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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九十六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九十六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三)

    时间再从汴梁各处冠盖各有表现的这夜向前推些,再回到球市子赛场的萧言高坐的雅间当中,那周走切繁华喧嚣到了极处的午后时分。

    门轻轻响动,却是两个貂帽都亲卫护持着个穿着兜帽的轻盈身影走进雅间当中。那身影摘下兜帽,正是李师师身边最得宠的侍女玉钏儿。

    小使女的确当得上明眸善睐四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主人吩咐,入了此间并没有立刻行礼下去,而是竭力稳身子,努力睁大眼睛,想和这雅间当中的大人物平视对望。

    石行方与高忠武千辛万苦,小心翼翼护送而来的,就是这么个居间奔走的小使女。迎她出来倒是没有费太大气力,两位衙内平日里在这等使女面前都是眼角朝天的人物,但是迎她出来的时候跟捧凤凰也似,恭谨客气到了万分。

    这玉钏儿背后李师师是开罪不得的,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大家居间奔走,还不是就等着这玉钏儿带来的马前街那位的句话,看萧言能不能走通这条门路

    李师师想必对玉钏儿有所交代,石行方和高忠武这般态度又给了玉钏儿勇气,让她勉力能够稳自己身形,面对着雅间当中那个号称屠灭国,杀人盈野,回返汴梁名动京华,那位萧言萧显谟

    李师师昨日叮嘱玉钏儿的话犹自在耳边,李师师当时神态,清丽的容颜上也带了三分不屑:“去了告诉他便是,走了我使女的门路,还将出个好郎君,算是他盘算得精,这般都能他让他走通终南捷径。见面也没什么,反正我这马前街也不是什么禁地,时常还是有人往来的…………去了用不着行礼,冷着脸丢下这两句话便走,这等男人我明白得很,人前道貌岸然,真到这关系权位富贵的要紧关头了,給你这个小使女磕头都是乐意的。要是有什么好处给你,只管拿着,也算是将来添妆…………告诉他,让他将你的张郎君带着,我不过是替我家妹子相未来夫婿,他这么个大人物,附带见见也就罢了…………字不用改,就这么告诉他”

    玉钏儿在李师师身边,主子是大宋第二奶,她虽然岁数不大,也是使女身份,却又有谁敢給她拿大,給她委屈受了?见过的大人物也颇不少。萧言虽然凶名太著,但是玉钏儿还算是勉强撑持得住的,再加上李师师交代了,走入雅间当中就这般定了,半点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在她想来,这个时候萧言应该早就在诚惶诚恐的等候,看到她带着李师师的回话而来,只怕要欢喜得跳起来,朝她打躬作揖都是论不定的事情。自家在小姐的吩咐之外,格外软语应对两句,就算是给足张郎面子了,将来张郎也要感激见情。萧言若是真在这汴梁不住脚了,和张郎的情分越厚,张郎越可能弃萧言而去,留在汴梁,和她玉钏儿家当的过小门户日子,也算是福气了。

    切都想得很美好,胸中还鼓荡着丝傲气的小姑娘踏入雅间当中,才发现所有切,跟李师师所预料的完全不样

    雅间当中,三个青衫人正负手而立,当中人身形高而略瘦,肩宽腰细,正倚着窗户笑着指点脚下赛场当中赛事,浑没有半点紧张等候这要紧消息到来的模样。两名貂帽都亲卫低低传报了,当中那人才转身过来,浓黑的眉毛下面,双眸子锐利得如电也似,让人都不敢逼视。虽然不曾说话,也自然有种久居上位,万军当面也得辟易的逼人锐气。这锐气背后,却还有种玉钏儿说不出来的味道,近乎于郁结于心的憔悴,却像是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矫矫不群,就在这里,就显得和这繁华富丽的汴梁城所有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他岁数并不高大,三十都颇不足,已经蓄了点须髯,眉毛胡须都黑的发亮,看着玉钏儿进来微笑下就算是招呼,眉毛斜斜挑起,这笑却缓和了他身上那种逼人的锋锐之气,在瞬间这笑意差不都可以算得上是坏笑了。

