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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九十七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九十七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完)

    夜色已经渐渐深了下来,马前街附近的和乐楼和杨楼两处却还是热闹的时候,车马二人抬的小轿子川流不息,将各处行院的女书接来这里,穿花蝴蝶也似的没入个个雅间当中,然后激起大的欢笑声和斗酒声。

    不管什么时候,汴梁城都是不夜。不管北面辽国覆灭,女真崛起,还是汴梁城中渐渐绷紧的各方势力之间的争斗,都似乎不会让这里的热闹繁盛消减半点。

    汴梁城的都丽日子,在大数人心目中,也会长久持续下去,永远不会有消磨的时候。

    在和乐楼和杨楼对面那条街上,却是安安静静。原来对面还有三两家颇为高档的行院。现在差不就只剩下李师师所在的行院家了。其他的都很识趣的搬到别处,反正汴梁娱乐行业占地广大,其他地方样讨生活。官家私自出宫会二奶在风气开通的大宋还算是佳话,要是这里行院仍然密布,官家经常出禁中到这里嫖院子,那就好说不好听了。官家身为国之君,秉政日久,说什么也还是有些底线在的。

    就是李师师所在行院,也就早已名不符实,除了蓄养的些供官家宴饮助兴的歌ji之外,真正可称女书的就李师师人。比起其他行院女书涌涌,到处流动的都是柳媚花娇的脂粉气大不相同。虽然李师师还在招待些看得上的客人入行院当中饮宴,但是象是雅集而不类真正的行院了。

    除官家亲临外,平时李师师招待客人也极少,到晚也绝不开宴。所以每到晚间,这里都安安静静,绝不会有那个不开眼的人去打扰。所谓周邦彦霜浓马滑,基本上就是文人自己的yy。

    和乐楼和阳光灯火通明,人潮流动,莺声燕语。对比起街之隔的李师师所在,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这些日子里面,皇城司直有人驻守在这里,盯着李师师这里的动静。梁师成吴敏宇文虚中等辈不是不聪明,不是想不到萧言可能利用这条狭窄小径自达于官家面前。也动用了大宋这个所谓的特务机构。但是这个时代的特务机构的确没什么执行力,皇城司的这些使臣们最擅长的还是将市井流言汇总下上报給顶头上司,什么盯梢跟踪监视之类的谍战桥段,连这个概念也不曾有啊。

    这些日子盯在这里,倒有大半时间在和乐楼杨楼消磨,半晌才过来绕上圈。能半个时辰就出现次已经算是当差勤谨了。原因无他,这个时候的机构是绝对没有后世那种执行能力的,在承平富贵日久的情况下,汴梁的政府部门,是颓废废弛得不成个样子。

    在有心人眼中,这等监视,跟没有监视也区别不大。

    今夜值守在此的皇城司使臣有七人个在和乐楼,三个在杨楼。其中至少五人居然是请了朋友在这里饮宴,剩下两人自然不能这般苦乐不均,两人也凑了个碰头东。已经搂着歌ji在斗酒了。这七个使臣自然也都有些闲汉跟班,可李师师行院自有院公家人守着门禁四下,这些闲汉如何敢凑进前?大家也不过就是钻沙胡混罢了,到时候报个平安无事就成。

    就是在大宋皇城司的如许严密监视之下,萧言来到这个时代第次坐了轿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摇大摆的从后门进了李师师所在的宅邸,入内之后,居然是玉钏儿提灯亲自引路,将萧言直引入李师师所在小楼处。

    走在这个安安静静的宅院当中,看着两厢回廊亮着的等候,看着前面角小楼伫立在黑暗当中,几点烛光从窗纱中透出。萧言脚步轻轻的,跟在提灯的娇俏小侍女身后,居然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这是去见李师师啊…………千古之下,第二奶,非她莫属。宋末时光,正因为这个女子,平添了几分脂粉气息。

    他轻轻甩头,赶走这点莫名而来的旖旎浮想,不管是北地的金戈铁马,还是这马行街的软红十丈,对自己而言,无非都是战场。而且是定要赢的战场

    李师师完全没有义务帮自己这把,按照从那些好八卦的衙内们口中了解的些关于李师师的零碎。这个大宋第二奶其实清高至极,从来不插手这些关说事宜。倒有半是玉钏儿非他属下不嫁,怎么也得应酬二。还有半估计就是好奇了,这点萧言可以毫不谦虚,此刻大宋,此刻汴梁,经历最传奇的除了他萧言之外,还能有谁?

