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天下之雄五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卷 燕云乱 第百章 天下之雄(五)
天阴沉沉的,似乎伸手出去。就能将空气中挤出水来。
场接场的秋雨过后,山间土壤吸足了水,道道雨后才有的溪流哗啦啦的只是从高处洒落下来,溅起点点的水花、
不论从哪方而言,对于战士而言,都是极为让人讨厌的天气。雨后角弓无力,少了个远程克敌的利器。能见度低下,让双方照面,也许就是最为惨烈的肉搏厮杀。雨后空气湿润,让身上战袍和甲叶都比平日重上三分,不用说道路泥泞,人马挣扎其间,让体力飞快的消耗。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作战的好天气。
但是对于在古北口的攻守双方而言,这样的天气,也不得不战。女真方。董大郎深通幽燕内情,知道现在正是宋辽双方对峙,试图做最后主力决战之时。只有尽早杀入燕山以南,才能带给交战双方最大的震慑。现在宋辽对峙,辽人燕地统治体系已经土崩瓦解,正是最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及早进入燕地。才能捞取最大的好处!
旦能在燕地取得块地盘,做为女真异日南下的依托。那么他董大郎,再不用是整天小心翼翼做人,而有了得到女真贵人重视的本钱。女真人少,还要对付天祚帝残余势力,时之间,这燕地不交给他董大郎还能交给谁?
如果稍有延迟,不管宋辽双方谁取得胜利,那么这么好的机会,将不再重来。宗翰还会不会支持这样大违众意的南下试探之举,当真是难说得很。如果女真时绝了南下念头,那他董大郎是不是还有今日这个半独立的地位,独领支借尸还魂的常胜军,也难说得很!
对于做为女真方的监军角色,银可术来说。也雅不愿意在古北口这里僵持下去。南下之举,是他和宗翰两人意孤行。靠着起兵以来的威望名声才压得麾下女真儿郎没有什么话说。如果僵持久了,不得破口而入,他们这支军也不能久耽在此。阿骨打老皇帝,给他们这支军的直领可是生擒耶律延禧而后已!
旦僵持,就只有回军。那么再次南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从按出虎水起兵以来,随着越打越南。这些生于莽莽丛林,皑皑雪中的女真健儿。眼界就越来越是开阔,才知道天下如此之大,而世上竟然如此富庶繁华!辽国覆灭,已经给女真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士女财富。而人心是没有餍足的时候,特别是在辽国南面。还有个比辽国软弱数倍,却又比辽国繁华富庶百倍的大宋!
男儿生,不就该使最硬的弓,骑最烈的马,拥有最漂亮的女人,让整个天下在自己马蹄之前颤抖么?
阿骨打皇帝老矣,暮气沉沉,在有生之年只想看到耶律延禧这个大仇人在面前授首,而宗翰以降,还正是壮年,还有那么地方等着大家去征服!
怎么就能因为这么个小小古北口,而束手不前,只看着宋人将辽国最后覆灭,而再用这雄伟长城,将如许女真健儿,隔绝在关外这些因为战火而变得残破的土地上呢?
所以银可术也给了董大郎最大的支持,对董大郎的计划满口赞成。而且摆出了以女真兵为董大郎所部后殿,随时可以支援他破口而入的姿态。董大郎损个兵,就从俘虏的辽人生口当中给他补个。董大郎折匹马,就从缴获奚王霞末的马群当中给他补匹。银可术是在没有得到宗翰允准的情况下,为董大郎许下了燕地都统的位置!只要在燕地打下的地盘。哪怕是燕京,都可由董大郎人领之!
而这里的宋军,也是不得不战。
既然在此,就只能化为长城,不然又何必来此呢?男儿做了选择,就再没有后悔的道理。
做为百年来第批再度戍守在这汉家藩篱的甲士,哪怕托体同于山阿,也安心得很。
不管是董大郎还是女真,绝不能让他们潜越此地,绝不能让他们席卷燕山以南那些毅已然分崩离析的辽人州郡,绝不能让他们稳脚跟!
定要给后方大军争取到应变的时间,虽然大家都不能肯定,后方的那么相公太尉,名臣猛将,会利用他们用生命争取到的时间,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大战,就要在这泥泞湿滑的山地之间,以最为酷烈的姿态展现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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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腾同样披上了身盔甲,只是按着古北口城垛向北而望。身盔甲,在他身上总显得别扭,点没有英姿飒爽之态。仿佛还被沉重的盔甲压得微微有点弯腰驼背。
古北口在两山之间,牢牢卡住燕山当中这代最为宽阔的条谷道。城塞虽然早已衰颓不堪,可是身姿依然雄伟。经过这些天的修补,形坚固。城墙足足有两丈高度,基石都是坚固的条石。城上也准备了不少守具。面前战场不大,敌人展不开兵力,展不开攻具。如果以轻骑来扑击此等关塞,那只是送死的份儿。
马扩和岳飞留下了方腾镇守此根本之地,留给了他数十士卒。天明以来。这数十士卒都上了城垛烽火台,个人照顾着几面旌旗,将声势尽量展开。要不是时间和人手都委实不大够,方腾估计还得指示大家扎不少草人来充数。
反正他们起到的作用就是虚张声势,这点活儿方腾绝对是胜任愉快。
从古北口不长的城面上向下望去,就看见蜿蜒的谷道曲曲折折直伸向远方,城塞前面是并不开阔的片平地,也给连日大雨泡成稀泥团。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山风掠过衰草呼啸之声。连鬼影子都看不见半个。
几十个拨给方腾统帅的士卒,都瞧着他那单薄的身影。心里少有点嘀咕。古北口这里已经单薄到了极处,就算地形再不利,敌人大队来扑击的话,都会吃力得很。大家二百人马孤身北来,碰见女真大队南下,如果聚守古北口,大家还是有点信心的。
此次北来,本来就是起的警戒哨探的作用,现在消息也传递出去了,如何处断,那是后面大军统帅的事情。大家伙儿现在保命要紧吧!
