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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问屈桐屈知秋老爷,阿婆,您知道吗?”

    “秋老爷啊,十年前就死了。先是儿子跟男人跑了,女婿不知犯了什么罪,家子灭了门,老爷子老太太也就跟着去了……前世造孽啊……”

    丹青愣了半天神。虽说这状况也不是没有想过,真正确认,心中还是酸涩难当。打起精神买了两包糖,走到第家门口。院子里个女人正在晾衣服,丹青扯出纯洁无害的笑容:“阿婶,跟您打听个人行么?洪门屈氏,闺名海苓。”

    “没听说过。”女人想了想,扭头冲屋里喊了句:“三郎,这里有人打听叫屈海苓的,认识么?”

    个壮年汉子走出来:“屈海苓?那不是秋老爷家的小姐么?早就随夫家搬走了。”

    丹青听他知道母亲的名字,带着颤音道:“听说洪夫人隆庆二年底回乡,难道没有回来?”

    “老爷和老夫人隆庆元年就去世了,没有后人,家业全散了。这宅子分给了族内五房。我在这住了十年,可没见屈小姐回来过。不是说她夫家犯了罪,尽数下狱了么?”

    丹青在当地发呆,那男人转身准备进屋,他才又想起来问道:“怎么说秋老爷没有后人呢?不是还有个儿子……”

    “你说海寰少爷?他违抗父命,偷偷跟个男人跑了,气得秋老爷大病场,早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丹青随手把两包糖送给玩闹的孩子,恍恍惚惚走出巷口。自从听说母亲带病回乡,总想着还能祭奠番,如今看来,竟是在路上就无法支持,不知魂归何处了。

    此后丹青心情直低落,和刚离彤城时的意气风发不可同日而语。偏巧梅雨季节到了,楚州境内,整日淅淅沥沥滴滴嗒嗒。丹青连州府潭城也没进,直接就在如丝烟雨中,揣着颗隐隐作痛的心上了鸣玉山。

    第 22 章

    丹青在鸣玉山里足足转了七天,南面上,北面下。下得山来,已是豫州境内。放眼望去,马平川,广阔无垠,与楚州丘陵起伏,河道蜿蜒的景象大不相同,眼界胸襟俱为之扩。豪气顿生,大步流星往前行去。

    路过豫州州府秣城,丹青拐到江家“越千楼”看望了年不见的紫毫。十七岁的紫毫明敏干练,已经升为执事,并且和二掌柜的女儿定了亲,完全是派男人风范了。丹青虽然只比他小岁,行事举止却总像个半大孩子。自从见了紫毫,丹青反省了很长时间,决定要改变形象,成为稳重可靠的男子汉。

    逗留几日,继续北上。在滏川过了七夕,听说七月十五鬼门开,又兴致勃勃的留下来看放灯和傩戏,关于“稳重可靠男子汉”的誓言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如此走走停停,看看耍耍,到达涿州范阳,已是七月底了。

    打听到“知墨堂”的所在,丹青心想给鹤哥来个惊喜,谁知才进门,鹤哥已经恭候时了。顾不上叙旧,先扔给他封信,原来是水墨从京里寄来的,上面说丹青如果不能在中秋前赶到銎阳“宝翰堂”报到,后果自负。虽然分开几年了,大师兄的余威仍然是很可观的,丹青屁股还没坐热就连忙动身,紧赶慢赶,终于在八月十四傍晚城门关闭前进了銎阳城。

    无心欣赏京都夜景,丹青雇了辆车直奔水墨信上所给的地址。“宝翰堂”上下众人都散住在城里,只有当值的执事和伙计在店里过夜。东家专为没成家的弟子和伙计在城东准备了宅子,虽然十分普通,不过在“銎阳米贵,居大不易”的情形下,却算得是项相当不错的福利。

    师兄弟见面,自有番亲热。丹青赖在水墨房里不肯走,最后只好二人秉烛夜谈,联榻而眠。尽管头天晚上半夜才睡,第二天丹青还是兴奋得大早就醒了。水墨从外间进来,招呼他洗漱吃早饭。丹青两只眼睛围着师兄打转,时不时傻笑下,仿佛不如此就无法表达心中的思念和重逢的喜悦。

    水墨看他咧嘴便拍下他脑袋,眉眼弯弯的任他跟着自己。其实丹青的个子已经差不和水墨般高了,可是他沮丧的发现,两年不见,十九岁的师兄浑身上下都透着令自己望尘莫及的风姿气度,如雪中翠竹,崖岸青松。偶尔不经意间的温柔,竟很有些风流妩媚的意思。如果没有年前的大糗事,丹青没准会异想天开的以为师兄在勾引自己,如今的他当然不会再有这种误会,只是边津津有味的欣赏美人,边在心里琢磨:到底是以前年纪小看不出来呢,还是师兄最近有了新的变化?

