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祭（GL） 作者:桑鲤

    元央撞上水天零那潭深沉黑眸,心不由跟着跳。那里面又似弥漫开来层层叠叠的雾气，遮掩住所有的情绪心思，让人拨不开探不明。她怔了怔,方略有迟疑地张口问道：“阿零，你的手……”

    水天零已经用衣袖掩了那并不明显的伤痕,偏开了视线，望向窗口,神色淡淡：“没什么。好得慢些罢了。”

    “可是已经十天了。”元央不知怎的心底总有些不安，身子微微往前倾过点,似乎想近地去看水天零。

    只是话方落,脚步声响起,两人点的菜已经陆陆续续上了来。元央只好暂时闭了嘴,待上菜的人离开,才又开了口试探性地唤道：“阿零？”

    水天零的视线已经自窗口收了回来，望向元央，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只隐约投映出元央眉头微蹙的神色，那里隐匿的丝忧色缠绕不散，眼底皆是关切。水天零的神色微微动，静默半晌，方道：“只是沾了些焚鸟血的缘故，伤口破裂才愈合得慢些，过段时间就好了。”

    元央将信将疑地望了水天零眼，见对方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料想这解释也有点几分道理，姑且信了七八分，又不放心地追问道：“那其他不会有什么影响罢？”

    “这个就要问你了。”水天零说着兀自执起筷子，不忘瞥眼元央。

    元央闻言，自是不解，啊了声，满头雾水。

    只听水天零放缓了声音道：“你可有什么病，会传染于我？”

    元央话语顿，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忍不住嗔了水天零眼：“当然没有！我身体好得很。”

    “那不就成了，又哪里会有其他影响？”言罢，水天零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示意她可以吃了。

    元央低头扒了几口饭，总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期间，她眼角余光瞄过去，见对面的水天零垂着眸，照例是不动如山的模样，连吃饭都透出股子沉稳来，没有什么声响发出。她心里嘀咕了几句，暗忖阿零心思总是这样深沉难测，简直让她无从捉摸。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元央方从饭碗上抬起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口。她正要说话询问水天零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眼角忽然瞥见窗外有熟悉人影晃而过，忍不住目光定，眼底流露出几分惊讶。

    那人元央认识，也有过面之缘，正是之前刺杀夏行的那个黑衣女子。

    水天零显然也注意到了元央的变化，转头扫过去，幽邃目光凝，已经自桌旁起身来，压低了声音朝元央道：“走。”

    话落，自己率先往外走去。

    元央见状连忙抬脚跟上，方走出几步又想起还没有结账，也顾不得加询问，返身掏出些碎银放在了桌上，才快步走出了素斋坊。

    人至门口，只来得及瞥见远处水天零的黑色衣袂在街角晃过。元央知道事情紧急，马不停蹄地跨出门去，穿梭在拥挤人潮里，怕跟丢了两人。只是此刻方过午膳，来往路人比之前还要上些许，元央跟的颇为吃力。她又不敢随意释放灵识让对方察觉，只能靠眼力在人潮里寻着水天零的身黑衣。

    无奈人便难免碰撞到别人，元央几乎路道歉过去。难免碰上几个不好说话的，怪她踩了脚撞了身，不肯罢休。元央急得汗又开始流下来，濡湿了鬓发，衣衫都被挤得有些散乱。然而不过个转身，水天零的黑色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别提那个女子了。元央以为跟了丢，心中急切，四下环顾，下意识往前走去。

    正焦虑间，人群里忽然探出抹凉意准确地贴上她的指尖，随即有力地收了拢，只扯，已经将元央拉进了旁边条小巷。

    元央头抬，瞥见水天零熟悉的侧脸，淡若梨花，将她扯至身边，又接着不回头地拉着她快步往前走去。那身后青丝过了腰，偶尔几缕朝元央晃来，有光泽流转其上，带着香气飘散。而对方指尖温润，酥麻感路传递至元央心尖。

    只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穿过了小巷到了尽头。水天零方顿住了脚步，朝左边示意了下，才略微垂眸望向元央，眼底泻出抹乌色，压低声音道：“她进去了。”

    闻言，元央往外探了眼，见旁边紧挨着间普通药铺，台阶前还有两三个孩童聚在起玩耍。她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又回头去望水天零。

    水天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隐在墙边没有说话。

    两人等了半晌，女子才自药铺里出了来，手上拎着几包药材，便朝元央和水天零这个方向走来。元央惊，正寻思着如何躲避，腰上紧，整个人已经被水天零拥着轻轻跃，离开了地面，跳上了旁的院墙。