可是马宣赞和岳副都虞侯犹自不肯罢休,还领主力出外,要防备女真兵马潜越!剩下他们几十人在这里虚张声势,跟着个连马都不大骑得好的汴梁子听令行事。大家心里都觉得踏实不了。
看着方腾扶着城墙。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名小军官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几步抱拳行礼:“方参议,鞑子大队会来扑古北口么?俺们就这几十人,是不是要事先安排好退路?俺们丘八不要紧,生下来就顶着个死字。马宣赞和岳副都虞侯却交代了,怎么也要保护方参议平安…………鞑子大队来了,俺们怎么办?还是这样装模作样到底?”
方腾回头看了他眼,神色有点讶异:“鞑子怎么会来?他们怎么可能想到,马宣赞和岳副都虞侯,敢以如此劣势的兵力反而在寻求和他们野战?他们要来,那是再好不过…………”
他笑着指着古北口内外地势:“打造攻具。爬过这烂泥潭般的谷道,就要几天的日子。爬城再扔几百条命。我们后路却是自由,说走就能走,给咱们这些时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你们且把心放下,跟着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汴梁书生,却是最安全的所在…………”
方腾说着说着,脸上那点笑意渐渐的淡去,向四下的莽莽群山看去,神色也渐渐的肃然了起来:“…………在拼力拖延时间的,不是虚张声势的我们,而是领寥寥数十壮士出征,准备在此山间小径和鞑子血战的马宣赞和岳副都虞侯!此次北来,已经不是枉费,还是看到了大宋有如许的好男儿!”
那小军官也随着方腾的目光愣愣的扫向四周,不自觉的也想起了天刚薄暮,那些跟随着马扩岳飞沉默出发的袍泽。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们回得来么?马宣赞和岳虞侯,能挡住鞑子么?俺们在这里死守血战,别人会知道么?援军会来么?”
几个问题从这小军官口中问出,进士出身的方腾竟然个也回答不上来。他容色沉静,向北看看,再向南看看。苦笑道:“我怎么知道?能救此时局的,不是我,也不是马宣赞,不是岳副都虞侯…………不过我只能说句,我们在这里死战,哪怕与此长城同殉,千载之后,仍然有人记得咱们!”
那小军官愣愣的想了想,肃然行了礼:“俺就怕别人记不得!听说此次北来,马宣赞和岳副都虞侯和萧宣赞闹了好大生分。俺们这些弟兄就是怕咱们卖了力,反而得不到功。家人子弟都在大宋,到时候连抚恤都没有!方参议是大学问的人,是进士,那是文曲星流,和俺们丘八天差地远…………您都能在此,俺们还有什么不能的?卖命本来就是本份…………您说了官家和大宋不会忘了俺们出力。俺们也就放心了…………请方参议放心,真到了最后,怎么也要保住方参议条性命出来,回汴梁跟官家说,俺们到底是如何死战在此的!”
方腾终于动容。
他是士大夫之后,自小以聪慧闻名于汴梁。后来因为家世的原因,入了老公相那党。大宋早已千疮百孔,可党争却未稍停。国事正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可聪明人都知道难以为续。不论那处,光鲜下面剩下的全都是糜烂。自己虽然在沉浮于汴梁风云之间,看到这么大人先生,名臣贵戚,却在为鸡毛蒜皮的事情争斗不休。
聪慧如他,早已心灰意冷到了极处。说他对童贯有少家仇,也实在是谈不上。此次自告奋勇,入老种军中为参议,随时回报北伐大军动向,并伺机找童贯的麻烦。也实在是因为在汴梁郁郁,看在这大宋以雄健闻名数十年的西军当中,能不能找到了点新鲜气象。
可是西军上下,其间勾心斗角处,不见得弱于汴梁的士大夫们。西军诸位相公,各有所托。老种小种不忿童贯要削弱他们对西军的掌控,投靠老公相脉,处处和童贯做对。刘延庆等又想借童贯势力掌握西军。双方互相掣肘,结果就导致了白沟河那场惨败。
眼见得不论是汴梁还是西军当中,凡是正当其位者都是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浑然不知大厦将倾。方腾除了书空咄咄,还能做什么?不止次,他都浩然有归志。回到汴梁,不闻不问,就诗酒终老也罢。要是天崩地陷了,无非就是与宋同殉。
正心灰意冷到了极处的时候,却彗星般崛起了个萧言!他没派系,没牵绊。能厮杀,能拼命。偏偏又不是介莽夫之流,时局判断极准,风色也看得极好。文武兼资。举立下了如此奇功,几乎是以人之力,重新鼓起了军心士气,让复燕之局,突然柳暗花明!