    因为昨日是入夜才到,所以早饭后丹青先跟着水墨去“宝翰堂”正式拜见了几位掌柜和供奉。江自修却没有出现,只是捎了几句话。丹青知道,为了避免外人知晓江家的底细,东家到店里来的时候其实很少。

    和郭掌柜打了招呼,水墨领着丹青从“宝翰堂”后门出来,准备穿过白石坊,沿着澄水南岸上甘露大街,带他去见识番皇城气象。

    水墨边走边向丹青解说沿途风光,指点了几处,补充道:“其实从咱们‘宝翰堂’大门出去,在南曲街口码头坐船游湖,才算是把京城胜景尽收眼底,不过今儿没有准备,改日吧。”

    丹青明白师兄所说的“准备”,其实是要略微改装,并且挑合适的时机前往。

    这个时代的法律并没有文化产品打假方面的规定,政府般也不过问这个领域的事情。人们普遍的是依照所谓行规,凭眼力和经验进行交易。判定真伪之后,手交钱手交货。事后发现上当受骗,数自认倒霉,不了了之。尽管如此,字画临仿终究是个地下行业,从业者的自我保护是作为行规存在的。这种自我保护自然不会像真正无法见光的秘密行业那样严酷,何况再怎么说少也算是些艺术工作者,当然要采用点铁成金举重若轻的技巧。

    比如江家弟子,最善于收敛锋芒。个中高手,还能根据需要改变自己的气质神态。再加上点眉眼、肤色、发式、服饰等方面的配合,改装之后,和本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可就是那若即若离乍隐乍现的境界,却能让人即使有心观察,也不免时时疑惑,觉得似是而非,无法确定。

    现在,水墨丹青二人穿着最普通的深色布衫,微微低头,边说话边信步溜达。白石坊街巷交错,两旁红墙碧瓦,朱门紧闭,不少人家门口还蹲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这个时候,往来行人很少,只有路边梧桐树上黄叶无风自落,在脚下碎裂,沙沙有声。水墨忽然在个巷口停下来,轻轻道:“左面第三张门,就是吏部尚书卢大人府邸。”

    “嗯。”丹青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兄弟二人接着往前走,仿佛刚才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

    吏部尚书卢恒这大半年直忙得昏天黑地。刚过完年,百官还未从宫中太平宴的酒香中,上元节灯火的余韵中清醒过来,皇帝陛下突然向东南发难,以左谏议大夫为首席钦差,领着御史台帮铁面无私的御史,五百内廷侍卫协助,直接抄了彤城太守方乔荫的家。

    此次抄家级别之高,规模之大,收获之丰,牵连之广,都是锦夏朝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当日从方乔荫家中抄出金银财宝无数,差不相当于国库几年的收入。钦差大人把抄出来的物品清单加急送到宫里,皇帝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勉强看完,怒之下,命令彻查东南官员。由此牵发而动全身,东南高官纷纷落马,并且连带得京里也是番动荡。

    信远侯左司铭因为小儿子牵涉在内,舔着老脸向皇帝求情,结果被当廷斥责,说他“教子无方,纵子为非,有辱先太祖圣明”。左司铭在元武帝草莽式微之时就跟随左右,乃是如今仅剩下的几个太祖朝老臣之。老人家回去思前想后,怎么也受不了那句“有辱先太祖圣明”,又气又急,时没缓过来,直接就追随先太祖于地下了。

    皇帝这边厢大肆赏赐信远侯府,以最高规格厚葬左司铭,那边厢毫不手软,把左家的小儿子直接发配边疆。至此,凡是有点脑子的官员都明白了,陛下这是在大清洗呢!当今圣上子嗣艰难,上边五个都是公主,而立之年才得了皇子,如今大的不过八岁,小的也才五岁。只怕是想趁着自己正当壮年,把些隐患流弊清理干净,好留给儿子个相对健康听话的朝廷吧。

