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卷 燕云乱 第百十五章 挽天倾（完之上）

    天可挽乎？

    在檀州城关之外。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而他们终于等到，在韩世忠轻骑突进之后，总有点不放心，干脆让白梃兵留在后面跟进，自己只带了数十名亲卫的萧言，也飞马赶到檀州带，韩世忠才平定檀州，城中烟火还没有扑灭，流民尚且满城，哭喊之声震天，萧言的传骑，已经到达了城中。城中诸人，闻讯立即迎出了檀州南门之外。看着真正代表萧言到来的旗号，出现在视线之间。

    这场大戏的主角，终于到齐了。

    马扩已经伤重难以支撑，现在在檀州城中勉强收拾了个地方先安顿他。到这里的韩世忠成了暂时做主的人，他要将马扩送到后面安静些的地方去。马扩却坚决不干，他宁愿在这里躺着，当时他还抓着韩世忠的手，握得那么紧，根本不像个重伤之人。

    “泼韩五。你要敢将俺送下去，俺啐你脸！这么好弟兄跟着俺埋骨北地，女真不退，俺先下去，自己先要惭愧死！俺在古北口已经逃了次，这次绝不能再逃！俺是宣抚制置使署赞画，差遣大过你，看你敢送俺下去！”

    让韩世忠头疼的还不止这个人，还有个汤怀，这家伙绝对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是旦认准的事情，少有人能将他拉回来，抢下檀州，这个向来不吭不哈，很不引人注意的汤怀，却是居功至伟之人。要不是他的神射，岂能将董大郎阻挡刻，又趁着这个混乱，马扩他们才抢下城关。要不是他的神射，城墙上铁闸机关早就已经落下，宋军大队，已经被隔阻成为两截，后果不问可知。就连檀州变兵主将，当年燕山巨贼之褚老四，都被他从口中射入的支劲箭，钉在了城门楼上！褚老四死，变兵顿时大乱。能纠集起来配合董大郎所部和宋军抢城关的不过七八百人。所以宋军才支撑了这么久，在女真到来之际还有斗之力，最后等来了韩世忠他们！

    马扩重伤之余，还在韩世忠面前啧啧夸赞汤怀，说要在萧言面前，将来还要在宣帅面前力保这个神射将军。可是汤怀却半点也不领这个情分，韩世忠到，浑身是血的他就从城门楼上冲下来，红着两眼盯着韩世忠，劈面就句话：“大军到来，韩都虞侯，给俺支兵，俺去古北口将岳家哥哥接应出来！”

    韩世忠安抚他两句，汤怀却不依不饶，直缠在韩世忠身边，开口闭口，都是要兵去接应岳飞。檀州到古北口尚有百十里远近。女真主力未损，现在时间也过去了好几天，古北口存没不知。不知道有少女真大队兵马赶来此处。韩世忠虽然是剽悍轻锐，向来不畏死之人物，可是胜捷军主力赶来。已经是人困马乏，再轻易将这支大宋仅有的轻骑菁华投入到莫测险地当中，他如何敢答应？再说此间做主的人，并不是他！

    对于汤怀的苦苦纠缠，韩世忠进城以来，脑袋都仿佛大了圈，在城中借着巡视城防，抚慰流民，计点缴获，差点俘虏的种种名义，是能躲就躲。汤怀也就满城的去找韩世忠，两人倒像是捉起了迷藏。萧言前哨传骑带来他到来的消息，韩世忠是松了口大气，这烦心的事情，就交给萧言来处断罢。以后他泼韩五，见着这个牛皮糖也似的闷葫芦汤怀，小娘养的才不绕着走！

    其他人的伤势，轻过马扩不少，现在还能勉力支撑，现在都在檀州南门外等候。每个人心情都不轻松。

    古北口两百宋军，在檀州城与董大郎所部，与檀州变兵，与女真缠战的也有四百精锐。这些都是在胜捷军和神武常胜军拣选出来的勇武之士。真女真南下不过四百，但是会同个董大郎，已经在幽燕边地卷起了腥风血雨。这六百轻骑勇士，现在剩下完好的，两百还不知道有没有！

    女真却主力未损，董大郎也随时可以兴奋作浪，再拉起彪人马出来。萧言所部。已经是大宋仅有的支机动兵力，而且已经恶了大宋北伐之师统帅刘延庆。可以说在这里是孤立无援，后面对他们使什么手段，当真难以逆料，身处这百余年不归大宋统治，民风强悍，民心思变之地，前有强敌，后无援手，举目四顾，茫茫皆敌。到底能不能将这自北倾塌的天，手挽回去？

    所有切，就看这个终于抵达了北面边陲第线的萧言萧宣赞的了，看他能不能支撑下去，再创造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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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仰望檀州城头，看着在城关门口迎接等候自己的群人，同样是心里沉甸甸的。

    这群人当中，已经没有了马扩，没有了岳飞。韩世忠陪在他身边，身后跟着的是张显。这个小白脸的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十倍。

