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祭（GL） 作者:桑鲤

    到最后,元央也没能问出阿零到底从哪里来。只是见到对方侧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丝接近于怀念的情绪，元央不知怎的便觉心中酸,自觉地不再在这个话题上作纠缠，而是故意抱怨道：“阿零,这炎初寒也忒重了,压得我闷得慌,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先休息会再上路？”

    水天零闻言顿住了脚步，目光瞥向元央：“现在已经出了毒沼,你的行动我不会干涉。除非你真的陷入生死关头，否则你喊我我也不会插手。你想休息便休息就是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遇敌有需要我可能会躲起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元央见对方毫不留情地挑明，虽不情愿，但也知晓这是阿零职责所在，是为了自己好，只得颇有些委屈地噢了声应道：“我知道了，不会让阿零难做的。”

    水天零略颔首，当是应了，由着元央将炎初寒背到了棵树边，靠着树干放了下来。而她自己则轻轻跃，上了另棵树的树梢，脚尖轻点在那方抽出嫩芽的枝头，整个人轻若无物，脚下丝震颤也无。

    “咦？”元央正直起身，忽然见到炎初寒肩膀处的衣衫被拉扯地有些滑下来，露出排齿痕。而那齿痕周围的皮肤已然变成了黑色。元央心里惊，仰起头就朝树上水天零道：“阿零，炎初寒的毒好像没能压制住，又复发了。”

    眼见阿零的视线落下来，淡淡扫过面色苍白的炎初寒，轻轻嗯了声，重新望向了远处。只有声音落下来：“我说了，出了毒沼后你的行动概不干涉，包括救人，那也是你的事。”

    水天零的话语平淡无奇，仿佛在诉说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办。

    元央闻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傻乎乎地在原地。片刻后才苦着脸低下头，长叹了口气，自己探手蕴了灵力在指尖，点在炎初寒的眉间。

    “真是的，我这样劳心劳力地救你，等醒来若不感恩戴德，看我不找你算账。”

    元央埋怨地嘀咕了句，随即深吸口气，指尖很快有白光亮起，微微晕开团朦胧雾气缭绕在指尖。体内的灵力则被调动起来，滑向炎初寒的灵台。

    直到探入时元央才发现，炎初寒的心脉被层光亮护着，那力量虽不强，却很是纯粹，才逼得毒素丝毫无法侵入。元央心里大概猜到这也许就是之前阿零给炎初寒喝的药力被她散开的效果。看这情况即使自己不为炎初寒驱毒，对方好像也能坚持到送回朱雀家族，只是身体损伤还是随着时间过去严重起来。这般想着，元央在心里为自己哀叹了声，并没有收回灵力，而是灌注到了炎初寒的灵台之中，帮助她恢复得快些。

    片刻后，元央忽然收指尖，眼神凝，左手猛地抓住炎初寒肩头的衣服用力扯，只听“刺啦”声身上衣锦破裂开来，露出大半个肩头，与此同时那青黑色的伤口也显露无疑。元央神色凝重地将右手指尖点在伤口之上，口中轻喝声，大股灵力疯狂涌向那排骨丑留下的牙印，白光愈盛，几乎将那整个肩头都包裹起来，元央显然意在将毒素逼出炎初寒体内。

    这般过了半晌，伤口的青紫才终于开始点点消褪了去。等到肩头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血褐色，元央才睁开了眼，“唰”地收回了手。只见她额头冷汗涔涔，背上衣服是湿透了贴在肌肤上，难受得紧。感受自己体内几乎空了半的灵力，元央只得望着炎初寒苦笑了下，舒了口气，随即也不嫌地脏，跟着靠在树干上休息起来。

    正当此时，遥望着远方的水天零目光忽然凝，随即低头望了眼颇为乏力的元央，才重新凝视向某个方向。

    元央抬手擦了擦汗，感觉到有目光在身上停留了片刻，下意识仰头望向水天零立的那棵树。

    此时已至傍晚，夕阳自树叶的缝隙里零零散散地撒下来。元央微微半眯起眼睛，视线扫过那个立于树梢动不动的黑袍女子。只见对方平凡的轮廓在层晕黄的光线里显得柔和了些，甚至那利落的线条与轮廓，也不像初见时令人感觉难以相处。有那么瞬间，望着阿零冷静寡言的气质，元央心头浮起另道身影来。那个有着头及踝银发，眸色碧绿的女子。元央不敢告诉任何人，七年过去，她还是忍不住想念那个人。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得知的隐秘心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也许会将自己视作异端罢？元央觉得她应该恨那个人，毕竟是她才逼得自己有家不能回，要在外面受伤流血，吃尽苦头。但她又恨不起来。时常恨着恨着，心里的酸楚就涌上来，渐渐将恨意变质成了想念。到后来，元央只能让自己尽量不去触及。只是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想起了呢。

    说起来，七年前那时候几次见到那个人，也总是穿着身漆黑的祭祀袍。元央总觉得，那个人不怎么说话，并非真的因为冷淡不想搭理，而是几百年来习惯了个人的独处与沉默，才变得愈发不善言辞。也许那个人这么对自己，也有她的原因罢。

    而阿零……元央抿了抿唇，望着衣袂被春风吹得微微扬起，神色没有起伏波澜的女子。阿零想必是因为当惯了隐卫，从小接受训练才这般的罢？毕竟听父王说，隐卫除了必要时出现，时候都隐在暗处，是不需要说话的。那样的生活，光是想想也单调得很，只有任务是生活的切。而过去的七年里和未来的三年里，自己就是阿零的生活了罢？念及这七年里自己的点点滴滴都被阿零收入眼里，甚至自己的惧怕与不安，慌乱与紧张，所有的小情绪都览无余，元央便觉得有些小别扭。

