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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还有没有?”丹青长吁口气,心中畅快无比,转过头问海怀山。

    师徒俩都是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没有,这大箱子呢,可够你写过瘾的。”

    “若不是这次急急忙忙,走得狼狈,还能带些回来。”海怀山叹道。

    “咦?难道舅舅你东窗事发了?从皇宫里逃出来的?”

    海西棠也望着师傅。这次师傅找了个借口说老母辞世,要回乡奔丧,突然坚决向太医院请辞,也直没有跟自己说原委。

    “西棠别这么看我。当时咱们人没有离京,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后来走在路上,我想着你终有日要回京,事不如少事,直犹豫要不要讲。”再后来遇到丹青,师徒俩也忘了提这茬。

    “三月的时候,皇帝就时常说头昏眼晕,夜里心悸梦。太医院都说是劳累过度,我看不尽然。”

    猛料啊。海西棠和丹青都坐下来,支着耳朵瞪大眼睛听海怀山讲皇家隐秘。

    “我也去皇帝寝宫请过几回脉。书案上有个祥龙木雕的笔筒,那是安神的宝贝。可是三月再去的时候,味道有点不对,像是遇着了犯冲的东西——虽然若有若无,哪里瞒得过我的鼻子。与祥龙木犯冲的,只有乌青草。若单用,那都是救命的神药;若混用,则损人心神。时间长的话,可杀人于无形。”

    “寝宫里头,只添了逸王进贡的幅画,我看奥妙就在上头……大变在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师傅!”海西棠猛然打断。

    丹青张脸煞白,摇摇晃晃起来:“舅舅……西棠大哥……我出去走走……”

    在院子里,满地都是明晃晃的日光,如刀枪剑戟林立。

    丹青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起死回生,天赐妙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双握笔的手,竟然成了他手里杀人的刀。

    恨。

    好恨。

    海西棠急着跟师傅解释了两句,忽听院子里小陶高声惊叫,忙冲出去。

    丹青硬挺挺的着,右手血流如注。地下,躺着把铡草药的刀,和,截断指。

    第 46 章

    宣召逸王入京的紧急敕令已经发出去三天了。赵炜因思虑太过,频频陷入昏迷之中。偶尔清醒的时候,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生命从自己的体内汩汩流逝的声音。

    英雄末路。有心无力。

    防不胜防啊。防了他十七年。没有钱,没有权,没有军队,没有领地。蜀州地界,全是自己的亲信,看得严严实实。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赵炜苦笑。千算万算没算到,围困逸王的这个局,执棋的自己竟成了最薄弱最没有防备的环节。他用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如溃堤蚁穴般侵蚀了自己的心,使得针对他的最后决断拖再拖,终于成就了今日的雷霆击。砥柱将倾,其余不过是摧枯拉朽,于他何足道哉。

    不是没想过孤注掷,奋起还击。然而……

    赵炜看着面前两个儿子。八岁的承煦稚气未脱,看见奄奄息的父皇,哭得泪水鼻涕糊了脸,问到学业,抽抽噎噎的告状太傅好凶。十岁的承烈虽然聪明,却倔强单纯,体弱病。这些年父子冷战,在教养他如何安邦治国方面几乎空白。

    不是不可以……把几个将军调回来护卫皇城,让内廷侍卫和禁卫军立刻查抄逸王府。可是……那之后呢?没有自己的朝廷,少人会忠心耿耿辅佐幼主?没有个强大君主的锦夏,少人肯老老实实安守本分?眼前骨肉,要如何保全?赵氏江山,难道真要断送在自己手里?