    岳飞，现在在古北口，生死不知。

    而马扩。在檀州已经拼得比死就了口气。

    那个有点阴阳怪气的汴梁子方腾，跟在军中，本来以为他吃不了这个辛苦，了不起半路就要回来，谁知道他也支撑到了最后。而且也竭尽他自己的所能！

    檀州城场大战之后，已经变得半毁，城上城下，壕沟内外，放眼所及，都是尸首。被俘虏了变兵，董大郎所部。还有幽燕边地的豪强私兵，都在宋军的监视下收拾尸体，扑灭火头，堆堆的百姓围着抬尸之人，哭天喊地，这凄惨的哭声，只是在烟云当中回荡。

    看到这个景象，就知道檀州战，打得惨。不用说当日在古北口，马扩岳飞他们，到底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他们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到来，自己可说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而且自己做出的每个决断，问心说都是有理由的。此次北上，是做出了莫大的牺牲，几乎断绝了自己拼命在大宋，在童贯面前结纳出来的情分，天知道童贯将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可是自己，究竟是不是来得迟了些？这个念头，就在萧言心底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原来他总体来说，是点架子都没有，经常笑嘻嘻的。这个时代不管哪个国家名将重臣身上常有的威严气度，是半分也没有。在营地里头，只要没心事的时候，总能和麾下将士凑在起说笑，则是拉拉关系，二则是学学这个时代大宋的口音。省的将来到了汴梁给当成乡下人，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已经学了口大宋陕西诸路的土话。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再加上关键时候牙齿咬就能顶在最前面。萧言才这么得军心，白梃兵和胜捷军这样的骄兵悍将，他说带到哪里就能带到哪里，哪怕做为孤军北上，说闲话的也没几个。

    但是此时，他的脸板得有如铁石，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句轻松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将士，自从追随他北渡以来，就没有辜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什么样的绝境里面都没有！而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不辜负他们？

    张显紧紧的跟在萧言身后，脸色同样阴沉。就连平日里最为散漫不羁，大大咧咧的韩世忠，也闭紧了嘴巴。檀州这仗厮杀得太惨，再加上岳飞现在的下落根本不明白。大家心里都少有些怨气，部分是针对萧言，的却是对着自己。

    俺们为什么就不能早点来？

    倒是方腾，这个时候已经神色如常了，除了消瘦憔悴些，骑在马上顾盼自如，倒是恢复了些汴梁才子的风采。点也不像是才从九死生的绝境当中两度挣扎出来的人。

    他和韩世忠起前出七八里，接上的萧言。倒不是他和萧言真有那么深的交情。不过前头情形，要早点告诉萧言这个北上统帅。韩世忠要禀报檀州情况，马扩重伤，只有方腾能将古北口战事情形告诉萧言。

    路行来，韩世忠话没有几句，说完情形就住口，倒是方腾喋喋不休，说完古北口战事就说檀州战事前半段的经历，然后再说幽燕边地的山川地势，大发议论，指点江山，点也没有去接应韩世忠他们到来的那副狼狈模样了。

    边说，方腾边冷眼旁观萧言。他心中自然也有他的盘算，萧言来是来了。但是如此局势，倒要看看萧言有怎么样的本事气度，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挽回这局面！

    他的到来，只能表明他不是流俗之人，胸中有大局在。也能不计毁誉。可是却还要看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手段，才能证明他到底是不是这个应运之人！

    经历这么，方腾也已经算是淬厉而出。心志比以前坚忍了许。如果说以前他的是看得明白，却无能为力，只好佯狂遁世，书空咄咄的发些牢骚。现在他却坚定了自己的抉择，就要辅佐那应运之人，挽回这个末世！

    萧言，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应运的人物？

    萧言自然不知道旁边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英俊潇洒三分的汴梁小白脸的心思。甚至方腾说的什么话，除了关于古北口战事和檀州战事的，他都概选择性的当没听见。只是觉得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好精神。

    眼见得就要到了檀州城关门口，门外等候的几名将领已经策马迎了上来。方腾才冷不防的问了句：“宣帅如何？太尉如何？宣赞此来，有什么防碍没有？”

    萧言怔，看看方腾，摇摇脑袋：“你说呢？你以为这趟来得容易？你是从汴梁出来的，这上头比我清楚…………我说，方老兄，你有没有关系，给我转圜二？好歹老子是来打仗的，又不是避战，没那么大罪过吧……………”

    方腾哈哈大笑：“在下可没那么大本事！只怕此行，老种小种相公他们方，倒是给了宣赞好大支持，刘太尉和宣帅，差不就该成了两只乌眼鸡，学生在刘太尉和宣帅面前，可说不上话！萧宣赞，难道你就真不知道老种小种相公这么支持你，原因之所在么？”

    萧言淡淡的瞥了方腾眼，岔开了这个话题：“方参议，我可听不得你说宣帅什么，萧某人能有今日，是宣帅提拔…………至于老种小种相公如何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收拾完这里，我还是要回师的，到时候只要能拿下燕京，什么事情都揭得过去，我就这么个盘算，现在已经是全盘托出，方参议，你就不要揣摩我的心思了。”