方腾好奇的关注着这切,他本来以为注定是场笑话甚至将是以场惨剧收场的复燕战事,就这样因为个人的横空出世而改变。那么这个创造了奇迹的萧言,又能不能改变大宋这场死局呢?
他也知道,他对萧言这种期望,等于是场笑话。大宋眼下局面,比复燕战事的乱局复杂了不知道是不是超过百倍。而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有的因已经种下数十年之久。而大宋士大夫,又是大宋当中地位最高,也拥有最为庞大势力的个团体。萧言也许天纵奇才,能撬动复燕战局,可是在大宋文官集团面前,仍然比只小蚂蚁都不如!
可是,他就是想看看,到底是时势早就了英雄,还是英雄引领了时势?
萧言只是靠自己就做到了这切么?
到了此刻,他似乎恍然才有点明白。萧言不过是做了正确的事情罢了。所以马扩和岳飞这样的豪杰之士,才为他拼死而战。而大宋西军这些健儿,同样毫不吝惜他们的牺牲。在其他心想着内斗的将领手下,他们却显得毫无斗志。
为此家,此国。还是有男儿将自己性命,看得无足轻重的。
只不过是因为如此大宋,这几十年来,当道诸公,就没有做过件的对的事情而已!
也许萧言不会来援助他们。毕竟现在高梁河那里,是刘延庆节制全军。而刘延庆只会秉承童贯之命,先要的是燕京。萧言也要为自己将来身家地位考虑……毕竟他已经不是才投宋时候那样赤脚不怕穿鞋的了…………可是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自己心中郁郁,已经尽去,只觉得心安理得到了极处。
萧言若能抛开切顾虑,不顾将来后果而来,只为全此河山。那么他方腾,将竭尽自己将来能力,帮萧言稳固住在大宋的地位!
如果他不来,那么自己不过就是殉了此汉家长城而已。比起苟活下来诗酒佯狂,郁郁几十年,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远望群山,在这山间,也许马扩和岳飞,正在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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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的声破空之声响亮。
却是岳飞脱手掷出柄断矛。正手挽大盾,下马结阵布展的十余名甲士其中人,顿时丢了手中兵刃,按着咽喉倒地,气管当中喷溅出来的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那甲士尸身,只是咕噜噜的从坡上滚下。
在这些甲士身后,是数十骑士,正成单行夹在这山间小径当中。看到此等情景,拼命的发出惊呼怒吼。可是道路太过狭窄,他们也加入不了前面战团。
有的人在那里怒吼:“上马,上马,退回去!直娘贼的这条小路,比*子的那里还紧,厮杀不开!回报大郎,宋人堵口,等着俺们呢!换其他路,换其他路!”
有的人却在翻身下马,抄起兵刃要朝前挤,路淌着烂泥过来,身上泥巴比盔甲还要厚了,人都累得臭死。再退回去,首先董大郎那里就不见得能过关。还不如拼命厮杀出条路,只要能越过此山,进入燕地平原,那么就是他们的天下!
眼前不过数十宋军,虽然当先宋将骁勇到了极处,可他们也有百余骑,都是跟随董大郎转战千里的精锐,人命换人命,不见得填不过去!
他们领兵的指挥,在撞见在这里堵截的宋军之后,第个照面就被那领兵宋将挑翻。现在下面的小军官各说各话,各有盘算,反而加剧了前面战团的混乱。只听见片人喊马嘶的声音,这些董大郎麾下全部都扯开了嗓门,人人惊怒到了极处!
不管他们是想进的还是想退的,每个人有个念头都是样。这古北口的宋军是打算拼上命了,不仅卡住了关口,还分兵到这山间小径和他们野战。哪怕是用人命堵,也要将他们堵在这燕山以北,让他们不得前进半步!
宋军之中,什么时候出了这等能野战,能厮杀的军队。难道就是那支从涿州直杀到易州,惊退萧干,将他们如丧家犬般的赶到了女真人那里的那支劲旅?
怎么又撞见了他们!
古北口周围,能潜越的小径也就那么几条。毕竟要走马,要走百余骑的道路,不会到哪里去。而且也不能绕路太远,毕竟孤军不携辎重远出,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大。在古北口这些天,马扩和岳飞可没闲着,询问野老,自己带队哨探,已经将这里地势摸熟。留下方腾守古北口之后,他们就各领部精锐,巡哨山间。遮断最有可能潜越的道路。
董大郎调动军马速度也极快,几乎是岳飞才将人马布置好,在这里双方就迎头大撞!
如此山道,最双马并行。马战怎么也厮杀不开。双方不约而动都变成了骑马步兵,都下马步战。依托山势还能展开个小小正面,从开始,就展开了最为残酷的肉搏厮杀。
而岳飞,毫无疑问的就冲杀在最前头。开始他就刺翻了敌骑领军将领。从始至终他都在最前头,右手单手使动大枪,左手提剑遮护自己。大枪记又记的砸在对手堆叠在起的盾牌上,盾阵稍有散乱,大枪就如毒蛇般觅隙直进,每击刺,少有空回的时候。而敌手从盾牌间刺出的长矛,都被他左手长剑狠狠格开。刚才杀到性起,他大枪在地上戳,已经抢了柄从盾牌当中刺出的长矛,手腕滚,就已经将硬木的矛杆折断,反手就掷了回去,当即就有个悍勇的对手了账。趁着那些盾牌稍稍散开,他已经拔出戳在地上的大枪,夹在胳膊下记横扫,又有两个敌手跌跌撞撞的倒地,带动身边人也稳不住身形。顿时散开个好大空档。
岳飞大吼声:“上!”
