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分节阅读8

      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自己那个老爹和眼前这位王先生几时又是省油的灯?单凭些捕风捉影的传说和几张前朝残破的书画目录,就能有鼻子有眼的弄出什么《涤尘洗心录》来,又让货真价实的苏氏子孙众目睽睽之下从老宅里无意间找到。人人皆以为是天意让此奇书现世,哪里知道它二十年前才被放进去,就等这样个机会重新出世呢!

    说起来,王梓园为了让当年那些珍品通过仿造重现人间,端的是煞费苦心。随宋学士焚毁的八卷字画少年王梓园都是亲眼见过的,其他逃亡途中失落的三十幅,也通过其父之口得知了详细的特征。以这些为基础,再添加若干字画资料,就成了《涤尘洗心录》的主要内容。

    论书画方面的见识,江慎和王梓园二人,绝对堪称当世大家,两人联手,竟生生造出本资料翔实珍贵的伪书来。只可惜当时元武帝依然在位,二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即刻着手仿造那些字画。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麻烦。若教人顺藤摸瓜,发现了宋学士后人踪迹,是株连九族的大祸。所以这些年来,王梓园只能默默耕耘,悄悄收集各种相应的器物,为如今的临仿作准备。这“雪罗烟”就是专为临仿“恒王夜宴图”类使用当时内库丝绢绘画的作品备下的。

    想到王先生惊才绝艳,却终究不能亲手实现自己的夙愿,只能寄希望于弟子,江自修有些黯然:先生心底定还是深以为憾的吧。过了会儿,问道:“丹青虽然天分极高,但毕竟阅历有限,依先生看,半年时间真的够了么?”

    “正是因为阅历有限,所以才让他作“恒王夜宴图”。这幅画场面宏大,描绘细致,设色浓丽,栩栩如生。如无范本,这样的画原是临仿大忌。然而——”

    江自修也明白了:“然而,除了先生,偏偏当世再无见过全本之人。”从前朝末代皇帝逃亡之时算起,到如今已将近八十年,期间有机会欣赏这幅画的,不过王梓园和其祖、其父三人而已。之前此画深藏宫中,见过它的人早已化为黄土。

    “恒王居于豫州,为免猜忌,很少与官僚世家往来,登门府上的是名优歌伎,士人才子,这些人,文字记载都极少,别说有肖像流传后世了。”

    江自修轻轻击掌:“这就好比古人讲画鬼容易画马难,是个道理。”

    王梓园点点头:“丹青极工人物,又长于用色,善于想象。这幅画技巧繁复,然而情思却单纯,正适合他。否则,纵然天分再高,也终有无法领略之处。”

    “哦?”江自修难得听到王梓园对自己弟子做这样直接的评价,带着点儿八卦的期盼表情望着他。

    王梓园不禁失笑,敛敛神情,才道:“就比方说鸣玉山人的画吧。叶君然后来遭逢大变,愤而隐居鸣玉山,不过几年便郁郁而终,因此后期画作愈加恣肆汪洋,变化莫测。那样的境界恐怕如今的丹青还无法体会。”

    “鸣玉山人这段故事到底怎么回事?”江自修听王梓园似乎熟知内情的口气,好奇了。要知道即使是记录最详细的《近世书画史》,对鸣玉山人后半生的叙述也极其简单:“章和元年,恒王即位,号顺明帝。仲卿入画院为待诏。章和三年,触帝怒,去职离京,隐居鸣玉山。后五年,病卒。”

    “还能怎么回事,伴君如伴虎罢了。”王梓园好像不欲说的样子。

    没等江自修答话,颗圆溜溜的脑袋探了进来:“好师傅,您就说说吧。书上讲得不清不楚的,看得头雾水,教弟子下笔时怎么知人论世,有人无我啊?”

    月上中天。

    逸王府的后花园里依旧热闹非凡。美酒佳肴流水般送上,“莳花馆”几位当红的姑娘被相熟的客人留下来,也坐在席间助兴。赵承安敬了轮酒,其间被蜀中才子拉着做了首诗,又陪几位公子哥儿行了回令,为相宜姑娘唱了支曲,这才借着衣的由头往前院走去。

    赵让提到的京里来的客人,正在个不起眼的小偏厅里等他。如果新任的益郡太守印宿怀在此,定会大吃惊:自己从京里带来的仆从宁七,居然没在招待下人的偏院好好待着,而跑到王府里这么隐秘的地方单独会见逸王殿下来了。

    宁七的身份早已经过赵让的确认。赵承安与他略略交谈几句,就发现此人言语清楚,进退有据,竟是员干将。

    “京里也正是用人之际,你家主子舍得让你来?”