    想通这点,京里的官员们无不战战兢兢,自保为先,再没有谁敢跳腾出来说什么了。反观东南三州,下子空出那么位子,倒是波涌云起,人人蠢蠢欲动。虽然皇帝此次清理东南的行动完全绕开吏部,全部交给御史台和内廷侍卫,让卢恒心里少有点不痛快,但是由清理行动引起的连锁后果,却将吏部推到了最前台,举动,都成为了朝廷的焦点。

    这种倍受关注的状况让卢恒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也激起了他的斗志和信心,每天挖空心思琢磨东南官员的任职问题:怎么样让明里的主子皇帝陛下满意,让暗里的主子兼外甥逸王殿下满意,同时还要叫新上任的人承自己的情,培植他卢大人自己的势力。

    从白石坊西头出来,正好是澄水由东西向转为南北向的段弯道。水面波光粼粼,清透如玉,沿岸汉白玉栏杆端庄素雅。河道很宽,但是因为绕着皇城,所以不允许行船,每隔百余丈便有座石桥横跨河面。从靠近定湖的卧波桥到西南端集散码头附近的落虹桥,共十八座,造型风格各个不同,堪称京都名胜。

    因为渐渐接近皇城,越往前走,游人就越少。丹青和水墨二人边流连风景,边低声说话。

    “当初害了飞白的那个邵世砜已经在去年病死了。”

    丹青有点意外,又仿佛泄了口气:“哼,倒便宜他。”

    “可是……”

    “可是什么?”

    “据姓邵的说,是卢家把飞白送给他的,借此设了圈套算计他……如果真是这样,那……”

    丹青抓住身旁的栏杆,指节发白:“师兄怎么知道的?”

    “个行医的朋友,他师傅是有名的大夫,邵世砜严重的时候请他们到家里瞧过病,我托了他问的。我想,那姓邵的大概也犯不着在这上头说谎。”

    丹青只顾着听和飞白有关的讯息,没留意到师兄提起那个“行医的朋友”时有瞬间的不自然。他在心中盘算了下,道:“师兄,我有个想法,没准能给姓卢的点教训。等有眉目了,再和你商量。”

    水墨看看他,道:“我知道,你总想着为飞白做点什么。不过对方乃是官场中人,若无万全之策,切不可轻举妄动。飞白也定不希望你为他冒险。凡事记得与我商量。”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第六座灵犀桥,发现前面禁卫森严,原来已经到了皇城警戒范围。二人过桥到澄水另面行走,边走水墨边介绍:“从这座桥到第十二座天玥桥之间,都属于皇城地界,寻常人是不能进入的了。由天玥桥过河,皇城前横贯东西的大街,就是有名的甘露大街。”丹青放眼望去:高高的围墙里大片楼台宫殿连绵起伏,金碧辉煌;对岸驻守的禁卫兵铁甲银枪,严肃威武,果然充满了皇家气派。

    正眯起眼睛看得投入,听水墨道:“自此往西南去,人烟渐渐稠密。落虹桥以南,各地入京的船只车马都在那儿停留,商旅云集,是京城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

    “师兄怎么不早说?”丹青拉起水墨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第 23 章

    接下来的日子,丹青足不出户,跟着水墨强化学习装裱方面的知识和技巧。在上代弟子中,驻守京城的二位供奉张开、林下(这是借用自家姓氏起的艺名)在临仿作品的后期加工上很有独到之处,连王梓园都自愧不如。水墨在京三年,早已习得其中精髓。张林二位年纪渐渐老大,也乐得把绝大数技术方面的事务交给这个杰出的后辈弟子。江家这种前辈高手集体教育下代弟子的方式,也是人才质量的保证。

    张开林下二人合住所大宅子,位于定湖东岸处清幽僻静之所。仿古装裱所用的各种奇奇怪怪的材料工具也都收在他们的院子里,至于“宝翰堂”则只有些最常规的东西。丹青到来之后,干脆和水墨起搬到这里住了几个月。除了偶尔请教些疑难问题,余下的时候都是水墨以师兄的身份代二位供奉传授技艺。两个老头子闲来无事,成日聊天品茗下棋钓鱼,好不快活。

    重阳节放了天假,水墨有别的事情要忙,丹青换身衣裳,过天钥桥上甘露大街,再折向南,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南城六道口兴旺胡同丙三号。

    这是所两进的寻常民宅,丹青上去拍拍门,个老头走出来。

    “老人家,请问俞明溪俞公子住在这里吗?”