    赵炜生中,从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理解他的兄长,佩服他的兄长。那个在他看来孱弱不堪击的大哥,那个似乎被他逼到绝境的大哥,原来如此大智大勇,有着远超常人的胸襟魄力。当日总以为,自己能比他做得好。这十七年皇帝当下来,却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放不下的……是这两个孩子,若有当年承安十分之的本事,我也瞑目了……

    思前想后,今日竟是个死局。他这样不动声色拨茧抽丝,细细密密层层叠叠,织就了缚龙索。他这样瞒天过海点火起炉,反复锤炼精心打造,铸就了屠龙刀。妙的是,这索这刀,只有自己看得见,须面带微笑引颈消受。

    不得不佩服啊。

    从益郡到京城,走官道快马加鞭,不过十天。

    六月十六,逸王入京。

    承安在寝宫外头等候召见。皇帝不久前刚陷入新轮昏迷,寝宫里片鸡飞狗跳。不会儿,五位公主先走了出来。看见承安,长公主赵漪领着妹妹们敛衽为礼。承安忙肃然回礼,温言安慰。

    “大哥,”赵漪红着眼睛道,“我们身为女子,无能为力。小烈和小煦尚幼,如今……家里只能靠你了……”

    “妹妹放心。叔叔宿福深厚,定能转危为安。”

    望着赵漪远去的身影,承安心道:“真是聪明的女子,只提骨肉之情,不论其他。你若身为男儿,我只怕没有这么大的机会呢。”

    好几个嫔妃在宫娥们的搀扶下抹着眼泪出来了。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时刻,最叫她们惶恐。

    潘公公出来小声对承安道:“殿下再等等。皇上还没醒,太医正在急救……”顿顿,又补句,“大皇子在里头伺候着呢。”这长居宫廷的老太监,对于皇家风云变幻自有他的敏锐。皇上这个时候把逸王召来,实在耐人寻味。先探探口风再说。

    承安皱眉道:“听说小烈已经不眠不休伺候了好些天,可有此事?”

    “大皇子至诚纯孝,神鬼动容,可达天听。”

    “真是……唉!”承安跺脚,“小烈身体本来就不好,这种时候,他是万金之躯,怎么由着性子来……底下人也不知道劝劝。若他也病倒了,如何是好?等皇叔醒了,我替他伺候着,叫他好歹休息阵子。”

    “殿下孝悌仁德,可感天地。”老太监脸感动,进去了。

    这等直等到红日西斜。

    承安望着金碧辉煌宫墙上缕夕阳,心中殊无半点胜利将近的喜悦。这么年假戏真做,已成习惯。该说什么话,该拿什么姿态,几乎不用动脑费心,即兴上场,立刻演得情真意切,恰到好处。这种惯性早已深入骨髓,待人处事,决断谋划之际,心自然顺着它的方向前进,在自己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滴水不漏的完成了任务。

    在这种惯性的驱使下,几乎都已经忘了真实的喜怒哀乐是什么滋味,也无暇去分辨被它碾过去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在丹青打破这个惯性之前,自己只知道得意于它的无往不利;而在他打破这个惯性之后,才知道被它控制是如此悲哀。

    悲哀的是,当他转身离去,这强大的惯性迅速与自己融为体,无法分割。因为,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这惯性,乃是披荆斩棘的利刃,是滚滚红尘的生存法则。

    寝宫的门“吱呀”声开了,老太监尖利沙哑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惊起几只鸟雀。

    “——宣逸王赵承安觐见——”

    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只有承烈默默在床前不肯走。

    “烈儿,去吧……父皇和你王兄……有正事要说。”赵炜边喘气边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儿子——孩子,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求得线生机啊。

    承烈不明白父亲和承安哥哥说话,为什么定要赶走自己,不过还是乖乖的下去了。

    叔侄二人静静对望半晌,没有做声。赵炜脸色灰白,容颜枯槁。在等待承安进京的这些天里,前尘往事,缭绕心头,身体状况如江河直下,日不如日。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清晰,心中所有不甘怨恨迅速消磨,江山朝政置诸脑后,末了,只剩下个执念:让孩子们活下来。

    “承安……这些年,皇叔……待你如何?”

    “慈爱关怀,视若己出。”

    赵炜直直的看进承安眼睛里:“皇叔身后,你可否善待你的弟弟妹妹?至少——像我待你这般……”

    承安举起右手起誓:“小烈小煦是我同胞骨肉,五位公主是我嫡亲姊妹。赵承安在此向赵氏列祖列宗起誓,终我生,尽我所能,保证他们平顺安康。若有违此言……”看眼赵炜,后者正目光深沉的瞧着自己。咬牙,道:“若有违此言……叫赵氏江山葬于我手,赵承安为千古罪人!”