    萧言说完这句话，策马就要上前。方腾却眼睛亮，犹自不依不饶，笑道：“萧宣赞也不看好女真南下之后，宣帅和刘太尉他们的应对手段了？萧宣赞是不是担心，他们会贸然渡河，提前和萧干决战，却因为军中还是各怀心思，兼少了你这支人马，战局前景，并不会好到哪里去？萧宣赞就有这等把握，能将如此强悍的女真，再加个深知燕地内情的董大郎，短短时间之内就打回去，然后再度难返，做为北伐大军的救主？如此说来，萧宣赞未免对自己本事太过自信了些！”

    萧言回头，看着方腾。这个方腾，出现得莫名其妙，立场莫名其妙，跟着马扩岳飞他们北上也莫名其妙，见面，就反复试探自己的打算，是莫名其妙！

    韩世忠和张显的目光也投了过来，韩世忠的眼神当中，是满满的都是询问之意，差点就跟着方腾起开口发问了。

    这泼韩五是跟在萧言身边北上的，对萧言处境也是心知肚明。他总算是北上了，但是到底有大决心将这场战事打到底，到底有没有应付前面后面两路敌人，甚至童贯刘延庆他们的本事和信心？他们是跟着萧言走的人，虽然无怨无悔，闻命就毅然跟随北上，也毫不在意即将面对的场场硬仗。可是大家的命运，也和萧言捆在了起，他韩世忠也不希望，如此奋力厮杀之后，还跟着萧言起落个不好的下场！

    萧言哪萧言，你到底值不值得俺们跟着你血战到底！

    你到底有没有这本事，这气度，这信心，挽回这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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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望檀州城头的血痕斑斑，看着城中未息的烟火，犹自卷上云霄之间。周遭切，忙忙蓁蓁，燕山在前，燕京在后，孤军逆旅，独面前后两大敌人。萧言突然勒马定住，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周遭这些人的心思。

    这个问题，路过来，他也在心里反复的问过了自己。自己终于选择了条最为艰难的道路来面对这场末世燕云之乱。自己是不是太过自不量力，将自己看得太高，太想改变这场历史，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断？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废柴小白领出身。穿越以来，时势所迫，才创造了些奇迹。成为中外瞩目的人物，而眼前局面，却是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这些跟着自己血战到底的将士，自己到底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可当看到这檀州城头高高飘扬的宋军旗号，听到方腾前面转述的岳飞他们在古北口的血战，还有韩世忠告知的檀州哪场舍死忘生的恶斗。这些宋军健儿，这些汉家勇士，未曾后退半步。

    他们能战，他们敢战。

    在萧言那个时空，只不过是没有人在这宣和末年，还有四年后的靖康耻辱中，率领他们拼死血战到底而已！

    而他们直在等候的，也是他萧言！

    在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二十六年的生涯当中，自己从来未曾被人这么期待，未曾被人在百死当中，还剩下最后口气息的时候还在喃喃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未曾在看到自己旗号出现的时候，就有大好男儿，露出欣慰的笑容，扭着身边敌人，起坠落尘埃！

    听到韩世忠和方腾的转述，在那刻，萧言只觉得自己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穿越以来，虽然拼命向前。但的，也许是为活下去。也许加上了个不负此生的冠冕堂皇的幌子。

    现在看到檀州，看到这些死战到底的健儿，看到这斑斑血痕，看到这不屈飘扬的旗号。萧言才仿佛从场穿越以来总有点不现实的大梦当中醒来。

    自己，是应运而来。

    带着这些男儿，来挽回这末世气运的！

    自己的确选择了最为艰难的道路，但是就要在这条血路当中突围冲出，将燕云乱世底定，将大局挽回！

    既然做了如此决断，为什么还要想着绝了童贯之欢，担心他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担心能不能击破女真，担心能不能最后抢下燕京呢？

    既然应运而来，会当挽此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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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方腾的逼问，萧言最后只是淡淡笑，没有说话。在众人投过来的目光当中，每个人都看见他脸上神色舒展了开来，原来心事重重的阴沉模样，全部都消散不见。谁也说不清楚他身上到底有什么改变，但是随着他的腰背在马上挺直，每个人都忍不住跟随着他的动作也直起了腰。

    方腾眼神大亮，死死的盯着萧言，同样句话也不说。

    萧言转头看着他，笑骂道：“他**的，有什么好看的？非要在老子嘴里掏出句实在话不是？好，别人做什么蠢事，老子管不了。后面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老子，老子不在乎。老子唯在乎的，是在古北口，在檀州，还有前头在涿州易州，战死的这些大宋好男儿！有什么都冲着老子来吧，看我萧言能不能应付！女真，我要将其击退，燕京，我回头照样会马踏城头！话就说在前面！老子就有这个信心！”

