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发动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卷 燕云乱 第百六十六章 发动
童贯所在的宣帅行辕。仍在原地不尴不尬的停留着。
这行辕秩序,乱得不成个模样了,越来越的民夫败军不断的退下来。纷乱景象,比之前甚。但是原来那几天前在得知前方大败下来的凄凉景况,却是扫而空。
所有切只因为个消息已经传得越来越切实。
那位自己领兵北上去对抗女真鞑子的萧言萧宣赞,这位南归降臣。在立下克复涿州易州这等大功之后,又再度立下可称不世出的奇功。在高粱河畔,举覆灭辽人四军大王萧干所领的大辽最后主力,已经克复了燕京城,已经为大宋收复了燕云故地!
消息传来,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以西军为骨干的十余万大军,大宋举倾国之力供应北伐,却是败再败。就在前几天,十几万大军要不就是如环庆军般在高粱河北覆没,要不就是丢脸的被逐回河南,败兵民夫不断的溃退下来,人人都如行尸走肉般,见人就说前线惨状,说刘延庆的无耻,恨老种小种他们主动收军。再加上童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横在这里不进不。还隔绝了白沟河南面与这里的通路消息。
高粱河南,白沟河北这片地方,宋军民夫在这里四下混杂,军资转运体系完全崩溃。整个如个大疯人院也似。人人都是灰心失望到了极处。军士们闹着要罢兵回陕西老家,民夫们都想着赶紧散了这徭役也各自归乡。人人都是咒骂,这么个大宋,就出不了个真正的豪杰,连这么个燕京孤城,都打不下来!
童贯麾下幕僚文臣也尽自慌乱,发疯般的打听着确实的消息。四下碰头聚会,商议到底该如何行事,如何在这场惨败中至少保全自己的地位。已经有人扯破脸准备和不见属下的童贯闹了。
你要倒霉且自己倒霉去,不要连累了咱们!现在既然如此,咱们都要赶紧回汴梁看风色,找门路,看是不是改换门庭,早点从这场风波当中逃生!
这样的狂乱,没有持续几天,接着就是萧言大捷的消息流传回来,然后越来越确实。当终于相信了这切的时候,这片地方,顿时就跟爆炸开来也似!
普通的军将士卒,还有流散民夫全都欢喜流涕。西军当中,已经不知道有几万子弟在这场北伐当中埋骨他乡,就是民夫也是辗转在冰天雪地当中,有伤损病殁。这场战事总算是结束了,萧言萧宣赞为大家出了这胸中莫名的郁郁之气。终于底定了燕京!
军将士卒可以告慰九泉下的袍泽,他们没有白白死这么场。民夫们可以结束这沉重的徭役,各自归理,享受河北诸路未来的太平日子。
而大宋,也终于出了这么个英雄豪杰。有这么个豪杰在大宋坐镇,不管是北面还是西面,将来还会有扬眉吐气的日子罢。再也不用担心什么鞑子西贼可以打破大宋的边防,深入大宋腹地,将所有切都卷入血火当中。就如这最后覆亡的大辽样!
这些军将士卒还有民夫们自发的聚集在起,凑起不的吃食,也算是庆贺场。人人都在为萧宣赞寿,未饮先醉者不知道就有少。这牵连了半个大宋的战事总算结束了,生民得以复,西军也许也能结束数千里的远戍,保全性命得归家乡。
本来大家都以为至少有大半要埋骨在这白沟河北面,现在所有切,都是萧言这场奇迹般的最后大胜所带来的!
这些最为底层的军卒百姓民夫们凑在起,热烈的揣测着萧言是怎样打赢了这仗的,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大家热烈的讨论着,汴梁官家。这次会给萧宣赞怎样的犒赏?政事堂枢密院使相衔头,不要命的就给萧言头上拼命的
原因无他,这场突然转折的胜利,委实太不可思议!就算得知消息几日之后,每个人都犹如还在梦中,生怕醒过来,燕京还在辽人手中,那位辽人四军大王萧干,仍然领兵虎视眈眈的压在高粱河北面。他们军卒还要在这些无能的将领麾下卖命,他们这些百姓,还要辗转于沟壑,为这场败再败的战事,转运着军资粮饷!