    如果说这人身上的气质沉郁而且锐气十足,似乎靠近都会让人受伤,不知道是怎么历练出来的。但笑起来却让人只感觉到轻松平易,甚至还有让人捂紧自己钱包的冲动。

    玉钏儿跟在李师师身边也算是见过了不得的人物矣,此般人物,却是与大宋每个人都不同,不同在哪儿,却难以分说出来。

    不用说了,这就是萧言萧显谟了

    相对于男子来说,女孩子都是敏感的。萧言穿越两年,的确是磨砺出来了。任何人在经历生死之间无数次,麾下统领万夫,所行也都是破军灭国,扶危定难之事。这身上锋锐逼人之气,足可让人退避三舍。但是萧言偏偏又是个穿越客,待人平易,偶尔耍宝,举止常常显得古怪,这些底子怎么也无法完全改掉。兼直以来都是孤军奋斗,和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对手——不管在内在外,直缠斗不休。举目皆敌,却又绝不低头,自然也就略有憔悴沉郁的深沉味道。这些综合在处,就可称为气场了,非了不得的人物不能有的气场,非有场传奇般人生经历才能具备的气场,和大宋这个时代其他所谓顶尖人物完全不同的气场

    这个时候就算是放萧言穿越回去,在原来那个时代,这种气质,都会是人群当中最为耀眼瞩目的存在。

    玉钏儿心里面咯噔下,被萧言目光淡淡扫,差点腿软就想屈膝行礼下去,想起李师师吩咐才勉强定身子,个动作幅度很小的敛衽就算是见礼了:“萧显谟?”

    萧言这等人物面前,个使女如此举动可称得上失礼了。在萧言身边方腾和左聊寄都是聪明人,见微知著就都知道这使女背后主人是个什么样态度。两人下意识的对望眼,都轻轻摇头。李师师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清高,对关说之事反感到了极处。萧言虽然勉强走通了这条门路,但是能不能如愿,真还是说不准的事情

    这个小使女来当面传话,也未尝没有代替李师师来观察萧言他们举止做派如何的意思,真是轻不得重不得,在这小使女面前拿架子耍威风,以萧言身份反而是丢份,徒遭反感。而刻意巴结讨好,却只怕加倍让这小使女背后的那位女史瞧不起。

    当真是有些为难

    昨夜方腾和萧言也商谈了不少时间,方腾这么聪明的人时都束手。不知道为什么萧言却是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胸有成竹。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把握。现在切都看萧言的表现罢了。

    想到这里,方腾都忍不住苦笑。大宋将来国事如何,萧言这等灭国功臣,在前朝可上凌烟阁的人物,都关系在个行院女子的观感爱憎上头,这大宋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目光,都落在萧言身上。就看见萧言淡淡笑,回视两人:“张显私许的这个小娘子,也算是可观了…………张显好小子,眼光就算他还成。”

    他开口居然说这个,玉钏儿瞪大了眼睛,瞧着萧言趋前几步,在自己座位上大马金刀的坐下,笑着开口:“张显厮杀汉子,真男儿。与我萧某人如兄弟般,现在弃了出身追随与萧某人身边,愿意成家,萧某人自然所乐见。他长辈在相州,说不得我就要替他先把把关,不是什么样的女娘,都配得上我这个属下的不要以为寻个军汉,是你下嫁了,将来撑起门户的是张显,你要依他顺他,让他后顾无忧,张显男儿也,将来还不知道有少大事要做,你寻着他,是你的运气”

    萧言开口居然就是教训,让玉钏儿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萧言不是求着她居间传话,要走通小姐的门路么?现在怎么副长上替后辈把关,副教训将来新媳妇的口吻?

    萧言再看看方腾左聊寄,笑道:“你们也算是半个长辈了,张显寻的这个将来浑家,意下如何?”