在他身后,是十几个甲士同样举盾成列。闻令顿时散开两条空档。后面十几个胜捷军甲士操着大斧已经扑上,撞入对手阵中阵劈砍。惨叫声顿时又大了几分。当先敌人丢了盾牌就朝后退,后面敌人又纷纷下马摘盾拼命抵住。这才勉强稳住阵脚,不过又朝后退了十余步,地上又撂下了七八具尸首!
那些持斧的胜捷军甲士杀了轮就退回去,岳飞这个时候已经回了口气过来,大吼声,左剑右矛,又从自家盾阵当中,越众而出!
举盾的是神武常胜军的士卒,他们和对面敌手可是老相识。不少人都能叫得出名字。这个时候个个都在大呼小叫。
“刘蛤蟆,挣扎条命出来不容易,还是滚回女真鞑子裤裆里头去罢!”
“钱串子,这里过不来!后头还有海样的大军,吃这个辛苦过去,也是绳子捆了的货,俺们有交情,不能瞧着你送死!”
“过来罢!俺们投宋月余,还关了次饷。亮铮铮厚厚的铜钱,女真鞑子给你们什么?臭皮子?”
那边被杀得狼狈,可嘴里却不示弱。那次涿州董大郎变乱,双方已经结下仇了。再难化解。只是不住口的回骂。
“南人最是心眼,还不是拿你们顶在前头送死!你们背后要有个南人,俺能赌咒!他们在燕京吃香的喝辣的,却拿你们顶缸!”
“辽人都不济了,南人甚鸟德行,俺们还不知道?女真大军南下,都要化成齑粉!将来这燕地,还不是俺们大郎的?”
“没种就逃到汴梁去,看赵官家在金銮殿管不管你吃饼!有种就留在燕地,俺们将来哪里遇着哪里算!”
这小队山间遭遇厮杀,双方呼吸可闻,顶在前头拼斗的双方不过都十几个人。比不得双方大军会战的阵型严整肃杀。还有斗嘴皮子的功夫。这等乱战,那些胜捷军出来的都是第次瞧见。本来轻骑改山间这等步战,大家心里都有些不托底。可是率领他们的岳飞实在是骁勇,个人不持盾顶在最前头,当真是杀得当者披靡。他们只要跟随而进就是。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觉得,只要能有将养恢复气力的时间,不见得不能将这些鞑子堵在山的那面!
敌军当中,个小军官看自己步步后退。那个个子并不甚高大的宋将,披着重甲在山道当中健步如飞,面前无合对手。又虎吼着冲了过来,此等雄杰,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旌动摇之下,只是扯着嗓子颤声大喊:“掷矛,掷矛!”
挤在后头使不上气力的那些骑士,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硬木长矛,如雨般的掷来。
岳飞冲在最前头,白蜡杆子长枪舞动,顿时格飞了几杆。可对面长矛源源不断的掷出来。后面两名宋军甲士冒死冲出,举盾遮护住岳飞:“虞侯,退步!”
岳飞吸口气,在盾牌遮护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边另外名甲士已经惨叫声,大腿被飞来长矛贯穿。顿时丢盾栽倒。岳飞个箭步抢出来,丢掉左手佩剑已经把将他搀起,身子挡在那受伤甲士前面,单手持枪,拼命拨打飞来长矛。
雨后弓软,再加上宋军上下都是披甲。气力大的还有披两层的——当初这些人马北上,萧言心里面嘀咕,可是拨给军资的时候是加倍大方。董大郎所部遭遇岳飞他们初时也射了两轮箭,毫无用处,只有持矛步斗。现在被岳飞杀得连手中兵刃都扔出来了。相隔如此之近,这长矛沾身,却当真有破甲的威力!
看着岳飞如此不惜身的遮护士卒,后面甲士不论是胜捷军还是神武常胜军,眼睛都红了,纷纷举盾就涌上。甚至有人丢了盾牌,好让自己跑得快些,用自己身体遮挡在岳飞前头!
扑扑闷响声中,已经有几个宋军甲士中矛倒地。受伤的都咬紧牙关声不吭。将为军之胆,有将如此,当士卒的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岳飞看着身边袍泽倒地,咬紧牙关,伸手就从地上操起根掷矛,再次振臂电射而出。那个刚才下令的小军官正迎其锋,长矛从咽喉处破口而入,岳飞不知道使出了大气力,这长矛扯断了那小军官颈骨,几乎从他颈后冒出了大半,带着他就喷洒着满天血雨倒地!
岳飞长身矛掷出去,身边身后甲士拼命的将盾牌举得高,也不顾空出自己的下半身了。还有人拼命的扯着岳飞:“虞侯,当心自家!俺们没事,你折不得!”
岳飞回头,目光电闪般掠过每名自家袍泽朴实的面孔:“这些假鞑子,连兵刃都扔了,下面只有逃!有胆子的,跟着俺追杀!俺岳飞也不过是宋卒而已,凭什么就比你们金贵些?”
对面果如他所言。那威力惊人的矛,将董大郎所部最后点抵抗勇气粉碎。他们不是不能战,实在是碰上了岳飞这等人杰!还有本来就是大宋当中精锐中的精锐,在岳飞骁勇下鼓舞得舍死忘生的这些大宋士卒!