和这些军卒百姓民夫们不同,童贯这宣帅行辕,身份地位高些的幕僚文臣,在目瞪口呆之后,表现出的是另外种狂乱。什么先回汴梁的事情都绝口不提了,大家抛下最后点矜持,整日整日的聚集在童贯临时行辕门口,说什么也要见着宣帅面,眼前这场大功,怎么也要在其中攘夺上份。要是童贯麾下亲卫阻拦,这些往日气度雍容的文人士大夫,其间还很有些人动了手!
的信使被他们排遣了出去,身边从人,几乎空。军中马匹没有了,骡子驴子也称。每个人都和管辎重的军中司马套着近乎,想弄着些脚力。给这些从人下达的命令都是个意思,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想办法过了白沟河,将消息传递回去,让汴梁城中早做准备,甚至让各自的靠山恩主,给童贯施加些压力。俺们可不能白吃辛苦场,怎么也要在这场大功当中,分到足够分量的块!
这些人物,人人都在苦苦思量和萧言是不是有什么能拉上的交情。结果思来想去,都是白费。些人热血上涌,就叫嚣着要亲自往燕京行,童宣帅在这里不进不退,到底是何道理?
当然其间还有些明白人,没有象绝大数幕僚那般壮怀激烈。他们想得深些。萧言立下如此大功,怎么没有及早和童贯联络,回禀军情?切萧言大胜消息,都是从其他方面传过来的。既然是这般流传过来的,老种小种他们那派系,自然和童贯他们知道得差不。萧言军报日不至,日就算大局未定。老种小种他们,还有争夺的余地!童贯现在所不进不退,还隔绝白沟河通路,是不是就想看萧言到底投靠哪方,然后再拿出手段来?
或者是。童贯已经在暗自行事,将萧言定要争取到自己这方来?
不管怎么想,这些思虑得深些的文臣幕僚就加不忿。童贯将所有消息都遮瞒起来是做什么,这些事情,同样关切着自己这些人将来的身家命运,难道你童贯还想独吞这场大功不成?
这些人自然也派出了信使,所携带回去的文书当中辞气加的阴狠。要是童贯不能摆平萧言这边,那还不如换人!干脆咱们自己动手来料理!
这些人的主心骨,自然就是在白沟河南逍遥,绝足不上战场步的小蔡相公。这位小蔡相公再贪图安逸,在得知萧言大捷的消息之后。也会马上飞马赶来。童贯敢拦着任何人,也不敢拦着这位小蔡相公,到时候看童贯再怎么将咱们这些人排挤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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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文臣幕僚,都是冤枉了童贯。
童贯隔绝白沟河通路,最要紧的还是让萧言大捷的确实消息,在段时间内不要传到汴梁去!
只要后面不知道这里军情,就是他能居间上下其手的余地。在紧急布置好切之后,童贯就已经准备召集自己这系,又靠得住的文臣幕僚,推心置腹的将眼前局面和他们分说清楚,就要马上动身,尽速赶往燕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萧言收拾掉,将这场大捷,完全变成自己掌中的东西!就算军卒民夫们有所议论,这些议论难道就能传到九重当中,和他童贯又有什么相干?
却没想到,就在他准备孤注掷的时候,卡住白沟河渡口的军将回报。小种已经突然出现,越过了白沟河渡口,向南而去,他童贯已经封锁不住燕云战事的消息!
萧言那里,童贯已经确定,毫无疑问是场大胜。萧干授首,燕京克复,萧普贤女皇后被擒获。但是这样的消息,在老种小种他们那里,肯定也有同样确实的份!这说不定就是萧言亲手发出去的,这样的大捷消息,也随着小种干脆利落的直奔白沟河南,将传遍天下!直到深居九重当中的官家,也知道是这个萧言拿下了燕京城——那位老公相有万种方法,将这个消息直达天听!
萧言玩出了这手,就让童贯准备尽快收拾他的打算立时就告破产。他现在北进燕京城,收拾萧言的每个手段,就是将来朝堂之上用来弹劾他凌迫功臣。想窃据大功的件武器。现在他唯能指望的就是萧言能以某种手段被他掌握在手中,在有他具名的捷报上,将功绩分他相当部分,自承是在他的调遣指挥布置之下,才可以遮掩过刘延庆惨败的局面,才可以让他从这场风波当中平安脱身!