    赵炜口气泄下,软软的躺在床上。好,他肯以江山兴亡起誓,无论如何,暂时不会动手的了。

    歇了会儿,半闭着眼睛慢慢道:“承安……我这就立遗诏……把皇位传给你……盼你珍之重之——我赵氏江山,来之不易……当初天下割据动荡,惨遭蹂躏数百年……太祖虽说承天运而起,也是半生浴血,屡经生死,才打下这片太平……你父亲和我……自然不及太祖天资纵横,却也无日不是……殚精竭虑,方有今日局面……你……智慧手段……皆在我之上……当能成就千秋功业……”

    说到这里,赵炜示意承安把自己扶起来,从枕下掏出封黄绫,打开来,竟是已经写好的遗诏,只是没有最后完成,缺了即位者的名字,未曾加盖玉玺。

    承安替赵炜磨墨,看着皇叔强支病体,以“逸王赵承安”起头,提笔续写。

    事情到这步,承安心中片肃穆。叔侄间少年来的心机阴谋,在个共同的大前提下,变得无关紧要。他甚至不想再追问当年父亲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忽听赵炜叹口气道:“如此,你我都放心了。承安,皇叔实在是佩服你……和你父亲样,喜欢用釜底抽薪的办法……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承安拿起案上的“祥龙木”笔筒:“皇叔,这东西会儿我带出去烧了吧。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时候,养生的神物,也会变成致命的毒药。我不过凑巧知道了而已。”

    “原来如此……人心不足啊……当年……你父亲生病的时候,如果不是我贪心不足……咳,如今这些话也不必说了……你去把那边书格上錾金箱子里的……玉玺……拿过来吧。”

    忽然,赵炜露出个震惊而又哀痛的表情。承安回头看,竟然是承烈。

    “你们……你们……”承烈双手抱着玉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浑身抖个不停。

    父皇定要单独和承安哥哥说话,承烈心里有点难受。看着父皇那副样子,总觉得放心不下。走到外间,终于忍不住悄悄折了回来,躲在帘子后头听他们到底说什么。

    好话,听得似懂非懂。父皇要把皇位传给承安哥哥——那很好,反正自己也不知道皇帝该怎么当。可是,难道父亲要死了吗?承烈的心揪起来……为什么父皇要承安哥哥立那样的誓言,他对我那么好……

    承烈虽然单纯,终究不是愚笨的孩子。听到后来,身体仿佛要炸裂了般:“不——,不——”

    “烈儿,乖,帮父皇把玉玺拿过来……”看到承烈,赵炜几乎绝望。傻孩子,这个傻孩子……

    承烈举起玉玺,狠狠往地上砸去。

    火星四溅,玉屑横飞……

    第 47 章

    “师兄。”丹青觑眼水墨的脸色,怯怯的唤道。

    三天前,水墨光临试笔山。如今留白罗纹都可担当大任,水墨趁机告假出游。至于是打着探望师弟的幌子来看情人呢,还是打着探望情人的幌子来看师弟,不必细究。

    甫至就被丹青吓得魂飞魄散:张脸白得像他画画用的雪纺缣,右手食指绑着固定指节的玉板,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还有未曾洗尽的血迹。再听西棠讲了前因后果,整整三天,句话也没和丹青说。

    “师兄……”

    水墨无声的飘进来,又飘出去。不会儿,端着点心水果,冷冷的放到丹青面前。丹青低头看,为了方便自己吃,都切成小块小块,整整齐齐。

    陪个笑脸,盘坐在椅子里,用左手把碟子拿过来搁腿上,捏住块点心道:“不用这么麻烦的……你知道,我左手样好使……”

    “啪!”水墨手里的书猛地拍在桌子上:“你怎么不把左手也剁下来?嗯?!”