    宁七恭恭敬敬的答道:“老爷说蜀州人事大动,殿下须方布置,小人或可略尽绵力。另外些京里的要紧消息,也着小人带给殿下。”

    “你家老爷可真了得,怎么就能让你做了新任太守的亲随?”

    “回殿下,这件事其实是少爷的功劳。”

    赵承安有些吃惊:“临之这么厉害了?叫人刮目相看啊。”

    临之是卢子晗的字。卢恒早已升任吏部尚书,而卢子晗年前进士及第,皇恩特准任翰林院编修。

    “去年科考之前几个月,少爷扮作普通人家子弟,在赴京赶考的举子们聚居的地方流连,和其中几个特别出色的都成了好朋友,这里头就有印大人。后来印大人中了探花,少爷也顺利及第,两人干脆互相认了兄弟。春天的时候听说皇上有意让印大人做益郡太守,少爷说小人老家蜀中,又懂得些土语,请印大人收了小人做随从,所以小人就跟着来了。”

    赵承安听得颔首,赞道:“能让印大人这么短时间里就对你信任有加,那是你的本事。”

    “殿下谬赞,小人只是听从老爷和少爷的吩咐罢了。”

    “你家少爷如今办事谋定而后动,法度谨然,来日可堪大用啊。”

    宁七露出点笑意:“老爷也常常称赞少爷变稳重了。”

    “京里有什么新消息?”朝廷每月的邸报,逸王府也是有的,但些微妙隐秘的事情,就得依靠别的渠道了。

    “四月里,苑城太守贾胤强占民宅,收受贿赂,闹出人命,被告了御状。皇帝虽然大为恼火,到底还是看在他爹和他爷爷的面子上,只是革职了事。御史台个新上任的侍御史温有道给皇帝上书说,东南富庶,容易消磨志气。地方官员长时间不动,自然滋生腐败,长此以往,恐怕尾大不掉,非社稷之福。皇帝觉得很有道理,暗地里派了些御史往东南调查去了。”

    赵承安放下心来:切都按既定的步子在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这几章丹青和赵承安的故事并行着说,但是时间是不样的。丹青这面从六月初六往中秋写,赵承安那面则是中秋个晚上的事。

    第 18 章

    东南是前朝根基所在,大夏国近千年来经济文化最繁荣的地带。当初元武帝派了自己身边最忠诚最得力的手下治理东南兖、青、越三州。这些人都是锦夏朝的开国功臣,也是真正和锦夏朝的利益绑在起的群体。因此,对于晏文帝传位给宁王赵炜这件事,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意见。所以赵炜即位之后,对东南人事始终没有大动,不少职务都成了祖父传之子孙,或者老师推荐学生。到如今,弊端渐渐就显出来了:官员们裙带牵连,狼狈为奸。目无法纪,结党营私的事比比皆是。

    什么东西都可能是双刃剑啊。赵承安不无感慨的想。

    “还有就是,老爷担心……”宁七有些犹豫,因为自己老爷的话似乎有点冒犯殿下的意思。

    “既是你家老爷捎来的话,直说无妨。”

    “这几年,殿下的名声在京里也响亮的很,老爷担心这样会不会……”

    赵承安明白了,自己这个表舅舅担心他锋芒太露,会过于刺激皇帝。

    “宁七你不是外人,我和你直说吧。咱们的皇帝陛下,心事重,城府深,好用权谋,爱装清高。可是他平生最讨厌的,偏偏是和他自己样心机深沉的人。我若表现得太完美,他必定寝食难安,倒不如随性些,反而叫他放心。”赵承安自嘲的笑笑,“我名声虽响,想必在京城百姓眼里,不外乎写诗作文长得帅,我的皇叔不会为这个见怪的。你不见这两年召我上京聊天的时间明显变长了吗?你什么时候和京里联络,就把这个意思给你家老爷说说吧。”