    “俞大人上个月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您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吗?”

    老头打量丹青几眼:“你是他什么人?找他有事么?”

    丹青带出点越州口音:“我是他老家表弟,跟掌柜上京送货,顺道看看他。”——在方乔荫府里的时候,丹青听俞明溪说话,就觉得他是本地人,那样自然的腔调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果然老头露出了然的神色:“这样啊。想必你还不知道,俞大人刚刚高升了御史大夫,在白石坊南边拗花巷买了宅子,你到那儿去问问吧。”

    谢过老人家,丹青边往回走边盘算。

    很显然,俞明溪是皇帝派到彤城的密探。他已经升为御史大夫的事实完全证实了先前的猜测。某种程度上说,自己当日转念之间的做法,在皇帝清理东南这场运动中也许起了不小的作用。

    第天去“宝翰堂”报到的时候,丹青就把在方乔荫府里见到樊伯诚《麻姑献寿图》绣幛的事情说给了郭掌柜。很快,江自修抽空亲自问了其中细节,透露了点政局的变化。丹青明白,为今之计,务必不能让人知晓那幅画的原本是从“宝翰堂”流出去的。何况听东家口气,当初本不知道买家是谁,而自己记下的方府两页礼单中,并没有京官送礼的目录。

    虽然没有和官场中人打过交道,但是熟读史书,本朝的制度还是知晓的。御史台归左相领导,设有左右谏议大夫各名,御史大夫四名,侍御史和御史司郎若干。原本御史台的职责是纳言进谏,专为皇帝补阙拾遗。到了当今圣上手里,却慢慢变成了监察百官的机构。尤其是这两年,已经隐约有独立于三司之外,直接听命于皇帝,监督审查上下官员的意思了。

    做了御史大夫的俞明溪,是否还愿意认自己这个临时兄弟呢?再说自己的身份也颇有尴尬之处,万牵连出江家卖过《麻姑献寿图》,只怕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起那个黑黑壮壮的憨厚青年临别时对自己的关照和叮咛,心里终究有点遗憾。“唉,相见争如不见。”丹青摇摇脑袋,决定直接回去。好在自己原本只求确认俞明溪的身份,也不算无功而返。

    到了白石坊附近,看看天色还早,心里想着自己的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东家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行,不如到店里请郭掌柜给东家捎个话,顺便瞅瞅师兄在不在。忽听得前面卧波桥方向传来阵阵嬉笑喧哗,想起今儿是重阳节,大概是结伴出行的人们游湖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伙计行头,正是给人跑腿的身份,混在人群里不过是谁家偷懒的小厮。轻轻笑,折向街口,准备去码头上瞧瞧热闹,再好好逛逛南曲街。

    往北不过百余步,便到了南曲街口,眼前完全是另番热闹景象。只见游人如织,接踵摩肩,不少人伫立桥上,观赏湖景;桥下码头处很人在等着乘坐游船;的男女老少成群结队,沿着湖岸散步。有些不羁的年轻士子,干脆在湖边的银杏林里,放下酒盅食盒,或坐或躺,自在无碍。人群中穿梭着好些像丹青样打扮的少年,为自家主子服务。

    丹青挤到湖边,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蓝天碧水之间,飞梁画栋隐约可见,画舫花船飘荡往来,丝竹清歌隔水悠扬。身边出行的人们神情安乐,笑语盈盈。感受着这热闹祥和的气氛,丹青想,不如把师兄拉出来块玩。抬脚要走,视线却被湖中飘过的叶扁舟吸引住了。

    湖上的船大约分四种,是官宦富豪之家华丽的游船,是歌妓舞娘做生意的花船,是送客过湖的渡船,还有就是船家出租的供三五人自在游湖的小船。吸引住丹青视线的就是这样艘小船,准确的说,是坐在船尾的那个人。虽然隔了几十丈,以丹青的目力,仍然可以辨认出,那人头戴玉冠,身白衣,手持折扇,姿态翩然,正微倾着身子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若是换了别人,定然不敢确认,丹青却在第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号称今天有要事在身的水墨师兄。