可是萧言都能用这种手段联络老种小种了,说不定就有份指责他调度失宜,还在萧言北上拒阻女真鞑子时候抄他后路,最后在老种小种他们的配合接应下,萧言毅然抗命,北面击退了女真,再南下他童贯大败之后,举克复燕京的军报奏章,很快就会送往汴梁!还是那句话,那位老公相,有万种办法将这份军报奏章通过正式程序,送到官家那里!
现在他童贯是进不得退不得,原来是为了封锁消息,现在就是纯粹不想听那些文臣幕僚呱噪。整日里在自己帐幕中愁闷得想不出点办法出来,甚至都有了亲身赶往燕京,在萧言面前跪求他能援手把的冲动!
自己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将萧言掌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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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帐幕里面,已经没有了半点往日精致雅洁的氛围。乱糟糟的已经不成了个模样,内帐外帐,现在没有个伺候,前两日已经有个小厮被童贯下令活生生的打死了。不管是谁,能离童贯远就是远,哪怕在雪窝子里面挨冻也不在乎。
童贯仿佛苍老了十岁也似,再也没有半点统帅大军,为大宋抚边二十年的气度,就呆呆的坐在乱七八糟的内帐床榻之上,个时辰接着个时辰的发呆。不管他怎么苦苦思索,对眼前局面都是束手无策。只能等着萧言做出他要投靠哪方的决断。而等候萧言做出决断的这段时间,每刻都如在地狱当中经受着折磨!
有的时候童贯都忍不住心想,在这场战事当中,自己要是少些私心。不借重刘延庆,不想着将西军肢解对付,说不定就不是今日局面了罢?可是现在,切都说不得了。直娘贼,自己怎么就没有坚持直支持重用萧言下去,反而让赵良嗣去背后对付他?身为上位者,面临大战之际,还在玩这样的平衡权术手段,结果将所有切都搞砸了!
现在这个赵良嗣,却点消息也没有,自己当真是信重错了人。自己现在对付不了萧言,总拿他有办法。燕京城下惨败,最后弃军先逃就是罪过。行了军法,也不值什么!
想到这里,童贯满肚子的愤懑惶恐,仿佛就有了个发泄的孔道般,从榻上跃而起,就要招呼亲卫进来。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帐幕门帘掀动的声音,却是几个脚步声走进了外帐,不敢进内帐里面,就在屏风外面压低了声音禀报:“宣帅,赵宣赞有信使带书信来,却不知道宣帅有暇否?”
回禀这件事情的是童贯身边的值帐亲卫指挥,嗓音颤抖,想必也是大着胆子才敢进来触霉头。要不是前些日子童贯对赵良嗣和郭药师举动那么看重,还排遣王禀这等重将以最快的速度去接应他们,现在这赵良嗣突然派来的信使,他还真能随手就打发了。现在谁想看这位童宣帅眼,谁头上帽子就是绿油油的辈子!
屏风那头,就听见童贯狞笑了声。那名值帐亲卫指挥腿顿时就软了半截,正想赶紧出去收惊的时候。童贯大声答话:“让他们候着!某马上出来,看看赵良嗣这厮又说了什么!难道还想继续来败某家之事么?这些南归之臣,没有个是好东西,俺们大宋,当日就不该接纳他们!”
此时此刻,童贯完全忘记了当日是自己将还叫做马植的赵良嗣藏在随员队伍当中,带回大宋,又亲自引荐给官家的那刻。不过此时,帐中之人,谁还有胆子来腹诽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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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停半晌,童贯已经大步从屏风里面走了出来。在下人面前,童贯还是收拾得整整齐齐,轻裘缓带,副闲雅淡定的模样。值帐亲卫指挥弯着腰保持叉手行礼的姿势,两个滚得身雪泥的信使却早就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
童贯哼了声,那名值帐亲卫指挥就恭谨的将赵良嗣的书信奉上。童贯亲手打开皮筒,展开书信就是冷笑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麻纸,和刘延庆当日败退过高粱河也是差相仿佛,这就是某家使出来的人物,大家的倒霉情状,却都是差不!”