    “师兄……”看着水墨冷厉的神色,丹青忽然觉得无限委屈。索性拿出小时候撒娇耍泼的本事,边哭边嚷:“我死里逃生……吃了那么苦……好不容易见到你……你都不肯安慰我……”

    哭着哭着,浑然忘了博取师兄同情的初衷,渐渐把这么长时间以来人前人后掩藏心底的情绪全哭了出来。

    “呜呜呜……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待我……他怎么能……边那么好……边那么残忍……我拼了命画的画……是给人看的……他拿去杀人……杀他的亲叔叔……呜呜……我就是……口气咽不下去……”丹青捂住胸口,“那时候,这里下子憋得受不了……如果不找个地方发泄……我觉得自己就要气死了……咳……咳……”丹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泪水纵横。

    “丹青,别哭了……别哭了……”水墨轻轻抱起他放到床上,下下抚平他的胸口。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年前挨了师傅的打,举着两只粽子似的手,趴在自己肩头嚎啕大哭的孩子。

    ——这样灵气逼人的丹青,纯粹透明的丹青,坚持怀抱赤子之心面对命运的丹青,在艺术之路上所向披靡,在人生道路上劫难重重。

    门开了,海西棠端着药碗进屋,看见这幕,心想:总算哭出来了,还是师兄厉害。那个号称当舅舅的安慰了好几天,结果反过来被丹青安慰。害得自己拎着颗心在旁边看着,生怕他激出大病来。

    丹青看见海西棠进来,有点不好意思。拿过水墨的袖子在脸上蹭了两把,眨巴眨巴眼睛:“西棠大哥,你别吃醋啊。”

    水墨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扇过去:“油嘴滑舌,劣性不改。”接过药碗,拿眼神询问丹青。

    丹青伸出左手:“我自己喝。”口气咕嘟下去,吐着舌头道:“定是舅舅挟恨报复我害他担惊受怕,故意加了三钱黄连。”

    话音未落,海怀山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西棠,煎二道的时候再加三钱。”

    时三个人都坐下,瞅着丹青。

    十指连心,当时气之下刀子剁下去不觉得,过后那种锋利而又冰冷的疼痛把丹青折磨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海怀山要给他用曼陀罗,他却咬着牙死活不肯。他怕这实质性的疼痛旦消失,就不得不面对另外种加无法忍受的痛苦。海怀山想想,也不再勉强。毕竟,清醒状态下接合的神经,也许能保留分原有的敏锐感觉也说不定。

    丹青看着对面三个人六只眼睛,心虚起来,没话找话。

    “呃……师兄不是问我……怎么不把左手也剁下来……”——好剽悍的开题,三个人都是头冷汗,准备听他如何继续下去。

    “师兄知道的,我向来是右手拿笔作画,左手拿刀刻印……当时那种情形下,气昏了头,很自然的就用左手抄起了刀……我本来就是天生的左撇子啊,小时候不知挨了少打,才被我娘矫正过来。学刻印的时候,师傅倒是开通得很,随我喜欢。”说着,看看右手绑得笔直的食指,“舅舅也说了,只是力量和灵活性差点——就当是个纪念好了。其实……字画之道,最要紧的是腕力……我下手向很有分寸的,根本不必思索……嘿嘿……”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海西棠拜服:“丹青,你叫我五体投地啊——”

    海怀山知他是想方设法安慰自己等人,心中酸楚,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哼,手腕断了我也能给你接上,你就准备喝辈子黄连吧!”

    说了会儿话,水墨道:“丹青,这次来,其实是要告诉你,留白和可儿快成亲了,问你能不能去乾城喝喜酒。”

    “真的?!”丹青抓耳挠腮,喜不自胜,“留白这小子……嘿,真想不到啊,可儿怎么会喜欢他那个榆木疙瘩?”