    话音方落，他已经抖缰绳，率先冲出，直奔向檀州城关，在踏上那血迹累累的吊桥之前，萧言猛的勒马，战马人立而起，萧言居然稳稳的控住马，随着腾起的坐骑摆出了个最为英武的造型，回头笑道：“你们还不跟上来？咱们时间可不！”

    后面队伍当中，韩世忠和方腾对望眼，两人都笑出了声音。齐齐抖动缰绳，跟了上去。后面跟随的萧言亲卫队伍，那沉闷气氛，也不知不觉的就烟消云散。

    主帅已经决定面对切的挑战，只是沿着自己选择的道路走下去，他们既然已经跟随，那么就直的跟下去吧！

    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萧言不会让他们失望！

    在吊桥那头，迎候的汤怀余江两人，也都呆呆的看着萧言突然摆出了这么个pose。满怀心事的两人对望眼，顿时就迎过了吊桥。

    余江是老经战阵的了，这仗打得之苦，也是他生平仅见。情绪本来有些低沉。马扩在他身边拼成什么样子，余江是亲眼所见。但是对马扩念念所及的萧言提兵直进，直取古北口，将女真兵马赶回去，这个老卒却不是很乐观。

    檀州这个依托之地有了，只要据守住这里。女真就不能轻易南下。甚至据守这里也不需要少兵马，女真军来得不是很，而且没携带攻具，也没听说过女真善于攻城。女真摧垮大辽那么名城，半是大辽末世，衰颓已极，以前直强撑着的场面，因为护步答岗那场空前惨败也剥落无遗，后面半是女真铁骑到，就开城纳降，打硬仗的没有几个。

    既然据守住了檀州，萧言北上的场面也完成了，还不赶紧掉头南下去抢燕京？再北上和女真拼个什么劲儿？余江跟的主将算是的了，天当两晌无非瞎混而已。这乱世枭雄什么心思他明白得很。底下士卒拼命，无非就是他们功名的垫脚石。

    马扩这么拼命，只怕也是等不到什么好结果的呢…………

    可是看着萧言神采奕奕的在檀州城前勒马而起，回身招呼所有人跟上的时候，余江心头那点心思也不自觉的烟消云散。跟着汤怀就迎了上来，两人跳下马来向萧言见礼。余江腿上有伤，落马的时候就差点倒在地上，迎着萧言的目光，想起檀州城头苦战，想起大家死战之余仍然念着的萧宣赞名号，这个饱经世事的老卒突然忍不住眼眶就湿湿的：“萧宣赞，你终于来了！”

    萧言也翻身下马，把将这个自己第个俘虏的常胜军将领扶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你们大家！还好我终于来了，以后也只会走在你们的前面！”

    余江终于忍不住垂泪：“马宣赞…………马宣赞…………”

    萧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马扩我知道，没那么容易死！燕京不复，女真鞑子不给赶出去，他哪里舍得闭眼？这家伙命长着呢！走，咱们起进去看他！”

    说着又转向汤怀，也拍拍他的肩膀：“好神射！给你安个什么名号好？小李广，赛由基？张显跟着我先到了，牛皋带着白梃兵在后面，你们三人好好叙叙，将来还有你出力的时候，下次，我可要亲眼瞧着你万军当中，射落敌军大将！”

    汤怀在余江身边，想说什么又直讷讷的说不出口，萧言转顾于他，他突然扑通声跪了下来：“宣赞，宣赞！救救俺岳家哥哥！俺知道大军不能轻进，可否给俺支兵，俺冲在最前头！怎么也将岳家哥哥接应出来，他还在古北口死战，俺知道！”

    萧言怔，连忙将他扶起，帮他掸了掸身上尘土，不置可否的淡淡笑道：“且进去说话，这次冲在前头的，可不是你们了，该是我了。要不然，我岂不是白来趟？”

    这句话说得若轻若重，汤怀呆呆的看着萧言，摸不清里头意思。正涨红着脸准备跪下苦求，后面方腾和韩世忠已经赶到，都翻身下马。看到汤怀这个模样，韩世忠就知道这个闷葫芦就要犯轴，惹着萧言什么就不好了。忙笑着上来打圆场：“进去说话，进去说话！哪有将萧宣赞堵在城门口的道理？这是俺们跟着萧宣赞拿下的第三个大辽州郡，萧宣赞岂能不好好看看？

    …………这次要不是余都头和汤虞侯，还有马宣赞死战，哪能就这样拿下檀州？俺赶来的时候，真不敢相信，大宋旗号就在檀州城头！抓的乱七八糟的鸟俘虏，什么都有，这个坞壁，那个将主的也记不清爽，只可惜没有女真鞑子。加起来总有两三千号，还搜拢了五六百匹战马，城中积储，虽然烧了部分，可是剩下的，连俺们带檀州百姓，总够吃上三两个月的，檀州百姓还有不少，以夫换粮，转运也差不够用了。萧宣赞，俺们能在这里打上几个月的，跟女真鞑子耗上了！只怕刘太尉他们，也没想到俺们这么快就能有个依托之地吧？不给俺们接济，俺们自己抢就是了！