    方腾和左聊寄是真不知道萧言是什么盘算,当下只能含混笑,胡乱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表达个什么意思。

    萧言回头,又看看玉钏儿,拿起茶盏想喝口水,发现凉了又放下。玉钏儿已经完全被萧言气势盖住,下意识的就碎步趋前,将茶盏凉茶倾了,从瓯中又倒出热水来。

    萧言点点头:“不要老想着自家是汴梁土著,背后还有位大人物可依靠。出嫁以后,张显就是你的天我这兄弟属下也不是薄性人,将来自然还你副诰命。我麾下都是响当当的好男儿,等闲女流,别想进我麾下儿郎家门,你不要自误就成。”

    叮嘱两句,萧言又笑笑:“你有积蓄,那是你的事情。我的儿郎成家,怎么还要女娘来贴补?安家的事情,我手包了。我的宅邸在南薰门左近,你可以这些时日去看看,我宅邸左近有合适的居住,回禀声就是,或典或买,问我要钱。家中器物使唤人这些零碎事情,你们女娘拿主意就是,男儿是只管在外寻功名成事业的,明日我让张显先将千贯到你手里,只管操持安排这切就是了,不必俭省,我的麾下儿郎,死生弟兄,就该当在这汴梁城里扬眉吐气的活着”

    玉钏儿寻了张显,自然是贪他潇洒英俊,为人又纯厚。只想军汉没少钱,她跟在李师师身边几年,也有二百贯积蓄,出嫁的时候李师师说不得也有份厚利相赠。贴补着家里使用几年,说不定张显就慢慢爬上来了。已经是做好了倒贴张显的准备,却没想到,萧言在教训了她阵之后,又大包大揽,将他们将来家当都安置好了

    这个时候,玉钏儿将自家主人交代的切,不知不觉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深深敛衽行礼下去,大气也不敢出的低声道:“全凭显谟吩咐,小女子得遇张郎,正是丝萝得依乔木,必不让张郎内宅生变。”

    萧言淡淡笑:“有这份心思就成…………”

    他回头又看方腾和左聊寄:“跟着我们在燕地厮杀的那么儿郎,回到汴梁第桩亲事算是定下来了,也算是大喜。两位,到时候张显的喜酒,你们可得要吃”

    方腾和左聊寄笑着敷衍。这个时候玉钏儿头脑才清醒些,想着自家来意。萧言口就将她和张显的事情定下来,不自觉的就开始替张郎恩主着想了点,偷眼看着笑得爽朗,露出口白牙的萧言,低声嗫嚅道:“显谟,我家小姐那里之事…………”

    萧言嗯了声,漫不经心的摆摆手:“你家小姐应承了么?明夜我正有空,到时候过访你家小姐就是,她也算是你的长辈了,这你和张显亲事,总要知会她声,明夜说不得就要叨扰番了。”

    玉钏儿脸微微有些涨红,想说话却又不敢。萧言所欲是通过李师师能自达于官家面前。小姐对此只在两可之间,不过答应会而已。她要传的话也就是这么句,什么时候见,也得看小姐心情。却没想到,萧言自说自话的就将切都定下来了

    萧言却也没有装b太过,看看玉钏儿笑:“除了张显亲事,自然还是有事要和你家小姐商量的,无非是想借她居停自达于官家面前,国事如此,言路闭塞,要成大事,有的时候不得不另寻他途,这点心思,想必你家小姐也明白…………”

    萧言边说,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赛场上满满当当的人群,看向远出整个汴梁城,抬手指指:“某之行事,为的还不是这个大宋,这个汴梁,你家小姐,也身在其间你告诉你家小姐,只要她居间出力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萧言许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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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皇城东华门内,有宫室,装点谈不上如何富丽,规制却是仅次于禁中官家寝宫。正是大宋官家十二年前所立的皇太子赵恒所居停之处。

    这位皇太子,在大宋朝局当中直是个存在感不是很强的人物。人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位皇太子性情温和,不尚奢华,尤其是相对与他那个官家爹爹而言。

