几岁上下,面目清俊和善,鼻端架着金丝眼镜,走过来微笑而有礼地用国语说:“小逸,我是这里的管家黎笙,你可以唤我unbsp;lee,吃好了吗?宋医师已经到了,我带你过去。”

    他口气亲切,眼中片暖阳,能在第眼便给人如沐春风的和徇之感。这人实在太过斯文,与夏兆柏那等匪气截然不同。他见我发愣,又笑了笑,温柔地说:“我虽然在这暂代管家职,但实际上与夏兆柏先生是莫逆之交。因为经常听他提起你,便擅自就额的跟你已经很熟,请别见怪。”

    他柔声细语,很轻易便能引人好感,又兼措辞得当,整个人看起温润如玉,我从未想过,夏兆柏身边,竟然也有如此出彩人物,愣了五秒,方回过神来,忙说:“抱歉,我有些走神了。宋医师来了吗?麻烦您领我过去。”

    黎笙却并不挪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温言说:“小逸的国语,讲得也很好。”

    “是吗?谢谢。”

    “听着像下雨天品了道新茶。”他微笑起来:“我从来不知道,国语也能讲得这么动听。”

    我脸颊热,忙说:“黎先生谬赞,您才真正声如山涧漱玉,我只是,很怕说得不准……”

    黎笙笑出了声,问:“你经常这样吗?”

    “什么?”

    “别人夸你句,你非得夸回去?”他柔和地看着我,说:“接受声赞誉都不行?”

    我哑然,自己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见我有些发窘,呵呵低笑,转换话题说:“请跟我来吧,宋医师该等久了。”

    我点点头,跟着他穿过餐室,走到楼大厅侧面的会客室。这里有诺大落地窗户,轻纱妙曼,正对花园,装点得雅致异常,当年是林夫人在此召开下午茶的地方。宋医生带着名看护姑娘已经候在那里,见我,立即笑眯眯起。黎笙微笑着指引我坐在躺椅上,宋医生取出听诊器等物,左探探右探探,弄了半天,才挽起我的胳膊,示意那名看护取出支架等物,将点滴挂上。

    我道了声谢,宋医师摸摸我的头问:“听说上次中暑,住了半个月的医院?”

    我没想到夏兆柏连这个也告诉了宋医师,楞了下,点头说:“是。”

    “小逸,你知不知道,”他欲言又止,想了想才说:“你的体质,终生也不能做剧烈运动了。”

    “知道。”我微笑着看他,说:“没关系,我也不爱打球跑步。”

    宋医生微笑起来,目光慈爱地看着我,说:“脸上的肉倒是比上次见了些,这样才好看,吃点,加油哦。”

    我含笑点头,他又伸出手,摸摸我的头,说:“开心点。”

    黎笙微笑着注视我们,对宋医生有礼地道:“麻烦您了,您请过去那边用下茶,今天过来有车跟着吗?”

    “没有。”宋医生显然跟他很熟,也不客气:“阿黎,呆会要麻烦你派车送我回医院,我还有点事,小逸的药剂完了让他休息下再走动。”

    “好的。”

    宋医师半蹲下来看着我,笑嘻嘻地说:“小逸,我走了,下次我们换种方式见面吧,别每次来都是给你看病。”

    “好啊。”我笑着回答。

    “那乖乖的,我走了。”他拍拍我的肩,笑笑走了出去。

    我目送老人走出,微微闭上眼,早上阳光很好,隔着玻璃照了进来,园子里草木的香气随风而至,四周静悄悄,我陷入冥想中,不知过了久,点滴打完,看护过来替我拔了针管。就在此时,忽然闻得股甜茶香气,我睁开眼,却见黎笙端着托盘进来,上面套精细骨瓷英式茶具,他放了下来,笑说:“虽说现在不是下午茶时间,不过喝杯热腾腾的奶茶,会让人心情好的。”

    我笑着看他,身漆黑唐装,尽管手势优雅,手腕伸出来当真白如霜雪,可拿着那骨瓷茶杯,无论如何,看起来不搭调。

    他挑眉问:“笑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