    …………还有桩出奇的，董大郎那厮，虽然直娘贼的又逃了。可是他的家当，差不都交代在这里了。这些董大郎的老卒，俺也瞧了，都是百战余生之辈。个个都不软！人人有马，当时说逃就能跟着逃了，他们却撇下了董大郎那厮，甘愿在这里等着纳降！董大郎这家伙，少了这些老卒，也该少了许挣扎劲儿，说不定下次，就能取下这厮的头颅了！”

    韩世忠边说，边隔开了萧言和汤怀，不动声色的就将汤怀推开，引着萧言朝里走。汤怀这家伙，会射箭就是不会当手下。不要到最后，场大功闹得没有，那就太委屈了。

    听到他最后几句话，萧言怔，转头看着韩世忠：“董大郎那些心腹跟着他逃女真都干，在这里却都降了？”

    他不过随口问，却看见身边余江想说什么，就对着余江笑道：“余都头…………他**的，老子现在也是违令北进，自己什么着落还不知道呢。要不然，就凭你这场大功，也是该迪功郎的告身，至少营虞侯使的差遣了。等回头拿下燕京，再论功吧，到时候看谁还能说什么！…………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别老畏畏缩缩的，你是大宋战将！”

    余江神色动，回头拿下燕京？萧言此来，还是念着燕京？难不成他真的要留兵据守檀州之后，还是要回头？

    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情。

    不过萧言话语当中对他的关顾，也让他颇为感动，大宋战将四个字，让他的腰板不自觉的硬了下。

    饶是如此，他仍然下意识的回顾了周围萧言的嫡系心腹眼，牙齿咬终于开口：“宣赞，董大郎那些老卒，俺都识得。都是乱世里面挣扎的汉子，这个世道，谁给饭吃，谁能稍微关顾下，百死余生的男儿就感恩戴德了。要不是有这份感恩之心，他们哪里能跟着董大郎父辈子辈的如此卖命？要不是董大郎所为，实在让人寒心，他们绝不会在这里归降的…………”

    说到这里，余江又迟疑了下，最后心横：“…………宣赞，这些老卒，都是百战余生，个顶个的能战之士。俺们神武常胜军才归顺大宋不久，说实在的，精锐要不就在涿州易州之变当中跟着郭药师死伤了，要不就跟着董大郎跑了。剩下俺们，都是矬子里面拔出来的高个子，比起胜捷军和白梃兵这些大宋的精锐，俺们实在惭愧，派不上大用场，要是能得他们为骨干，再招纳幽燕边地流散军马，神武常胜军顿时就能硬上许！幽燕边地，有兵有马，宣赞还要面临连场而战，分助力，就是分！”

    说完这些，余江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萧言最主要依靠的还是胜捷军和白梃兵。现在自己倒是在鼓吹给神武常胜军扩大实力。他们都是些降人，就不怕萧言怀疑他们有异心？自己出这个头干什么？

    萧言又是怔，回头看看诸人。没人敢在这个关头表示什么，都明白得很呢。只有方腾迎着萧言目光，微微点头。

    萧言心下嘀咕：“你小子点什么头？老子和你，八杆子打不到起，就算你是代表老种小种他们示好，老子也不敢招惹。麻烦还不够？你们对老子，也未必是什么好心肠来着…………这小子，怎么就是副朝老子身边凑的模样？”

    萧言再有自信，也不敢设想自己能得个大宋进士出身的士大夫在此刻为他效力。他不过是南归降人，这文官官衔都是靠着立下奇功，赵家皇帝老儿，时高兴才赏下来的。自己真实地位，和操控着大宋方方面面的士大夫集团还是天差地远，和他们如何拉关系，也是将来的事情了。

    这点奇怪的感觉，在他心头不过闪而过。眼前这些董大郎降卒之事，也只有自己能拿主意。萧言微微沉吟下，大喝声：“他们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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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名沉默的汉子，正在搬运着壕沟里面的具具尸首。这几十条大汉，正是董大郎的心腹部属。不过恐怕得加个前字了。

    当年董小丑被招安成为怨军营统领，在成千上万燕地饥民当中选取八百健儿成为自己亲领骁锐，在北面转战经年，无数次出生入死，到了现在，这八百健儿也只剩下这么几十个了。董小丑被杀，他们仍然忠心耿耿的跟着董大郎，要不是郭药师想收复这些人马归心，恐怕也不会收纳董大郎为假子，也不会让董大郎最后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自从涿易变后，他们跟随董大郎投奔女真，寄人篱下。虽然士气消沉，但是还是跟着董大郎拼死力战。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仿佛才看明白，他们直忠心跟随的董大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年董小丑飞扬跋扈，可是自有其枭雄气度，杀伐果断，言出必行，也绝不会让手下为了别人送死去。辽人朝廷，就是因为董小丑不肯以缺少攻具辎重之军，以血肉攻打平州叛军，辽人朝廷逼迫日甚，才愤而和平州叛军勾结，准备同作乱，才被郭药师用计擒杀的。