当下发声喊,掉头就跑。马还转得开的只是快马加鞭。马挤着转不开的干脆丢马空身就逃。地上兵刃器械丢了地。实在跑不及的干脆就朝地上跪。
宋军呐喊追杀,不过实在是因为大家都是披甲而斗。董大郎所部比他们轻便得,对阵步战的时候吃亏,逃起来却占便宜。追了几步也就停下,大声对着他们背影笑骂:“有暇再来!脖子痒痒的话,再来试试俺的斧子!老天爷在上头,俺跟你赌咒,来次俺们招待次,绝不慢客!”
有的宋军喘着粗气,扶着膝盖仰首朝脸仍然沉沉的看着董大郎所部背影的岳飞:“岳都虞侯,跟着你厮杀,这些假鞑子再来十次,也让他们回头!这阵杀得爽快,这古北口,他们过不来!”
场短暂而激烈的厮杀过后,将遭逢敌手再杀了个人仰马翻,地上丢下数十尸首伤卒,还有七八个俘虏,丢下的战马只是堵在路口长声嘶鸣。如此战绩,岳飞脸上却无半点喜色,拍拍那个对他说话的宋军士卒肩膀,微笑道:“抓紧时间,赶紧卸甲休息,哨探派出去…………这些假鞑子,只会来得越来越,越来越快…………”
比起刚才厮杀中的骁勇如龙,这个时候岳飞的笑容却显得沉稳,甚而有点涩涩的木讷。仿佛还是那个从军没有长时间的河北敢战士。只是他麾下士卒,却没有个人再敢轻看于他,只剩下衷心敬服。
这当真是天生的大将,生来就该吃这碗刀头舔血的饭的。士卒跟着这样的统帅,除了往无前,无其他想法!
大家看着岳飞并不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开,低声对伤卒抚慰几句,又安排派出哨探,再安排大家赶紧休息。切停当,他却自家不坐下喘口气,而是翻身上马,拉马的缰绳,又登上高处,向北而望。
山风当中,他就如尊年轻而英武的雕像。仿佛就是在千年以前,和身后长城,直伫立在这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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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条山间小径之上,场厮杀,也才将将结束。
山路之上,董大郎所部同样遗尸数十。马扩和岳飞分守的两条通路,是最有可能让敌潜越的。今日也运气当真好,全部中了头彩。堵住两条路,已经是他们能尽的最大努力。剩下还有很少几条可能通行的小径,只是派了寥寥数骑遮护。旦发现敌踪,就射出火箭传讯。马扩或者岳飞再拼力过去应援堵截。
底下宋军士卒,大数已经卸了身上甲叶,靠着稍微干些的地方半躺半坐。还有些气力的,就在董大郎所部尸堆里头翻翻拣拣,也不知道在寻觅些什么。
马扩同样立马高处,只不过岳飞是向北而望,他却是向着南面高梁河方向深深看去。
真到了开始厮杀,士卒甚而小军官,反而不会想什么了。只要为将的带头,大家拼命厮杀就是。领军之人,反而还要操心。
刚才场厮杀,马扩同样骁勇无伦。虽然没有岳飞这等无双无对的大枪展动那样抢眼,却也显露出了当年西军被誉为后起之秀的年轻猛将的风采!
指挥调度,比起还显稚嫩,的时候靠自己冲杀带动麾下的岳飞。马扩加成熟圆滑些。阵型调度配合井井有条。真到要冲开对手阵型的时候,他也绝对会是在第个的。
双方遭遇,在这等小径展开步战。双方都敢于肉搏拼人命的时候,决定胜负,其实就是看谁的矛利,谁的甲好。
董大郎所部北逃的时候,所有家底都丢得精光。宗翰虽然又给他补充起来了。可在这上头,就远远不如宋军了。萧言率领的这几千骑兵,是准备抢燕京立下头功的。童贯给起东西来点也不吝啬,还恨不得加倍。就连新归顺编起来的神武常胜军,都是披着东京武库收储的好甲。
步战厮杀,当然大占便宜。可是相对而言,这体力消耗也是极大。
董大郎有的是兵,不用说还有正在养精蓄锐的真女真。第阵赢了,可是当鞑子源源而来,他们这区区百数十骑东奔西走,拼命堵截之际,又能支撑久?
能不能支撑到萧言大军前来?
萧言的大军,又会不会来?
这切,马扩都没有答案。
正因为他对大宋了解得如此之深,才让他不能象岳飞样,只是专心向北,从来不顾虑自己的背后!
也许萧言会不样,会和其他人不样。你萧言毕竟曾经带着我马扩,创造出过奇迹!而要翻动这死气沉沉的大宋,需要场又场的奇迹!
正茫然南顾之间,远远的山中,突然升起了支火箭,在天空中拉出了道烟迹。
靠在地上休息的士卒已经有人跳起,指着那个方向:“那里又发现了鞑子!入娘的,这些鞑子到底分了少路出来?”
这声惊呼顿时将马扩惊醒,他咬咬牙齿,紧腰间战袍鸾带,回头大声下令:“给岳虞侯发信号,让他继续修整,俺们去应援堵截!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俺马扩还是走在头里!”