    这边，两人身形方消失，之前的女子又拐回小巷，继续朝来处行去。

    水天零并不急着放开元央，视线紧紧跟随着那女子，直到对方拐了弯消失在尽头，才重新轻盈地跃了下去，顺便松了揽着元央腰际的手。

    落地时，元央呼吸有些不稳，低着头的耳廓泛了丝霞色，目光也有些闪烁不定。她担心被水天零察觉，甫落地，已经掩饰般地往外跨出步，朝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人路尾随着女子，朝与庙会相反的方向走去，人潮也终于渐渐稀疏了些。她们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缀在身后。然而走了小半个时辰，元央却发现这条路越走越熟悉。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偏头与水天零对视了眼，都从各自的目光里看出了了悟与惊讶。

    果然又走了会，朱雀山庄的宏伟建筑便出现在几人眼前。

    女子却并没有从正门走，临近山庄，突然拐了个弯，往旁自灌木丛里穿去。

    见状，元央和水天零都明白对方的目的地应该就是朱雀山庄了。这也解释了之前为何女子使的是朱雀家族的招式，看来两者的确脱不了干系。两人见女子身影远去，又跟上前。

    只是她们踏进灌木丛没有久，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止住了步子。

    “阿零，”元央皱着眉低低道，“我方才没有看错罢，这些灌木好像在动。”

    水天零视线扫过周围看起来生得繁杂的灌木丛，目光若有所思：“应该被人布了阵法。”

    元央听又是阵法，就颗头两个大。她求助地望向水天零，想看她有没有办法。

    水天零往前缓缓走了几步，又往旁边走了几步，细细打量过那些看起来片浓绿灌木的细微变化。待四个方向都走过了，她才重新抬起头朝元央道：“这阵法应是以这些灌木为器的地阵，只能出不能进，倒也没什么攻击力，只能算是困阵。你可看到了那棵树？”

    元央抬头，发现百米开外有棵生长得格外茂盛的绿樟，虽不过四月天，枝叶已经伸展成片绿荫。她点点头，便听水天零又接着道：“这个阵法应该是以那棵树为阵眼所展开。范围不大，也就方圆百米左右。若想出去，也不算太难，但要知晓阵法的布置，按照专门的步调来走，才否则怕是我们怎么走都走不到前面。”

    元央听得知半解，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走？”

    水天零回头扫眼元央，随即朝后缓缓伸出手来。目光幽远辽阔，又匿着缕意味深长。

    元央见状怔，忽的明白过来，眼底神色荡，跟着伸手轻轻握了住。她的手心沁出些薄汗，目光乱晃，偏偏就不敢与水天零对视。

    水天零深深地望眼元央，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过头望向前方那棵树，轻声道：“记得跟着我的脚步走。”言罢，才迈开了步子。

    她并没有直线前进，而是以东四西五，南二北七的步伐走着。明明是东绕西弯的路线，元央却惊讶地发现，那棵树竟然直在两人眼前方向，并且越来越近。

    “阵法这东西，看起来繁复种，但归根溯底不过三种，分别为幻阵、杀阵、困阵。单纯的阵法并不算难，阵法叠加才令人防不胜防。若要破阵，便要找到阵眼。再根据阵中的细微变化来行事。这次只是困阵，上次在炎初寒房间里的障法便是在幻阵里融入了部分杀阵，比眼前这个远远要高明许。”水天零的声音淡淡，从前面传到元央耳边，为她解释着，“阵法与结界不同。结界很时候还是依据实力来破，阵法则需要的技巧，否则也只是事倍功半。你记着些。”

    “嗯。”元央点头应了，脑海里忆起上次障中之事，忽的倒吸了口凉气，望着身前水天零的黑色背影，语气颇有些古怪道：“那，阿零上回破障……可是依据实力硬破的？”

    听到元央的问题，走在前面的水天零沉默下来，过了会才道：“当时时间紧迫，不得已才用了那种方法。”

    元央的脸色却有些奇异，微微皱起眉打量过水天零的背影，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她虽不是太懂阵法，但也知道叠加阵法的威力之大。何况上回，不论是她还是炎初寒，都在里面吃了个大亏，别谈破阵了。可见那障法不弱。阿零竟然短短时间就破了那个障法，看起来还和平时样。这样的实力，到底是深不可测到了什么程度？

    “好了。”

    元央还在思忖，耳边已落了对方清冷声音。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树下，眼前片绿意浓郁，将头顶的日光也遮挡了住。而阿零的手正从绿樟上收了回来，道白光隐约晃过。随即对方便松开了拉着自己的手，抬脚就朝灌木深处走去。

    只见那背影幽幽，黑袍干净如初，仿佛什么事都惊不起丝尘埃，不似元央那般早已在之前的人潮里皱了起来。如同这个女子始终淡然沉静的眉眼，让人探不清底细。就像是黎明前的黑夜，又似团迷雾，自己方拨开点，便又重新聚了拢，始终不露出里面的真实。

    元央咬了咬唇，心里犹如猫爪挠过，好奇又震惊。

    阿零……到底为何会有这样强大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