    尽管认识十年了,丹青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毫不掩饰光彩照人的水墨。第眼后的反应,竟然是深深的陶醉和赞叹,几乎挪不开眼睛。半天才想起来生气,是哪个家伙骗走了自家师兄,游湖也不带上自己。正要再仔细看看,却见他们的小船调转方向朝码头驶来,显然是要上岸。

    丹青下意识的往人群里缩,两只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船上的两人。先下来的个修眉俊目,高挑身段,青玉色的长衫绣着银线海棠,腰上悬了紫金七宝,儒雅中透着华贵。好吧,丹青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个人勉强配得上自己的师兄。只见他回身扶着水墨下船,态度自然而又亲昵。两人并肩而行,周围的人自动让出条道来。虽然身后没有随从,可看那风度气派,分明是哪家王孙公子微服出游。丹青听着人群里的议论纷纷,看不少年轻女子热辣辣的眼神追随二人,心里那个气呀,牙痒痒的悄悄跟了上去。

    跟了段路,丹青忽然笑了:自己这是干什么?捉奸?偷窥?怎么还和小时候样幼稚呢。心中豁然开朗,紧走几步,赶上两人,扯着水墨的袖子就嚷:“少爷,少爷——少爷逛到哪里去了,叫阿壁好找。”眼里尽是捉弄促狭之意。

    水墨愣了瞬,马上会意,神色不变,望着身旁的人道:“阿壁,你来了就好,见过这位海公子。”

    那海公子看看丹青,笑道:“我还道是谁在后边跟踪,原来是你。”丹青吐了吐舌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水墨截住话头:“走了半天,也有点饿了,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吧。”

    三人上了“天舒楼”,临湖面早已满座,只好在二层要了个临街的雅间,倒是清静得很。

    路上,丹青规规矩矩的跟在二人后头,进了门抢先步吆喝指挥小二。待二人坐定,点完了菜,又跟伙计要来开水,将杯盘仔细烫过,安好勺箸。等酒楼的伙计出了雅间,放下帘子,这才收起忠仆样貌刁奴嘴脸,笑嘻嘻的坐到海公子对面,软塌塌的趴在桌上:“哎,我是丹青,你呢?”

    对面那人拼命忍住笑:“我叫海西棠,是你师兄的朋友。”

    “朋友?”丹青扬起边眉毛,递给他个“快快老实交代”的眼神,拖长了声调反问。

    水墨正要说话,海西棠道:“有人要进来了。”

    丹青“嗖”的声起来,躬身肃立在水墨后边。不会儿,果然伙计送了茶水进来。三言两语把伙计打发走,就听海西棠哈哈大笑,对水墨道:“无痕,你这个师弟比你说的还要有趣,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哪!”

    丹青无言呻吟:“水无痕?不是吧,师兄居然真的拿这样恶俗的名字行走江湖……”

    等菜都上齐了,交代伙计不得打扰,三人终于坐下来安心吃饭,认真说话。

    “西棠的师傅,就是有名的西北神医海怀山先生,如今在太医院任正尹。西棠自己也是副判身份。”

    听了水墨的介绍,丹青这才知道,给邵世砜看病并帮忙打探消息的“行医的朋友”竟是堂堂太医,怪不得能问出那么隐秘的事情。师兄还真是厉害啊,而且可见两人的关系不般噢……

    正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水墨巴掌拍醒他。海西棠轻声道:“你的想法,无痕已经跟我说了。据我的了解,皇上这次对东南的动作并没有通过吏部,照皇上做事的习惯,他们应该没有机会知道其中的细节详情。所以,倒不必担心当场穿帮。不过……”

    说到正事,丹青也严肃起来:“请西棠大哥直言。”

    “个是你拿出的东西有没有把握叫他上钩,还有就是事后你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而且,官场中人,自有他们的办法,也许你并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

    “这就看彼此的造化了。我也没想害他们的性命,不过是争取制造点麻烦,给点教训罢了。听说卢公子这些年来偏爱清秀伶俐的小书童,可有此事?”

    “似乎不假。”

    “那就好。”

    第 24 章

    隆庆十二年二月,花朝已过,却仍是春寒料峭,冻风袭人。

    卢子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