士卒们大声应诺,已经有人取出火箭,准备晃起火折子点燃。
但是这个时候,在岳飞所在的方向,已经有两道火箭冲天而起,拉出了长的烟迹。
这正是岳飞马扩事先约好的信号。岳飞同样看到了这警讯,他传告马扩,那里他岳飞去,马宣赞你好好修整,迎接今后只会加惨烈的厮杀!
好个岳飞!你是不是就盘旋在这古北口左近的长城之上,飞翔在山巅。只是注视着周遭所有切,就打算用你自己的身躯,将北面席卷而来的狂风巨*,牢牢当住?
萧言能发掘出你这等不世出的年轻俊杰,那么能让你岳飞为他所用,对你忠心耿耿。你萧言也绝不会和大宋那些风尘俗吏般。
你会来。
你会来!
燕京不是英雄证明自己的所在,而这燕山内外,长城之巅,才是此次战事英雄应该所在之地!
山风呼啸,将数道腾空火箭的烟迹扯得凌乱。将马扩盔顶红缨吹得飞舞不休。而马扩又朝南而望,只是这次,他的眼神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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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庆的大营,在离高梁河差不快有二十里的地方了。
这座大营占地极大,戒备森严。萧言从自己几乎抵到高梁河南岸的大营过来,路上就看到盔甲明亮,旗号鲜明的环庆军所部,沿着自己所来道路几乎摆出了四五里地。为了迎接他到来,刘延庆摆出了足够排场,也的确是足够客气了。
跟在萧言身后的,只有韩世忠和张显两个人。路过来,三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张显不用说,岳哥哥和汤怀这个闷葫芦现在吉凶不知,自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韩世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少了往日那种吊儿郎当的表情。
估计是那天晚上在望楼之上,他泼韩五能掏心窝子说出来的话都说出来了,再不用费什么唇舌,也不用费尽心机的借着嬉皮笑脸进言。该如何处断,和怎么应付刘延庆以降的这些大小军头,是萧言自己的事情了。
萧言神色也略略有点恍惚,说实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脑子片纷乱的赶往刘延庆大营参加军议。
大军正在次第赶来,陆续扎营屯住。可西军诸位相公们,这次都表现得异常积极。全部都已经赶到高梁河战地。谁都知道,官家现在最为悬望的就是这场复燕大功。丰亨豫大之世,文治已经可比三代之世,现在可就等着这场武功!
朝中和西军的各种势力,也就等着复燕战事的尘埃落定,决定今后该怎样继续争斗下去。种种原因理由凑在起,至少是统兵诸位将领,在行动上表现得比以前积极了许。
这场军议,也是决战前最重要场军议了。童贯上了岁数,暮气渐深,绝不会如以前那般直抵战地之前,主持切。就是由刘延庆来召开这场军议,决策对萧干所部的战守事宜。任务要分派下去,谁先锋谁后殿,谁左翼谁右翼,头功给谁。童贯早就做好安排,这个时候只是在具体布置下去,再强调番。
不出什么大的变故的话,几乎西军全军都给自己打下手,而最后大功是留给自己的这大局是不会变的。只要顺利抢下燕京,自己地位就几乎稳固不可动摇。不管哪方,都只会来拉拢自己。只要自己识相点,再圆滑点。将来在大宋的地位可期吧?
只有地位稳固了,自己才可以慢慢试图进取,看能不能挽回这大宋末世的命运。
这是最为稳妥的道路,也是自己费尽心思,豁出性命才争取来的道路。没理由放弃吧?现在最怕有变故的,应该是自己才是!
萧言骑在马上,就这样嘟嘟囔囔的念叨着,谁也听不清楚他在念些什么。韩世忠看着他那个神不守舍,若有其事的样子。只是在心里闷笑声。
韩世忠在马上伸了个拦腰,瞟了张显眼。张显这个小白脸脸上丝笑意也无。神色沉重至极。
三人之前,不断的有骑士接力也似的接应他们前行,每对骑士护送他们里开外就有另外对接手。前面对就转到萧言他们后头,走到后来,萧言身后已经是扈从大堆,卷起满天烟尘。这礼节,实在是隆重到了极点了。
不大的功夫,已经看到刘延庆大营北门在望。北门的吊桥早就放了下来,萧言他们三人前面那对骑士扬声大呼:“兵部左司郎中,权节制北伐前军都统制萧相公到!”
文官不得六部,不入政事堂不得称相公。武臣不得节度使衔不得称相公。虽然近些年军中称呼有些乱,杨可世王禀都没节度使衔照样被麾下称为相公。那是西军天高皇帝远,又是童贯这个死太监镇抚,少有士大夫和他们计较。
萧言文臣身份,居然被刘延庆如此称呼迎接。就算他在心不在焉,这个时候在马上也下了跳!
“他**的,这姓刘的什么意思?捧死老子算完?看来还得提防这老家伙点,叫得越好听,心里头越恨不得你死,老子这点还是知道的…………”
萧言嘴里的嘀咕又变了内容,看着吊桥外大队仪仗已经在那里等候,看见他身影顿时就细吹细打起来。吊桥上走来群人,当先的身没有披甲,身武臣官服,花白头发,笑得见牙不见眼,正是刘延庆本人。
萧言顿时住马,翻身而下,叉手疾步向前。看着他那个恭谨模样,刘延庆远远的就呵呵大小,伸出双手快步向前,前来迎接。
这个亲热客气劲儿,足可以上演出将相和了。
鼓乐声中,两人走近,不等萧言行礼下来,刘延庆就把搀住他:“俺们的先锋到了!萧宣赞这先锋,是宣帅亲许,官家点头的!俺们这帮老头子,谁瞧着不眼热?现在宣赞既然到了,那就是角色齐全了,燕京城就该换换旗帜了!”