那值帐亲卫指挥哪里敢答话,腰完得越来越低,腿肚子个劲的转筋。心里面不住后悔自己怎么这个事情,巴巴的就要转呈这个直娘贼赵宣赞的书信!还不是在萧干面前败下来了,个败将而已,现在宣帅最着紧的还是那个拿下燕京的萧言,自己管球那么许?
童贯本来想匆匆扫眼便罢,料定无非又是赵良嗣诉苦,背后继续说萧言坏话的文书。这个时候,再在他面前攻击萧言还有什么用?就连自己,现在也对萧言束手无策!
他想做的就是将这书信掷还,然后派亲卫回去将赵良嗣擒回来问罪。想着他再苦等自己消息的时候却等来的是这个,童贯就忍不住胸中块垒稍微松,算是发泄了些莫名的邪火。而且说不定还能指望萧言看他如此举动,能和自己和解上二!
却没想到,从第个字开始,童贯就已经挪不开眼睛,双老眼,越睁越大!
“…………仆忝为宣帅门下行走,本图以死相报。间道以袭取燕京,原拟在诸军皆败之际,收功于侥幸之间。然则天不佑仆,萧干回师。数千寡弱,朝丧尽。覆军败事,原无言自存于世,然则宣帅大事尚未尘埃落定,只得苟且偷生于世…………
…………萧言幸而得成不世之功,然则此子,鹰视狼顾,非宣帅所能就其范围。不顾宣帅钧谕,领军北上而当女真,即是明证。此子北上,则次第牵连宣帅所布置之大局,高粱河惨败,岂不正伊于始?孰料天日不昭,克复燕云者,竟为此子!若然此小儿连接老种小种等不逞之辈,与宣帅决裂于此,朝中则别有有力之士为其声援呐喊,则宣帅如何自处?
…………此时此境,唯今之计。唯有将萧言握于掌中!天幸此小儿尚有腹心之患,未曾弥补完全。宣帅可记仆之提及辽国蜀国公主否?南归大宋,身边却携辽人天潢贵胄,此子居心,可谓叵测至极矣。仆则无能,竟在其后路大营错失此辽人公主!
然则细细推算,萧言此子转战北地,纵是宣帅,亦难掌握其行踪,何论逃奔亡命之区区弱女子?仆可断言,此辽人公主尚未与萧言此子会合。现则萧言克复燕京,此消息必然稍稍传出,周布四下。
辽人公主孤苦,唯有与萧言相依才能自存,岂有不闻讯而至投奔萧言之理?仆忍辱与郭药师滞留于高粱河北,拣选熟知燕地山川地势之心腹,分布各处孔道,若然天心眷顾,侥幸能得此辽人公主,则可助宣帅将萧言此子握于掌心!然则令其东则东,令其西则西。复燕功绩,必然尽数归于宣帅而后已,此亦为仆等所能报宣帅厚遇之万者焉…………
区区心腹,已尽数芹献于宣帅之前。此事成于不成,听天而已。宣帅坐等即可。若有不测,亦是仆等身当之。唯拜求于宣帅座前者,则为仆等实力单薄,旦有变,无应对萧言之凌迫。唯求宣帅钧谕纸,令王禀太尉,暂归仆等调遣,切随机应变,仆等自有分数…………”
童贯呆呆立在那里,半晌则声不得。
他却没有想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放弃了,不过坐等看着萧言投靠谁而已。投靠自己自然很好,投靠老种小种他们那系,也不过就是张眼瞧着。
这赵良嗣竟然如此阴狠,还想就在萧言眼皮子底下,行这翻盘的事情!
这人真如条毒蛇,缠上了谁就绝不肯放松!
在这瞬间,童贯都觉得浑身冰冷。
掠过童贯脑海的第反应就是,现在被萧言用了此等手段,正是两家都求着萧言的时候,自己唯恐之前和萧言那些恩怨化解不了,现在还架得住再往死里得罪他?在这么大地方找个直娘贼的蜀国公主,也不过就是和大海捞针般差不,他赵良嗣光棍条敢赌,他童贯可不敢!自己赶紧要和这件事情撇清,赶紧将赵良嗣拉回来,狠狠收拾顿给萧言出气罢!
可是接着就是另外个念头浮上心头。这前朝公主,岂是能够轻易沾得的?要是萧言这个把柄真的落入自己手里,那么当真是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这场大功,毫无疑问最后只会落入自己手中,有这么场功绩垫底,什么样的险恶风涛都能如履平地!郡王之位,囊中物耳。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只能被动的等待着萧言动作。很大可能,自己就要没顶在接下来的险恶风涛当中!那老公相的手段,自己可是清楚得很!