    因为朝廷党争越演越烈,反而引发了争斗诸党越发指望皇权作为最后的裁决者。阴差阳错之下,让徽宗赵佶这位算是最不勤政,最不喜欢理事的官家,到成了有宋以来皇权最为高昂的代君主。

    手中皇权变得强了,这权力独占欲自然也就变得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从太宗立皇太子以来,大宋皇太子向来早早就习实务,甚而协助君王监国。到了赵佶这里,虽然也早早立皇太子了,但是这位皇太子除了名号尊崇之外,却少亲实务,地位算是大宋历代皇太子当中最为尴尬的个。

    赵恒也向深自谦抑,并不怎么抛头露面。但朝局有事,唯唯而已,切都遵奉赵佶的意旨。立储十二年来,存在感反倒越来越薄弱了。再加上这些年来,皇三子嘉王赵楷,越发得官家宠爱,宣和元年超拜了太傅,加宁海军节度使,北伐的时候有传言说要以赵楷为全军统帅,白沟河场惨败之后,此议遂寝。然则赵楷到底在官家心目中地位如何,已经可以想见。

    除了这些荣衔,赵楷手中还有要紧的实际差遣,提举皇城司诸务。皇城司就是官家身边耳目,算是半个特务机构。提举这等差遣,日日都可直入禁中与官家相见的。而实际上也是如此,赵楷入禁中,向来不禁朝暮。这还不够,赵楷居停不在禁中,而在艮岳十王殿那里,有飞桥复道与官家在艮岳的寝宫相连,便于随时往来。

    有这么个强势弟弟存在,当今太子越发的谨言慎行。朝野当中,未尝没有易储的风声在私底下悄悄流传,赵楷如此红得发紫,东宫这里,自然往来的人就加稀少了。

    今夜当中,太子寝宫书房当中,却是点灯火。微胖稍黑,点不象自家父亲那般模样清雅,三十许岁的大宋皇太子赵恒,正便装软帽,与两人对坐,低声的商议着什么。

    对坐两人,个脸严刚之色,正是太子师傅耿南仲。另外人,却是前些日子在吴敏梁师成麾下奔走许久的那位宇文虚中。这位宇文学士,倒是处处能见到他的身影。

    赵恒看起来就是副温和厚道的样子,话也不,坐在那里微微垂头,只是听自己老师耿南仲在那里开口说话。耿南仲仍然是那副老夫子面孔,俨然是太子身边头号智囊般,缓缓抚须开口:“…………看来萧言此子,是难得过这关口了。出外是迟早的事情,老公相经此敲山震虎,自然也只有加谨言慎行。从此朝局梁师成手遮天矣然则梁师成党羽在伐燕战事之后,凋零颇,唯有引入我辈士大夫,才可始终压老公相头,却也是我辈机会到了”

    他赞许的看看宇文虚中:“叔通兄,做得甚好。吴讷言不足恃,将来大事,还要仰仗叔通兄展布。”

    赵恒抬头,看了眼洋洋有得色的师傅耿南仲,沉声道:“梁师成权势方张,那嘉王处…………”

    他话没说完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靴尖。赵恒是厚重的性子,话说得向来也都是浅尝辄止。但是在座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梁师成是向着嘉王赵楷的,此等人物,向来是逢君之恶。赵佶宠信嘉王赵楷,他们自然也是要亲近嘉王的。而且皇太子地位早立,又性喜士大夫,少于此辈交接。这些人巴结皇太子,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用。与嘉王相善,万有望,这才是将来定策大功,可保终老。

    有宋以来,皇太子的地位的确不那么稳固,顺利承接大统的不过半。现在这位皇太子又的确弱势,而嘉王也的确太风光。当今官家身子骨壮健得很,贴皇太子太近了,反而是招忌讳的事情,将来变数谁也说不准,还不如在嘉王这里使气力。

    说到底,政治这回事,就是个第二号人物最苦逼最悲摧的事情。特别是在第号人物在可预见的将来还将稳稳操持权柄相当长的时间的时候。现在赵佶是第号人物,太子是第二号,嘉王虽然得宠,但名分攸关,也还是第三号。这个时候捧第三号人物踩第二号人物,基本上是稳赚不赔的事情。梁师成之辈,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此次对萧言行事,皇城司完全为梁师成所驱使,就可以嘉王与梁师成之间关系如何了。