萧言偷偷抬眼瞧,这才发现,在刘延庆身后,居然在老种小种,姚古杨可世王禀,应大将,全都穿着武臣袍服,来迎接自己!
这下顿时将他惊出了声冷汗,明白的确认到自己的处境。虽然风头时无两。但是也的确是太过树大招风。旦有什么不对,这些老家伙们,很乐意踩死自己!
燕京,燕京,他**的燕京!
老种还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萧言目光扫过来,微笑颔首。副心平气和,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小种最是心高气傲,这次半也是给自己老哥哥拖过来的,脸色就好看不到哪里去。姚古从来是副臭脸,不过今日居然也挤出丝微笑,看起来说古怪就有古怪。杨可世和萧言交往,向是爽直汉子的模样,今日迎着萧言目光,却有些躲躲闪闪。
只有王禀,算是和萧言同属童贯系,克复涿易,也有交情在。众人当中,就他的目光真诚些,看着萧言,微微带着点忧色。发现萧言瞧到了自己,只是勉强笑。
萧言起身,又深深揖到地,团团转:“各位相公亲临迎接我这个后生晚辈,让萧某人如何克当?各位相公垂爱之情,萧某粉身难报!”
种师道摸摸胡须,咳嗽声,眯着老眼笑道:“某等不是敬萧宣赞身份,是敬萧宣赞带领我们杀回高梁河的功绩!这礼节,萧宣赞当得起,不必谦让了…………”
种师道开口定了调子,大家纷纷附和。也纷纷朝萧言还礼,害得萧言起身了又得作揖下去,连着十七八次,只觉得头晕眼花,差点连早饭都吐出来了。
等到最后个礼行完,萧言在心里吐了口长气,起身郑重的看着直含笑在旁边,扶着腰间玉带的刘延庆,正色道:“刘太尉,此等殊礼,萧某人实在承担不起!萧某南归飘零之人,但得官家恩德,宣帅接纳,已经是如天之福。萧某何等人焉?如何能撍称相公?朝廷名器,岂能轻假于人?万望太尉下次再不用如此,则萧某感谢无置!”
人群当中,看着萧言这脸严肃的样子,直没说话,刚才也不过和萧言淡淡揖的种师中只是冷哼了声。刘延庆却呵呵大笑,把牵起了萧言的手:“走,入营说话!燕京但下,还怕萧宣赞没有称相公之日么?男儿大丈夫,功名上头但须放胆,有什么好拿捏的!”
看刘延庆做出副豪爽武夫的模样,萧言可是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说西军诸位相公,现在谁因为享福最久,而最不想打仗。那么就非刘延庆莫属了。偏偏现在他副豪气干云的模样,仿佛随时随地,还能横戈马上而行似的。不过那大肚子走步颤下,可是将他老底掀得干二净。
礼节尽到,身份贵重如老种小种,当然不会陪着萧言刘延庆同时入营。哪怕刘延庆现在号称节制北伐大军全军,借他十个胆子,也不大敢对老种小种发号施令。双方只是互不相干而已。此次前来军议,是刘延庆假童贯节旗,他们不得不来。来迎接萧言这个内定要领此大功的人,却是先期到了刘延庆大营的老种的主意。小种姚古他们都是被老种硬架过来的,谁都不知道这个毛都老得白了的老头子心里头转的是什么主意。为什么要给萧言这么大面子。
不过以老种小种身份,再客气也是有限。还没等刘延庆和萧言寒暄完,举步走入营中。老种小种就已经在扈从簇拥下转身离开,亲卫们早就将马牵了过来,小种翻身上马,加了鞭子就扬尘而去,在这边耽搁刻,就气闷分。杨可世和姚古的动作也不慢似他,刚才大群人,顿时走了大半。只有老种在临行的时候,大有深意的对着萧言笑了笑。让萧言忍不住菊花紧。
萧言被刘延庆牵着,很无助的就朝营内走去,眼睁睁的看着几位西军相公四散而去,显然是奔向各自的下处。他心里动,忍不住就动问道:“太尉,难道此次前来,不是军议么?为什么不在太尉大帐当中聚齐?”
刘延庆呵呵大笑,拍拍萧言手背:“军议急什么?反正俺们现在只是深沟高垒不战,以慢萧干军心。等大军齐集,才次第渡河而前。各位相公平日散出各军,路征伐也有辛苦。宣帅的恩典,让大家齐集俺这小小下处,先修整番。大军作战,贵在联络,为将有所不和,则如何谈得上联络?这个时候也可以拉拉交情…………宣赞的下处已经准备好了,俺还有事情须得安排,就告罪步,正臣和宣赞是老相识,自告奋勇为宣赞领路,晚上酒宴,宣赞切莫错过了!北地来归之人,当有海量,俺还等着领教番呢!”