怎么办,怎么办?
军帐之中,沉默了不知道久。两个赵良嗣派来的信使,只觉得自己身子都跪僵了,只能听见童贯的粗重喘息之声,旁边突然传来扑通声闷响,却是那名值帐亲卫指挥再也承受不了帐中气氛,腿软也跟着跪了下来。
这突然的声响,终于惊动了苦苦挣扎的童贯,他猛的咬牙齿。挥手命那两名信使退下,定定的看着自己值帐亲卫指挥:“某有封书信,你定要亲自送到王禀王太尉手中,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告诉王太尉句话,切全凭他自己决断,某不遥制…………但是他要知道,他的身家性命,也是和俺童贯捆在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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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粱河渡口处。
余江仍然如往常惯例般,早早而起。接着就带着几名亲卫去巡营。他知道自己出身,也知道自己要是上阵厮杀的话,比起萧言麾下那些如狼似虎的猛将们,还差点火候。唯可恃的,就是勤勉而已。
这些不露脸的差事,这些干起来极其琐碎的扫尾事宜。甚至出头凌迫自己原来旧主这等招人闲话的事情,余江都干得丝不苟。
他知道乱世里面打滚是什么滋味,当初被萧言俘虏的时候,就是个已经快要散伙了的指挥当中头儿而已。天两顿干的都吃不上,不知道哪天就会在这乱世当中没顶,甚至连朵小小的浪花都翻卷不起来。
可是现在,他第次感觉到自己可怜的人生,似乎有了些期望,将来也许还会变得好。他不像胜捷军白梃兵那些暂时归于萧言指挥下的人马,萧言还要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当先冲阵来收住军心,让他们为自己效死。余江就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活成个人样,就只有依靠萧言,只有在萧言麾下死心塌地的卖命!
等燕云战事的封赏下来,自己说不定也能跟着萧言去往繁华富庶的大宋,不管是继续做神武常胜军的指挥使,还是当萧言的家将。说不定就能安下个家,娶两个媳妇儿,不用以前老是和寡妇扯些有的没的。说不定还能有个儿子,也姓余,将这香火传下去!
所有切,都系于萧言人身上!
所以在这里留守,不能进燕京城。那些白梃兵胜捷军出身的少有些牢骚。余江句没有。那些神武常胜军出身的,看到郭药师和常胜军残部已经狼狈成这个模样了,也少有些抹不开面子,监视得有些懈怠,对余江这般铁面无私有些难听的话在背后议论。余江对这些难听的话就当没听见,别人懈怠,他就加倍勤勉督促弥补,任何时候对着郭药师他们那些人马都是副冷冰冰的模样,仿佛他们之前再无半点干系。
余江知道自己现在所有切在这乱世当中是如何宝贵,所以他才加倍的不想失去!
在郭蓉娶燕京之后的第二个凌晨,他还是如往日样早早起身,带着手下在薄薄的晨曦当中又绕着郭药师他们所扎下的营地外围巡视。不住的认真盘问值守的哨探夜间有没有动静。
在他身后,那些亲卫都忍不住嘀嘀咕咕的悄悄议论。
“这余裤裆怎生这般?郭药师都这样了,条老虎死了九成,他就来打死老虎了!还好俺们是胜捷军出身的,不用伺候这样的指挥使长远!”
“…………话不是这么说的,俺们不比你们,当年也是常胜军,有的事情,要比你们几位哥哥要小心许…………嗨,谁想到郭都管今日变成这般模样?余指挥使也委实太认真了些,郭都管他们现在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出来?”
“…………直娘贼,却不知道郭药师他们还赖在这里作甚?要是俺,早就滚蛋拉球倒。还现眼做什么?倒是耽搁俺们进燕京城,为了燕京转战厮杀那么久,什么样的战阵都经历了,现在还没捞着进去瞧眼,要是错过了,俺当真是死了都不闭眼!”
“那个郭家大小姐放过去了,郭药师是不是当真想拿女儿当门包,不要最后萧宣赞和这郭药师又弄成了家人?”