    可是董大郎呢？虽然在董小丑和郭药师这前后两个爹的麾下，都是副豪爽大度，礼贤下士的模样。可是经历了这么，才看明白，这董大郎除了野心和杀伐果断，没有样比得上董小丑的！

    投奔女真低三下四，要在女真人面前忍气吞声，死了也算白死不用说了。在南下以来，随着董大郎连连吃败仗，对自己麾下健儿，连虚假的客气都不愿意维持了。为了拿下檀州，遂他东山再起的野心，谁都明白，他不惜将自己麾下全部填进去，只要他的地位能够维持，只要能换来女真对他的全力支持！

    孤军四下挣扎求生，本来就是件最为艰苦的事情，不管从生理还是心理的角度而言。他们跟随的统帅如此，让人绝望。欠董小丑的恩情已经还完，现在大家应该各自自了了。

    不过这几十名百战余生的老卒，此时此刻的脸色，也绝不好看。个个既忐忑，又绝望。和这些宋军纠缠死战这么场，双方经常上阵的，都认得出谁是谁了。仇恨结下不少。他们投降之后，宋军虽然没有马上诛杀他们，但是也对他们提防冷淡到了极点。宋军经常出入的南门，都不许他们靠近，将他们挪到了西门清扫战场，搬运尸体。夜下来，不许睡觉，没有给口吃的，渴极了，也就是在壕沟里头拣稍微干净点的水喝上两口。

    檀州百姓被董大郎祸害得太深，死了家人子弟的，彻夜就在他们周围不远处嚎哭乱骂。要不是这些伤痕累累的汉子身上百战之余的杀气太深重，让那些百姓还有些忌惮，说不定就会扑过来将他们活活打死！

    每个人都相信，宋军绝不会阻拦这些百姓！

    随着天色渐明，他们就看见彪宋军，打着萧字旗号，向檀州南门驰来。每个人都知道，这支在易州城下就击败了他们，将几乎占据了涿易二州的董大郎路赶到女真，再挡在古北口，挡在檀州，将他们最后迫到如此下场的大宋骑军的萧姓统帅，已经真正赶到！

    而他们对自己的命运，也已经不再做丝毫的幻想。

    宋军那个萧姓统帅的身影，在南门外稍稍停留，并未进城，就绕向他们这里。这几十条汉子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互相对望眼，勉强苦笑。

    他们这些人，跟着董大郎南下掀起这般风浪，让宋军再陷入苦战当中。现在也该死了！

    也罢也罢，就到黄泉，再找董小丑老统帅，和他说说他儿子的事情罢！

    不时候，那宋军统帅已经在数十骑的簇拥下赶到这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大半截身子泡在水里面，朝着壕沟外面递运尸首的他们。这些人半低下头来，等待着他们最后的命运，但是还有人最后抬头看上眼，看眼这个萧姓统帅。

    在易州，在古北口，在檀州，或者是他亲自上阵，或者是他麾下兵马出现，再的将他们击败，他们却从来未曾见过此人，此刻就是待死，也要明白这个将他们彻底粉碎的南人将领，到底长什么模样！

    在他们眼中，萧言就是副小白领的模样，虽然个子在此时算是高大的，这些时日的磨练，也让他有了点风霜之色，统领大军数月，也自然有了威严气度。年纪也实在不大，不用说比他们见过的枭雄豪杰如董小丑、郭药师、萧干、宗翰、银可术等人，就是比起董大郎的凶悍，十四岁披发从军的统帅气度，还是有所不如。身上也没有那种身经百战自然流露的沉稳味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败再败在他手中的！

    有的人还看见了萧言身边的萧言，这个当年大家都瞧不起的余裤裆，现在也是披甲裹着战袍，铁盔上面红缨飘动，俨然副大宋战将的模样。看到他们如此景况，那余江掉过头去只是不理。和当日比起来，大家和余江的地位变化当真是天上地下，命数如此，夫复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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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立马在濠边，迎着这些董大郎部属其中有些人不驯的目光。心里面苦笑声，他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面在想着些什么。

    身边诸位将领，此时此刻，句话也不愿意说。余江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刚才那番话。张显跟在萧言身后，这个时候上前步，就要挡在萧言身前。

    萧言却挥挥手，将他赶到后面去。

    他看着这些老卒，突然发问：“可知道你们，为什么落得今日下场？”

    底下沉默阵，个最为高大的汉子昂然道：“成者王侯败者贼，有什么好说的？俺们都是燕地饥民成军，跟了几位将主，无非都是挣扎求活。俺们从来都是无依无靠，哪像贵人如你，背后有大宋做为靠山！打输了就是打输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要杀要剐，给俺们个痛快就是，别折磨人！”

    萧言嘿嘿笑：“你们不是有女真做为靠山么？而且打输了可以走嘛，干嘛撇下董大郎，投降了事？”