    水墨笑道:“青菜配豆腐,物降物。可儿那疯丫头偏偏就能被他镇住,比她爹都管用——可见姻缘天注定。婚期定在九月初八,等你好点咱们就动身吧。”

    丹青叠声的应着“好好好”,想起要离开舅舅,转过头看着海怀山:“舅舅起去好不好?东家定欢迎的。”

    “舅舅老了,不习惯那些热闹场合。你时常记得来看看我就好。”

    自六月十六之后,承安带着几个亲近下属在皇帝寝宫的偏殿里住下。

    宫里宫外,没有人说什么。

    大皇子本就体弱,连日在皇帝病榻前伺候,居然累得昏倒过去。皇帝陛下终日昏沉,已到弥留之际。什么时候醒来,还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逸王赵承安,已经俨然是皇宫的代理主人。何况众所周知,是皇帝自己用紧急敕令把他召来的,都提心吊胆又心照不宣的等待着最后刻的来临。

    从表面上看,承安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只拜托左相和右相大人用心维持日常朝政,保证京城安定团结,其他事情,统统押后。自己则把全副心思都放在救治照顾皇帝和大皇子上。

    现在,承安坐在灯下,看着面前缺了个角的玉玺。照影心细,把承烈当时的地方周围逐寸搜寻了遍,几乎把碎片全部找了出来,用丝帕包好交给承安。

    贺焱、赵让几个人在当地——到了宫里头,规矩自然严格起来,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便。

    “殿下,大皇子他……”

    “说罢。”

    “大皇子秉性素弱,又日劳累。咱们事先也没想到……他会陪着皇上在寝宫里待这么长时间,那祥龙木和乌青草……已经深入神经脉络……性命倒是无碍,不过……神志受损,无法挽回,脑子不大好使了。”

    贺焱语调哀戚,心头实则大松了口气。这个最难的难题之,老天爷帮着解决了。可见王爷洪福齐天,乃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赵承烈撞破真相,无论如何是留不得的。可是王爷要合法即位,总不能上来就杀掉先皇遗子。现在好了,世人皆知大皇子至孝,哀痛过度而无法自持,当然很好理解。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玉玺。”

    亲笔遗诏都已经到手,却不能盖上完整的玉玺。原本顺理成章的件事,若拿不出有力的合法证明,不知凭添少变数。

    “皇上那边,幸亏当初留了两片乌青草叶子。小月说,最可以拖十天。咱们只有十天时间……”

    自从承烈摔落玉玺的那刻起,承安忽然意兴阑珊到极致。

    拔剑四顾心茫然。

    路过关斩将,畅通无阻。当功亏篑的时刻,心中涌起的,竟然不是遗憾愤懑,而是命运的莫测和荒诞。这杀出来的地狼藉,原来终归得我自己收拾。我想拍拍手转身走人,才发现所有路口都已被它们堵死。非得收拾好了,才可能寻到出路。

    贺焱偷偷看了承安眼,又眼。最后鼓起勇气:“我们商量着,玉玺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个人,或许……”

    承安抬起头,几个人只觉明灯利刃般的眼光扫过,心有余悸。

    “不行。”

    大家面面相觑——殿下的反应比想象中干脆得啊,怎么办?

    “殿下,”这种时候,贺焱当仁不让,只能硬着头皮上,“殿下十几年来,苦心孤诣,为的不就是今日?奈何……”

    “没有玉玺,我也样做皇帝。”

    贺焱急了,只好豁出去做个诤臣:“若如此,殿下何必当初忍辱负重费尽心血,只求个平稳过渡?只因殿下为的,不是手持权柄图时之快,是要建太平江山创千秋宏业。属下等何以不惜肝脑涂地生死追随?只因殿下英明圣德心怀天下,乃是天赐明君。如今成功在即,怎能中道废弃?”

    看承安没有板脸,贺焱放缓语气,恳切道:“眼下虽然风平浪静,待宣读遗诏之时,上边的玺印若有丝毫纰漏,朝中那帮老家伙定不肯轻易放过。若得不到他们的首肯,边关几位将军回京奔丧之时,恐怕别生事端。招不慎,满盘皆输,属下等随殿下同赴黄泉倒也罢了,难道殿下忍心叫生灵涂炭,天下重起纷争?”

    “况且……”贺焱估摸着差不了,扔出最后个筹码,“江山美人得兼,古已有之。殿下难道想就此抱憾终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人在身边,总有打动他的时候……”贺焱心说:用点手段,也没有关系,是不是?对上司只提出问题是不行的,还要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

    沉默。

    承安终于叹口气:“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