    两人谈话末了,定下日后的联系方式,赵承安又针对蜀州局势给宁七做了点儿岗前培训,这次会面就结束了。

    宁七退出去的时候,心中对逸王殿下的敬仰之情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深感自家老爷和少爷跟对了主子。

    屋里赵承安挥挥手,神出鬼没的贴身侍卫赵让到了面前。

    “跟赵良、赵恭、赵俭说,让他们分头跑趟兖、青、越三州,想法子暗中接应下京里去的御史,要防当地官员下黑手,可别叫他们出师未捷身先死。顺便提点下平靖二年的进士们,眼下机会虽然好,也得小心别给人做了替罪羊、挡箭牌。”

    赵让躬身应了。忽然想起事,禀道:“‘漱秋斋’个书画学徒被西羌酋长钳耳掠走了。这事可大可小,请殿下指示。”

    “久了?”

    “三个月前,钳耳大概是来益郡游玩,不知什么缘故认得了‘漱秋斋’这个名叫瘦金的书画学徒,非要请人家去西羌做客,硬是把人带走了。当时说个月送回来,到现如今都没有消息。前几天白掌柜来取几幅要装裱的字画,求照影跟我说了。”照影是王府负责内务的小厮。

    “跟白掌柜说,以人口失踪案报到太守府去,请太守大人做主。叫宁七注意下进展。”

    眨眼,赵让已经走了。——他非得这样才能显示绝世高手的派头么?承安笑着摇摇头,坐下来揉揉眉心,给自己倒了杯茶。唉,谋权篡位还真是件辛苦的差事,虽然自己选择了最不伤筋动骨的方式,但到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丝毫都马虎不得,很有点紧张啊。

    总的说来,赵承安的原则是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年来,他已经成功的为自己营造了个十分有利的形象:深明大义,仁厚情,勇于任事,不弄权谋。生活上风流倜傥,豁达不羁,也纵情声色,讲究享乐,不过这点反而让人觉得他亲切可爱,率性自然。蜀州士民提起逸王,都不禁会心笑。

    赵承安手里没有实权,没有军队,金银也很有限。他在蜀州声望虽高,交游虽广,但绝不拉帮结派,也从不插手地方军政,只是以监察者的身份给皇帝提些利国利民的建议。然而这些年,逸王府却执行了几个极有远见的动作,等到适当的时候,它们的效果就会显现出来。

    比如联络平靖二年的进士,这批人是晏文帝亲自主持科考选拔出来的,也是他亲自接见之后任命的——重要的是,那是锦夏朝第次全国范围内正式的,公平的科考。这些人对于晏文帝和他唯的血脉,感情自然不同。何况如今从地方到朝里,老臣权贵打压新人成风,这些正当壮年的中下级官吏正是被打压的对象,数愿意配合逸王。赵炜靠军队起家,在文治方面相对粗疏,也给了承安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承安深感命运之玄妙:当年父皇关注文治,在军务上倚重皇叔,结果被他所困,毫无反击之力。如今正好反过来:皇叔不肯在文治上下大功夫,迟早要被淘汰。时代不同了,前人说得好:马上得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乎?而且父皇临终前传位皇叔,当时纵然是不得已的孤注掷,以退为进,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看来,却足以垂范后世,为自己来日以同样的方式继承皇位提供了足够的合理合法性。

    承安需要的,只是个恰当的时机,以便合法的登上帝位。当然,这个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其实,赵炜对承安渐渐放下戒心还有另外个重要的原因:这个侄子成年之后,偶尔的逢场作戏虽有,但稍熟的人都知道,他好男风而不喜女色。早到了成亲的年龄,却直没有动静,别提子嗣了。

    对此,承安的反应是,眉毛扬,眼神挑:谁说没有儿子就不能当皇帝?人生在世,当求快意,我想做皇帝,所以我要做皇帝,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王梓园把“雪罗烟”送回密室,再出来时丹青已经泡好壶“碧螺春”,摆了两碟师傅喜爱的茶食,搬了三把湘妃靠椅,自己那把稍稍放远点,只等师傅和东家落座,便也缩进去听师傅讲古。

    “丹青,吴淞‘雪纺缣’虽是单丝织就,但质地和‘雪罗烟’差别不大,你练习的时候就用它吧。等什么时候练好了,再管我要‘雪罗烟’不迟。”