    那高大汉子愣，随即反驳：“女真是异族，哪里是俺们的靠山！无非用完就拉倒。董大郎其人，不用说他了。俺们跟着他这么久，恩情已经还完，要俺此刻说他什么，却是休想！”

    萧言猛的大喝声：“你也知道女真是异族！你们都是燕地子民，看看你们将自己乡土百姓糟蹋成什么模样！还要我们大宋，来替你们燕地挡住你们引来的女真异族！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汉人！我告诉你，大宋不是我们的靠山，而是我们的责任！每逢汉家土地，有涂炭危险的时候，总有汉家男儿会出来，如你们在战场上碰到的那些男儿般，豁出自己的性命，让汉家土地百姓，不要变得如今日檀州般！这就是你们败再败给我们的分野之所在！”

    那高大汉子浑身震，低下头来不说话了。随即又抬头起来：“俺们自然知道自己是汉人，可是汉家朝廷，有少年不管俺们了？俺们自己挣扎求活，哪里又错了？反正到了最后，俺们也没再跟着女真走，现在身在你手，要怎么处置，随意就是。其他的不必话！”

    身后余江再也忍不住，大喝声：“张扛山，你这厮竟敢如此顶撞萧宣赞，可是想速死？俺成全你！”

    萧言又伸手拦住了他，笑笑：“张扛山，好威风的名号…………今日之事，则你们是汉人，再加上破城掳掠杀人，你们手上也没沾什么血，可以给你们个机会。二则是你们没跟着女真人再走，甘心当异族的鹰犬，也有可恕之道…………所以，饶了你们就是！从此在神武常胜军余虞侯使麾下听令！”

    萧言说完，掉马就要走，却又回头大声冷笑：“别以为能厮杀，能经战阵，我就凭着这个才饶恕你们了。老子是让你们在战阵上面赎罪！余江，以后最苦的差使，最危险的战阵，就都让他们顶在最前面！流够了血，死够了人，出够了气力，也许你们还能做回个汉人，到时候老子再看看给你们安排个什么出路，你们现在，不过是用你们的血来继续乞活而已！”

    说罢，萧言掉头就走，数十骑顿时簇拥他越过壕沟，直入城门。壕沟当中，这些汉子呆呆的在那儿。不敢相信突然峰回路转如此。只有余江带着数骑板着脸在那儿，大声下令：“直娘贼的，都听明白宣赞说什么了！赶紧将这里清理干净，才有饭吃，不然就在这里喝泥汤！论着俺的心，你们个个都活不成！”

    那长大汉子张扛山狠狠的盯了余江眼，猛的低头，加倍卖力的干起手中的活计，身边诸人，也都反应过来，壕沟当中，顿时片水花响动的声音。人人都拿出了吃奶的气力。

    这边萧言，再不回顾，仿佛就只是做出了个最微不足道的安排，在手指当中放过了几只蝼蚁的性命般，似乎随时就可以将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今后也再不会记起来。可是知道他的人如韩世忠等，或者聪明如方腾。心里面都明白，萧言恨不得从后脑勺都笑开花了。

    这些出身燕地，百战余生，还知道些女真内情的老卒，正是这场战事最为宝贵的财富，以他们为骨干，压服这周边左近的豪强。燕地素出强兵，兼家家坞壁有马，只怕转眼之间神武常胜军就能扩充两千轻骑出来。这些可不是将来要还回去的胜捷军和白梃兵，是他萧言的直领嫡系！现在萧言等若在孤军和全天下在作战，手头实力分就是分。这样平白掉下来的好事情，到哪里找去？

    果然正如他们所料，萧言马当先走在前头，只是在竭力忍住心中的得意。这些董大郎部属，他也没奢望用席话来让他们从此就洗心革面，从此忠心耿耿追随他了。无非就是用得着他们，给他们条活路，这些弃了董大郎，除了打仗其他不会的汉子，不跟随于他，还能怎么办？那番话，说实在的，恐怕这些降卒也理解不了。就当是对牛弹琴了，顺便再让自己行为，看起来足够的冠冕堂皇。

    将来如何，慢慢的再将他们同化在军中就是了。这些无处可去的家伙，估计同化起来，也不会太难。

    北上以来，虽然背后会发生什么，自己装鸵鸟，不去想了，可是眼前这些，还都是些不错的消息！

    萧言正正心怀大畅，再也憋不住要笑出来的时候。身后汤怀，不顾韩世忠有意无意的用马拦在他身前，绕了个圈子追及，又讷讷的开口发声：“宣赞…………”

    萧言的笑意，又憋回了肚子里面。回头看了汤怀眼，扬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到马宣赞那里，我自然有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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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州城里面最好的官衙，就给马扩住了进去。

    这里以前自然是王夜叉的居所。王夜叉当山贼的时候好酒好赌好动意气，就是不大好女色。谁也都知道，他家中没有什么余财，差不就是个老光棍。城中大乱的时候，变兵打这里的主意也少，也可能是心中还有份敬畏在里头。