    耿南仲宇文虚中之辈,向来是自诩为正统的士大夫。当初旧党遗泽。当今官家用事,蔡京直打着新党的旗号不用说了,政治上就是生死大敌。梁师成,王黼李彦童贯等都是幸进之辈,也直压着这些所谓正统士大夫头。

    现在的政治光谱中,梁师成和蔡京不用说是势不两立,他们这些人也暂时归于梁师成处——原因无他,蔡京是不可能給他们这些旧党遗泽出路的,个元佑党人碑就已经划明白立场了。

    不过这些旧党遗泽所谓正统士大夫和梁师成这类幸进之辈天然也有隔阂,同样存在党争。在梁师成这类幸进之辈地位时难以动摇的时候,这些所谓正统士大夫们就不得不为将来准备了,梁师成相善于嘉王,他们就暗地里贴紧皇太子。下代的党争都预先准备好了,生命不止,党争不息。

    宇文虚中是旧党遗泽正统士大夫中隐然智囊之首的地位,又和耿南仲这种东宫派亲善,而且太子宽厚简朴,很对这些士大夫的胃口。怎么能和太子这里没有瓜葛?虽然为梁师成奔走画策,可是有什么变动,还是会第时间知会太子这里。

    太子意思,此次大家携手,借对付萧言敲打蔡京,要统朝局。可梁师成得意了,就是嘉王得意了。将来怎生是好?

    耿南仲哼了声,脸色有点难看:“天位早定,太子何忧?”

    宇文虚中看了耿南仲眼,笑着和太子解释:“北伐燕云的时候,有人背后使力,想以嘉王为北伐统帅。然则官家明察,此议遂寝。嘉王已经安份许,太子可暂时无忧。正如道希兄所言,非借此梁师成和蔡京争斗之际,我辈才能渐居要津梁师成权势越张,与其亲善之辈,只怕官家看得紧些…………正人为太子羽翼,上又有官家圣明,将来这大宋天下,自然是交到天子手中,圣圣相承,为我大宋底定万世太平。”

    宇文虚中说得明白,太子默默点头。

    官家圣明,那是废话,总得说说遮遮场面。要紧处都在其他几句,梁师成借此完全压倒蔡京,这个权势就太强了。当日官家怎么提防蔡京,只怕将来就要怎么提防这位梁隐相了。梁师成再力挺嘉王,只怕起到的都是反效果。这位嘉王似乎也是明白人,背后有高人指点,当初再争北伐统帅位高调太过,反而为官家所敲打了下之后,现在也老实了许,似乎也还有点刻意和梁师成保持距离的迹象。

    而这次梁师成得了面子,压倒了蔡京。可他们这些旧党遗泽士大夫也算是得了里子,少不得有人渐次大用。太子慢慢培植羽翼,以待将来就是了。总比前些时日嘉王咄咄逼人,太子却束手无策的时候好上许。

    梁师成和萧言这场暗流涌动的争斗,牵涉范围之广,影响之深远。在汴梁城切安堵如常的外表之下,其惊人处,只怕局中之人,都难以完全想见

    萧言实在是个扫把星的命,穿越到燕地,燕地打了个尸山血海。大宋大辽女真的名臣猛将,皇亲国戚,或死或落马,有好下场的没几个。回返汴梁,虽然什么差遣都不在手上,仍然搅动风云,不知不觉的就将所有人都卷了进来

    宇文虚中含蓄的分说完,太子象是松了口气,颇含赞许的看了宇文虚中眼。耿南仲在旁边冷眼旁观,肚子里面嘀咕:“这位叔通兄,现在是锋芒太劲了啊…………处处都得人看重,只怕未必是福分啊…………这位叔通兄,与武臣王禀辈善,与梁师成辈善,这里又在太子面前卖好,人虽明敏,可是操守未免不纯。”