    丹青应了声“是”,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却巴巴地望着师傅。

    “先生快别卖关子了,连我心里头都痒得很。”江自修拉着王梓园坐下。

    “这些事,也算是前朝隐秘了。我不过当年辗转从父亲那里听来点零碎,有些关节,毕竟只是揣测而已,未必足以当真。”

    话说恒王宋思减在兄弟里头排行第七,是和顺帝最小的儿子,天生性情疏朗开阔,对上面堆哥哥们成天横眉竖眼挖空心思争宠夺位的勾当颇不以为然。和顺帝偏爱这个小儿子,知道他不是当皇帝的料,干脆外放了豫州任他做个安乐王爷。

    怎奈世事难料,短短几年间,上边六个皇子两个病死,个遇刺身亡,个中毒不治,最后只剩下老大和老四。皇帝受了这连串打击,突然中风,连遗诏都没来及写,就神志不清了。老大和老四斗得不亦乐乎,也顾不上中风的爹,结果皇帝死在宫中,身边两个儿子却大搞花样,密不发丧。

    和顺帝这两个儿子,个阴沉狠辣,个残酷暴戾。朝中有几位大佬合计,觉得不论谁上台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干脆联合后宫外戚几个其他利益集团,使出雷霆手段,直接把正在豫州歌舞升平的恒王拱上了帝位。其中左相尉迟湛是这次政变的核心人物,恒王守孝期刚满,他的女儿就入宫做了皇后。

    叶君然深得恒王信赖,自然随同入京,恒王登基之后,任画院待诏。虽然在外人面前很少动笔,名声却愈发响亮。章和三年春天,连深宫中的尉迟皇后也听闻他的盛名,请他入宫为自己绘幅肖像。叫人万没想到的是,他偶然遇到皇后宫中名美貌宫娥,竟然见色起意,调戏了把。谁知这宫娥脸皮极薄,随后就悬梁自尽了。顺明帝恼怒非常,革了他的职务,把他轰出了京城,宣布永不录用。

    “我才不信。”丹青摇摇头,“鸣玉山人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干这种事?”

    “若是事实俱在,也不由人不信。”

    丹青轻哼声:“凭他的人才,哪里需要去调戏人家?才用不着干这么没格调的事。”

    王梓园沉吟片刻,道:“据说有次叶君然入宫见顺明帝,二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毫不拘礼。个风神如玉,个英姿俊朗,恰被尉迟皇后遥遥望见,由此心生嫉恨,有了要除掉他的意思。”

    “啊?难道他们两个——”丹青吃惊不小。

    “要不你以为叶君然凭什么陪着宋思减上京蹚这趟浑水?”江自修斜睨他眼,“丹青,你也不小了,不是让你师傅逼成书呆子了吧?”

    依叶君然的性子,若不是对恒王往情深,怎么可能入京做什么画院待诏?丹青沉默了会儿,忽然恨恨的道:“这个皇帝也太没用了,他就不能想想办法么?怎么能这样无情无义?”

    “其实也怪不得他。”王梓园叹口气,道,“恒王登基的时候,大厦将倾,摇摇欲坠。朝廷千疮百孔,地方民不聊生。身为皇家子孙,已经事到临头,再怎么辛苦,再怎么无奈,也是无法逃避的。他将叶君然驱逐出京,实际上是在设法保全他。——叶君然死后不过半年功夫,顺明帝就驾崩了。”

    第 19 章

    丹青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颇觉有趣:按照东家教的方法收敛了眼中的神采,用黛粉将眉毛稍稍加粗,又换了身粗布衣裳,因为拿栀子水洗了好几天澡,整个人显得蜡黄干瘦——这样来,完全是个畏怯瑟缩的普通贫家少年了。

    身后纯尾冷冷的道:“叫你不要擦那么遍,小心洗不掉。”

    “师傅说洗得掉的啊。”

    “你半盆栀子才煮盆水,染十匹布都够了,你说洗不洗得掉?”

    丹青有点担忧的看看自己的脸,对着镜子使劲擦了擦,果然没有动静。愣了会儿,笑了:“又不是女孩子,黄点就黄点吧。” ——权当为艺术献身了。

    “只是黄点也罢了。这东西有毒,深入肌理会长疮的。”

    丹青惨叫声:“啊?!”扑过去掐住纯尾的脖子,“快说你是骗我的!快说!”