将萧言引入营内,刘延庆亲卫已经将他肩舆抬来,搀扶着他上去,刘延庆肉山般坐在上头,慈眉善目的朝着萧言笑。在簇拥下走远了。只抛下萧言在这里目瞪口呆。
他路拼到现在,穿越以来就没过过安稳日子。风里雨里只是拼杀。这些日子有个大营,有帐篷睡已经是天上日子了。简直觉得吃苦是理所当然也似。原来那些小白领好逸恶劳的习气,不知不觉就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这些日子心头总有番抛不开的事情缠绕,小哑巴也不在身边,根本想不及怎么样才能过得舒服点。
却没想到,大宋西军诸位相公,如此大战,还是此等做派!王禀在他旁边,已经笑着招手,让亲卫将马牵来,亲手抵到萧言手中:“萧宣赞,你归宋以来,辛苦是吃得了。前些日子在雄州,俺也没有好好招待番。刘太尉出名豪阔,在江南也是发了财的,借刘太尉宝地,补尽下地主之谊,惶恐惶恐!”
萧言声不吭,翻身上马,只是和王禀并行。韩世忠张显跟在他的身后。张显仍然沉着脸,韩世忠看来以前也没来过刘延庆驻节的大营,只是好奇的左右打量。
环庆军大营,也称得上严整。帐篷器械,全是簇新的。占地极大,赶建起来的如马厩等建筑,居然还刷了漆。营中四下略高处,也有居所在赶建当中,堆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匠瓦匠在锯的锯,砌的砌。
王禀指着那些仍然赶建的建筑笑道:“诸位相公居停之所,实在是来不及了。太尉北上,从河北西路带来了几百名木匠瓦工,都是好手,奈何时间实在太仓促,只好委屈各位相公连同宣赞暂住帐篷…………反正在这高梁河南还有耽搁,总有搬进去的时候…………”
萧言这个时候才能发出声音:“行军作战之际,刘太尉还如此豪阔?”
王禀讶然的看着他:“刘太尉是略略奢华了些,可是哪位相公不是如此?谁的军中没有这等匠作?除了不能女眷随军,诸般器物,哪位相公又缺得了?”
直到此刻,萧言才深切的感觉到了大宋到地奢华到了何等程度。富贵享受,已经深入大宋士大夫乃至高层武官的骨髓当中了…………只是此刻,那在古北口的岳飞和马扩,他们又在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王禀路谈笑,将萧言行人引领至营西北面他们的下处。四下警戒森严自不必说。这大帐都是上好牛皮精心鞣制而成,怎么样也够个五室两厅两卫的面积。走进帐中,韩世忠先怪叫了声。
帐中陈设富丽,炉香已经焚起。地上绒毯如茵,踩下去几可没脚。绒毯之下,就是木头拼成的地板,隔绝地上潮气。帐中虽然没有墙壁,但是亦有珠帘张挂,隔开明暗间隔。几案之设,无不大见心思。已经眉清目秀小厮模样的下人,已经在躬身等候,随时等待萧言几人的吩咐。
王禀拍拍萧言:“宣赞,这些日子,俺知道你的辛苦。此次军议,就好好消散下,精神不要绷得太紧了…………且放开怀抱!”
萧言苦笑拱手,答谢王禀引领他到来下处的殷勤美意。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客套话,王禀已经整容色,凑近他的耳边,将声音压到不能再低:“…………宣赞抽调人马去了北面,俺知道宣赞担心女真…………可是宣赞,现在只能想着燕京!其他的,不要管,不是你操心的事情!宣赞你也知道,你不能抢下燕京头功,将是如何后果!”
此番话,已经是推心置腹。
萧言感激的看了王禀眼,王禀已经笑拱手:“晚上太尉酒宴,当和宣赞欢叙!”
言罢他已经干脆的转身而去。萧言行礼送他出了帐,起身四下看看,看看这地上绒毯,看看这全是古董的陈设,再看看这些等候吩咐的小厮,和韩世忠的眼光碰上。耸耸肩摇摇头。
“人比人,气死个人啊…………我承认,我是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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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置酒高会,自然是尽欢而散。
韩世忠跟着萧言侧身会中,他和萧言两人酒量不相上下,都是冠盖全场。喝到后来,韩世忠都不住的看萧言。萧言面不改色,碗接着碗的朝下灌。让韩世忠都有点自愧不如。
酒宴之上,除了没有歌ji,其他应俱全。宋人酒会时间也长,从天才擦黑,几乎直延续到快三时分。
在酒宴上,所有人都言笑晏晏,老种小种和刘延庆的不和,也没看出半点来。双方还深情的追忆起当初年轻的时候在西军当小军官的倒霉事情。到了后来,几位相公都在从人扶持之下,大醉而去。少壮些的军官,也早就钻了桌肚。
萧言却是越喝越是清醒,心中那点郁郁,直无法消散。
穿越以来,老子的拼死苦斗,到底是为了侧身这些相公太尉当中,和他们样过着富贵日子,等着四年后的天倾。
还是为了要能挽回点什么?
老子要的是不负这新的人生,可是到底如何,才是不负法?
在从人的簇拥下,萧言数骑,缓缓回到自己下处。夜色当中马蹄轻响,在前头引路的火把噼啪作响,照得亲卫头上铁盔,幽幽发亮。
在下处外面不远处,有个人影笔直的着,只是向北面云天远处望去。那正是张显。
萧言知道张显在看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不过此时,他也只有在心里叹息声:“岳飞啊岳飞,马扩啊马扩,你们现在在干些什么?但愿你们也在喝酒吃肉,他**的白跑了趟!贼老天,我求你了,这历史不要随便乱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