    正胡思乱想间，元央忽然觉得地面震了震，随即头顶有几片树叶落在她有些脏污的衣袍上，嫩的能掐出水来。

    第反应，元央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皱了皱眉，那地面又跟着震动了下。这次加明显。

    元央终于确定了事情有些不寻常，有危机感自心头浮起，只见她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脚尖点便跟着跃上了水天零立的那棵树。

    “阿零，是不是有什么状况？”元央说着，极目眺望向远方，在瞥见靠近的物事时神色惊，脱口而出道，“天呐，不会这么倒霉罢？”

    “你有麻烦了。”水天零的目光也直落在远处，口中平静地叙述了个事实。

    元央见状几乎要头疼起来。她时也顾不上再问阿零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身子跃就跳下树去，把捞过靠坐在树干昏迷的炎初寒，毫不犹豫地便往反方向跑去。

    就在元央身后不远处，那奔走过来的密密麻麻大群牛夭，正以汹涌如波涛般的气势踏地而来，溅起尘土在阳光里四处飞扬，棕黑色的皮毛还泛着油亮的光，那健硕肌理在奔跑间绷紧。

    在沧雪大6，除了些居住区域外，很地方并不安全，尤其是禁地周围，因散发出的戾气极容易聚集些其他凶物。这些凶物，虽没有凶兽那般强大，却也颇容易造成些麻烦。此时突然出现的牛夭就是其中种。

    寻常时候的牛夭，性格温顺，加上肉质极为鲜美，又能滋补身体在沧雪大6很是受欢迎，时常会被些人在禁地周围特意寻找，好捉去卖个好价钱。然而到春季发情期，温顺的牛夭便会像变了性子般，暴躁，易怒。这时候的牛夭，时常成群结队地奔走，借以发泄身体里余的气力。也不知是不是平时积累的对猎杀者的怨气太，若是碰巧闻见了人的气息，便会抓狂般的冲过去。由于牛夭速度快，又拥有身蛮力，纵是普通灵者遇到也不好受，只能自认倒霉了。

    元央当然没把握结出牢固的结界来对抗这少说也有数百头牛夭的撞击，万扛不住可是被践踏到躲都躲不开。也许阿零能，但是她方才才把话说明白，自己怎么折腾是自己的事，并不让自己依靠她。何况还没听说谁能挡得了发情的牛夭呢，除非比它们跑得快，否则后果就是踩成滩肉泥。所以当今之计也只有——逃为上策罢。

    “咳咳……”似是被颠得难受，之前被元央随意捞起甩在肩上像破麻袋般扛着的炎初寒发出了阵咳嗽。元央此刻可来不及让对方调整舒服的姿势，也不管炎初寒听不听得到，口中劝了句：“特殊情况劳烦忍着点啊。”脚下步子不停，用尽气力试图离开这片空旷平地。

    “轰隆隆……”身后的践踏声愈发如雷贯耳，元央的呼吸跟着有些沉重起来，脸上神色也有些气急败坏。她本就为了替炎初寒驱毒耗费了半灵力，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摊上了这种事。虽然如此，她还是脚下生风，心里开始怀念起在毒沼时阿零拉着她奔走的速度来。

    而与此同时，肩上的炎初寒终于叮咛声，死死皱着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几乎用了许久，从视线里急速倒退的草地上，炎初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被人带着往前跑。她只觉浑身酸痛得像是整具身体都散了架，被元央坚硬肩膀抵着的肚子是颠簸地快要吐出胃里酸水来。下意识地，炎初寒便伸手欲去推元央，却被对方连忙喝了止。

    “不想死的话别动！你看看后面！”

    炎初寒动作顿，吃力地抬了抬头，群朝她们奔跑过来的牛夭便塞满了她的视界。炎初寒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被人带着逃命了。只是纵是如此，身体上传来的不适让炎初寒的眉紧紧锁起来：“把我……放下。”

    “你疯了么？”元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样的处境里对方竟然还要自己放下她，难道炎初寒眼瞎了没看到那恐怖的牛夭群吗？

    “放下。你这样……会被追上……”炎初寒的话语在颠簸里震散，显得很是有气无力。

    “放下也会被追上！”眼见身后的蹄声响，元央的胸口隐隐作疼，喉咙里已经能闻到股极浓的铁锈味。

    “我有隐水……”

    元央闻言脚步猛地顿：“不早说！”

    炎初寒被她肩膀抵得闷哼声，目光里的寒气几乎要将人冻住。元央倒副无谓的模样，催促道：“别耽搁了，快点来不及了。”

    炎初寒紧抿着唇，自怀里取出个白色瓷瓶。

    元央连忙伸手接过，但掂重量，忍不住脸色黑：“就这么点，两个人怎么够用？”

    炎初寒抬头瞥了元央眼，又咳了几声，话语也有些零散：“本来就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哪里会……先都倒上点隐去点气息……到时候往左边跑……哪里有片石林……牛夭不易进去……”

    这番话说下来，炎初寒已经脸上泛起阵潮红，咬着牙才没呕出血来。

    “行！”元央也觉聊胜于无，毫不犹豫地给两人撒了，随即伸手就去抓炎初寒。这回，倒是老老实实将人背在了背上，也免去了炎初寒没被踩死先被颠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