    收拾了个小包袱,从王宅后门出去,丹青雇辆车出了城。把车子打发走以后,找个僻静地方换上包袱里的粗布衣裳,往身上拍了些尘土,这才急匆匆的向城里走。装出人生地不熟的样子,路打听找到行远镖局,求见大少爷韦莫韦大侠。

    呈上江自修临走时留下的书信,丹青悄悄打量这个和王宅完全不同的环境。正研究兵器架上刀枪剑戟的样子,听韦莫笑道:“你们东家花样可真。这事儿虽然不难办,万出了漏子也挺麻烦。”

    丹青低眉顺眼:“东家吩咐,去了定干活,少说话,严守规矩,绝不惹事生非。”

    “看你的样子倒也稳重。”韦莫转头唤来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低声吩咐几句,又对丹青道:“这是莫成,以后他就是你表叔了,你跟着他去吧。”

    丹青乖乖的唤了声“表叔”,莫成拍拍他脑袋,很慈爱的样子。“叔侄”二人往太守府行去。

    从太守府后院的偏门进去,在厨下找到了三总管张德禄。

    “张总管,听说府里忙月到了,要请短工,能不能让我这个表侄干两个月?”

    般人家年下才是忙月,太守府的忙月却从八月初直到年后:中秋宴、腊八宴、小年宴、除夕宴、元宵宴……中间还夹着太守母亲大人的寿宴,太守小公子的生辰宴。在此期间少说也要请几十个短工帮忙。

    张德禄看看丹青:“成哥来了,不能不给面子。不过这孩子也太瘦了,没有几斤力气吧?”

    “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父亲没了,母亲又病了,这才着急挣点钱补贴家用。有孝心哪!”

    张德禄看丹青瞟了两眼墙上挂的菜名牌,问了声:“你认得这些字?”

    “父亲在世的时候上过几个月私塾。”丹青躬身回答。

    “正好伙食帐房缺人,你去跟着他们采办吧。”

    丹青于是跟着采购,算账,与厨房交接清点买回来的物品,誊写清单……张德禄看他不声不响,做事稳妥细致,慢慢的把下菜单的任务也交给了他,时常有机会出入前院。再后来,人客的时候,送菜的队伍里也有了他的身影——丹青终于如愿以偿的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了解上流社会的夜宴了。并且在府里有了个临时的铺位,不用每日都回“表叔”那里过夜。

    今日便是中秋。丹青和伙食帐房的先生、伙计采购最后批鲜货回来,帮着搬送东西。抱起筐蔬菜,脚下个趔趄,心底暗叫声“糟糕”,双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把菜筐稳稳当当接了过去,还腾出只手搀了丹青把:“阿壁,小心点。”

    丹青抬头看,面前黑黑壮壮的青年正冲自己憨憨的笑,是新来的厨房伙计于二,待人热忱厚道,连忙说了声“谢谢于二哥。”

    “你年纪小,都跟着出去跑了天了,歇会儿吧。”于二手提起筐菜大步往前走,丹青得小跑着才能跟上,非常无奈的看着于二边走边还能好整似暇的和自己说话。

    “今天又买了不少啊。”

    “是啊。”

    “几大车吧?”

    “差不。”

    “干货贵呢还是鲜货贵?”

    “没准儿。”

    “这个季节居然还能采着新鲜莼菜,这筐得好几两银子吧?”

    丹青从眼皮底下瞟了于二眼,这新鲜莼菜,自己都是头回见识,他居然认得。嘴里闲闲的答道:“听牛先生说,这是城外石潭温泉附近长的,路上直包着麻布保温呢。几两银子哪里够,这筐差不五十两。”

    于二连声啧啧,送到厨下,大师傅亲自接过去拿温泉水把莼菜养起来。

    太守府的中秋夜宴酉牌时分开始,照往年的惯例,至少要持续到半夜。厨子伙计包括丫鬟们在申时便先吃了饭,好打起精神应付这晚上。于二端着碗凑到丹青面前:“阿壁,你今儿晚上有机会送菜到宴席上去吧?”

    “这样场合,伙计们都只能送到廊子间,再由前头伺候的姐姐们端进去。”

    “那也比我强啊,什么都看不着。真想去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