    这边耿南仲老夫子吃干醋,宇文虚中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殚精竭虑的在汴梁城中各处势力当中奔走,人都黑瘦了圈,只是目光越发的炯炯有神。大宋局势日非,宇文虚中这等聪明人,有抱负的人都有时不我待的感觉。实在也是顾及不到别人的想法了。

    他看着太子,正色道:“太子殿下,国事渐有转机。这大宋国本,还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现在武臣跋扈,幸进之辈充斥朝堂,将来都需要太子殿下与我辈等着手调治,缓缓恢复大宋元气…………若不是萧言此子出现,在燕地战事不能为大宋缓口气,也不能在汴梁搅动这朝局,让我辈有此机会张目,正是天佑大宋,官家与太子殿下的福分”

    说到后来,宇文虚中都感慨了起来,忍不住以手加额,叹息道:“如此功臣,未免有些对他不住,太子殿下,萧言难得人才也,现在不得不压制于他,将来太子定然要加恩与他,将他招揽在手,此子能战,有倚仗之处”

    耿南仲眉毛挑,还未曾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太子已经温和的笑了起来:“平燕大功,岂能不赏?萧显谟孤也留心久矣,恨不能见。此次委实有些对他不住,孤能用事,必然大用。”

    赵恒是性子深沉的人,当皇太子久了也最能磨练人心性。今日算是话都说得太深了,但也不得不将宇文虚中漏夜请来,了解清楚明白这在汴梁暗地卷动的风潮到底走到哪步了。话已经说到如此,就再不必说。当下起身淡淡笑:“孤且回转,两位先生也早早安置,国事如此,还请两位先生善自珍摄,为国为孤惜身。”

    宇文虚中和耿南仲都起身,恭送太子离开。太子身影消失之后,耿南仲才淡淡道:“叔通,此次行事,是有劳你了。吴讷言看来就要出外,我辈乏人主持,到时候说不得就要仰仗叔通兄了。”

    宇文虚中看了耿南仲俨然的面孔眼,苦笑道:“我何德何能?道希兄守在太子身边,殿下正是我辈将来的指望,这居中主持的辛苦差事,也只有道希兄肩挑了。我还不是供道希兄驱策而略尽绵薄?这话不必再说,不然此处我再不敢登门了。”

    耿南仲淡淡笑,当下不再说什么。

    宇文虚中迟疑下,最后还是开口:“道希兄,我在枢府,见到人,名唤第八平,来历奇诡,说不定和当年旧事有些瓜葛,然则此辈怎么还能在汴梁城中?”

    耿南仲眉毛挑,神色也严肃了许:“此人如何,你细细讲来?”

    宇文虚中摇摇头:“现在还说不准看不明白,兹事体大,不能轻言。我再留意下就是。”

    耿南仲也叹息声:“都门纷攘,暗流汹涌,不知道何时才还汴梁个清平,我辈才能用事,徐徐调治这大宋天下”

    宇文虚中苦笑:“道希兄,走步看步罢,凡事急切不来的。先将萧言这头料理了再说,唉,总是觉得对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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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马前街的李师师宅院小楼之上。眉眼清亮如雨后天空的李师师素着张脸,静静的听着自家小使女嗫嚅的将下午与萧言传话间所有事情细细的全都回禀出来。

    玉钏儿好容易说完了,偷眼看着自家小姐坐在那里,颗心扑通乱跳。生怕小姐发怒,自己和张郎之间就难以见面了。

    半晌之后,才看见李师师轻轻咬着银牙,淡淡笑:“也是个好为大言的,他又能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只是在隐相这等人物要对付他,他南来之人孤立无援之际,还能这般硬气。也算是有点骨头的了…………却不知道,是真正的骨勇,还是皮勇而已?也罢也罢,本来无可无不可的,现在倒有了三分好奇,见见也不妨的…………玉钏儿,告诉门外那些躲着皇城司的猫啊狗啊的,说就是明夜了,李师师静候萧显谟,扫径以待这位平燕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