    场兵火劫数下来，檀州城内打得稀烂，竟然是这里还最为完整。

    马扩伤势甚重，身上断了好几根骨头，大大小小伤口不知道少，有钝器敲击在身上的内伤。饶是他身披重甲，身边有余江援护，自己身子底子极好，可也再也支撑不住。战事结束，就头栽倒在地，赶来众人拥而上，什么样的伤药不管内服外敷都给他用上，骨头断处也对正接好上了夹板，捧凤凰样捧到官衙当中。

    官衙外面，是守卫了数十名胜捷军，任何人不得在官衙外面发出什么响动之声，犯了的绝对没有什么客气。马扩已经大家心目当中的英雄，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宣赞的官位在。谁都希望，马扩能无恙的挺过来！

    让大家惊喜的是，在天色放明的时候，马扩就悠悠醒转，居然还能勉强说话。旦醒来，他就要底下人熬肉粥给他。这个汉子，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刻死掉，还要早日恢复，这场战事，他还想参加，出自己的那份气力！

    身边亲卫，服侍他喝完场肉粥之后，就听见官衙外面，蹄声如雷。马扩眼睛亮：“是不是萧宣赞到了？”

    没人告诉他萧言已经提前抵达檀州，可是马扩就是有这种预感，要是萧言真的想挽回这个局面，现在也该到了！

    大家都已经苦等他太久太久了！

    亲卫还没答话，就听见门外传来萧言带笑的声音：“马兄，马兄，我来迟了！要打要骂，甚至踹上两脚，我都等着！不过你得先爬起来再说，过时我可不侯！”

    话语声中，就听见靴声囊囊，萧言马当先，带着几名将领大步走了进来。两人已经有些时日未曾见面了，马扩憔悴伤重不必说。就连萧言，因为前些日子的心事，加上路兼程而来，也满脸的风霜之色，消瘦了不少，看起来脸上轮廓为分明。

    两人上次分别的时候，双方都有心结。萧言只要燕京，马扩却要北向。两人意见分歧，很是有点尴尬。但是今日见，萧言却是将胸中郁郁完全抛开，神清气爽，仿佛自己所面临的，只不过是场小小波澜而已，他萧言完全能应付有余！

    马扩眼睛亮，萧言此时表现，远远出乎他最好的预期！

    如果萧言此来，副苦大仇深对不起他们的模样，甚至心中有愧，这并不是马扩所想见的。大家为的都是此次战局，并没有什么恩怨参杂其中。要是萧言当初不给他两百兵，也不将岳飞这等猛将心腹给他，就算燕山破口，又关他萧言什么事情？说到底，有相当部分，是他将萧言置于这两难的境地当中！

    若是萧言要是副心中有愧的模样，自然就失了军统帅的威严气度，底下军将，对他也会有所怀疑。这场战事，他不见得再有权威能让麾下士卒死战到底。他马扩，在这里死战，并不是要和萧言分个对错出来！

    现在看来，萧言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不管心头到底怎么想，至少现在是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萧言来此，带着本来童贯安排的夺取燕京的主力精锐却北上来当女真。背后经历少艰难险阻，完全可以想见。童贯失望，会使出什么手段，谁也不知道。前面有女真大敌，背后是已经不支持他的大宋北伐大军统帅。易地而处，马扩自问也会觉得压力极大，难以排解。可是做为军统帅，领兵处此险地，后无依托，前有恶战。主帅愁眉苦脸，那底下如何有底气死战？

    可萧言偏偏做到了，他脸上完全是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前些日子曾经苦苦折磨于他的那些千头万绪的顾虑，从抵达檀州这刻起，再无半点现于形容之上！

    这真的已经够个大军统帅的资格了…………甚至做得好！

    想起当日在雄州初见，萧言虽然强作镇定，努力在他和杨可世王禀之间周旋。却总显露出忐忑不安，有点青涩，甚至有点与大宋格格不入古怪的模样，当真是恍如隔世。

    此时此刻，压在马扩心头最后点不放心的处，也烟消云散。萧言朝着他微笑，马扩也勉力朝着萧言点头微笑。

    这前后，童贯麾下两个最耀眼的年轻宣赞，就莫逆于心。既然大家都选择了同条最为艰难的道路，那就走下去就是了！

    我会带领大家，挽回局势，相信我！

    俺自然紧紧追随于你，哪怕粉身碎骨，死而后已！哪怕现在重伤在榻，只要你声令下，俺仍然会跳起来，随着你的旌旗指向，朝前冲杀，绝不回顾！

    萧言淡淡笑，终于说起了大家最为关心的话题，每个人其实都在等待着他说起此事，每个人心中，也都有自己的答案。

    “马兄，你是从古北口而来，那里情形，你最明白。岳飞…………还能支撑么？他现在，还在不在？要不要接应他？如何接应？”

    场中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萧言是主帅，马扩也是宣赞，两人在这里，就是做最后决断的人，他们的席话，就关系着岳飞的生死！

    马扩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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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长，三万字，还是分成两截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