“噤声!这些话也是能乱编排萧宣赞的?萧宣赞好男儿大丈夫,怎么会如此行事?再说郭家大小姐,俺瞧着也不是什么出色人才,又高又蛮,哪比得上俺们大宋女儿?”
那些亲卫们的议论自然是不得要领,余江也微微有些听见,却也懒得说。战事打完,军心难免有些懈怠。其间的胜捷军和白梃兵,就是萧言也不好太过拘管。毕竟以后肯定不会再归他统领了。萧言如此,余江不会去做这个恶人。无非尽好自己的本分罢了。
天色渐渐的就大亮起来,眼前郭药师营地仍然是那副死样活气的模样,没有半分改变。这群跟着余江巡视的人马在雪地里跺着脚,人人都盼着余江早点巡视完,大家还能回去暖和下。
余江也觉得差不了,今天看来和前几日样,又是平安无事。只要不出什么麻烦,自己就算不进燕京直呆在这儿,倒也没有什么。
他正准备招呼自己身后人马回去,突然心中就是动,转头向郭药师营地看去。就看见那个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郭药师和赵良嗣已经从他们那破破烂烂的地窝子里面出来了。两人策马并行,身后簇拥着不几名亲卫。前几日号称伤得爬不起床的郭药师,在马背上坐得笔直!
余江脸色变,顿时就有了种最为不详的预感。他身后的那些亲卫也觉出不对,在背后指指点点,都是讶异。这些日子郭药师赵良嗣两人都是王八不出壳,但是又不滚蛋,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却大摇大摆的出现,直冲着自己这里来了!
余江勒马定,脸色铁青,冲着郭药师赵良嗣方向大喊:“郭都管,赵宣赞。俺军令在身,你们两人不得离开这河岸半步!还是听俺句话,要走赶紧走,说不定还能躲过俺们宣赞的雷霆之威,这句话也是俺的番好心!”
郭药师和赵良嗣两人对视笑,催马继续向前。余江这么喊,将常胜军的营地惊动,又冷又饿的常胜军余部纷纷从地窝子里面探出头来,看着眼前景象。
余江脸色铁青,已经按住了剑柄,另外只手扬起,伸手亲卫纷纷拔出骑弓,张弓搭箭。虽然军心不可避免的因为克复燕京懈怠了些,可是旦到了真要动手的时候,这些叠经血战的大宋虎贲,仍然显得精悍绝伦,身上懒洋洋的味道也扫而空,甚至不少人还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态,似乎就盼着又能痛快的战上场!
郭药师和赵良嗣在离余江不远处勒住了马,几乎已经到了河岸边上。赵良嗣笑道:“俺们也没少兴致和你个走卒说,无非就是件事物托你转交给萧言罢了。郭都管也经不起风寒,俺们早些了了就是,既然不能离开这里,只有烦劳这位余将军自己来取下…………告罪告罪!”
余江将手里剑柄都快攥出了水,真的想下令放箭,替宣赞了却了这个麻烦!可是这个,却不是他担当得起的。沉吟下只有哼了声:“交给俺也是般,不见得要劳烦宣赞。你们今日,也不见得够得上和宣赞能说些什么…………俺来接就是,你们要是还要找什么麻烦,就不能怪俺得罪了,郭都管,你还有伤在身,踏实养你的伤罢!”
郭药师脸色并不好,明显是伤势还未曾痊愈。强撑着出来走这遭。他淡淡笑,并没有搭理余江的话。而赵良嗣此时此刻,张胖脸似乎能放光般,笑吟吟的立马在那里等候。
余江缓缓策马过去,就看见赵良嗣迎上来,伸手递过来件事物,初升的阳光照,这件事物就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要是萧言在场,就能认出这是他送给小哑巴的那只诺基亚n93i手机!
赵良嗣将这手机硬塞到了余江手里,凑近他耳边,低声咬牙道:“转告萧言,他要寻的人,现在已经在某手中。想全自己身家性命,来寻某说话!他自己知道有要紧!”
赵良嗣说完这句话,调转马头就走回去。郭药师也笑跟在他身边,冲着探头探脑朝自己这里张望的常胜军残部大声招呼:“儿郎们,却不用在这里再吃辛苦了,过两日俺们就又去燕京,这场大功,也少不了你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