    但是这点好奇和敷衍,绝不足以支撑李师师来为他和赵佶之间穿针引线自己前面费尽心思,为的无非就是能踏入这院中,能直入小楼。这些还都是自己能掌控其中变数的,踏入这小楼之后,其间变数,才是自己无法掌控的,才是最艰巨的段的开始

    虽然毫无把握,但是穿越以来,什么事情自己又是真正有把握的?摇摇晃晃,跌跌爬爬,不也走到这里了么。

    此行如何行事,萧言当然也有所准备。李师师如此冷淡清高,不插手关说,在萧言看来,无非是别人没有拿出李师师真正想要的罢了。远远不足以打动李师师这等人物。其他人用来走门路的,用屁股想无非也是钱财,李师师难道还缺财货之物么?而且这种清高冷淡的女孩子,这种自以为超凡拔俗的女子,恐怕最厌恶的也是别人捧着堆啊堵物上门讨好罢。

    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到底什么才能真正打动她?

    萧言自从定约之后,直思来想去,各种想法推论冒出了无数,但是没个有把握的。现在仍然是胸无成算。可是此刻,他却没有冒出半点焦躁不安的模样,只是静静的跟在玉钏儿身后,腰背笔直,随着这双螺垂钿的娇俏小侍女步步踏上小楼。

    足声空空,在这暗夜里似乎传出去老远。点灯火,正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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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时候,玉钏儿已经将萧言引至小楼之上,引入个雅洁的小厅当中。厅中桌而已,桌上铺着雪白的宣纸,旁边放着砚台,砚台雕成风鸟群集振翅梳羽模样,隔出了几个小小的墨池,池中朱砂靛青各色分列,想必是做画所用。砚台旁边有笔架水瓯,几支狼毫兔毫鼠毫笔或在笔筒中,或浸在水瓯里,恐怕是主人画后生倦,没有收拾就懒懒上榻小睡。

    厅堂四下,挂着几幅字画,有的纸质变黄,眼可知就是古物。有的还仿佛墨迹未干。张挂之处,也没什么讲究,仿佛就是主人用来随意欣赏揣摩的。这些字画上,不少都是印记累累,历代不知道为少人所收藏。现在就平平常常的挂在那里,也未曾有碧纱遮护。

    萧言虽然对这些玩意儿窍不通,拿起毛笔写字到会,不过就是写出来的字可以谥为狗爬。但是侧身其间,股书卷气清雅气就这样扑面而来。似乎隐隐约约之间,还有点飘渺于千年的时空中的淡淡香味,萦绕在鼻端。

    玉钏儿领萧言在厅中定,才敛衽礼,低声道:“奴这就去请小姐,但请显谟稍候。”

    萧言不在意的摆摆手让她去,负手就在这小厅内踱步。看看这儿,瞧瞧那里,还拿起笔比划两下,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也不知道等了久,萧言拿着毛笔对着宣纸,正在寻思是不是画堆王八的时候。就听见背后莲弓轻响,衣衫细琐,缕香气萦绕厅中,正是有丽人从内绕出,直入而来。

    萧言头也不回的淡淡道:“厅中也不设座,不是待客之道。要是下马威的话,就不必了。萧某男儿,可以直中取,也可以曲中求。低声下气巴结讨好,却是不会。”

    在他身后,响起了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似乎就能让人想到雨后墙上被洗刷得干净的爬山虎,就能想到遥远记忆中大学校园里面穿着白裙子抱着书本的某个清丽身影。不娇媚,不浓艳,却就这样直入心底。

    “…………此处是小女子画室,没有坐着做画的道理。时疏忽,忘了设尊客之座,还请恕罪…………直中取便是直中取,到了曲中求,那就和低声下气巴结讨好没什么区别了。小女子见识浅,这点不解,可请萧显谟解惑。”

    萧言回头,入眼之处,就是个高挑清丽的身影,秀发如云,高高盘起,略有丝垂在俏脸之侧。身上服色装束淡雅,却衬得这个高挑清丽的身影纤腰只有束。

    这个女子已经没了少青涩的容颜,双丹凤眼,鼻挺唇淡,肌肤莹白如玉,真可称得上吹弹得破四个字。**的肌肤本来就比少女滋润光洁些,眼前这个女子肌肤的细腻光洁,可称萧言在两个时代所见到的所有女子之最

    这个女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舒服。容颜也许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定经过了最精心的修饰。每举动,都自然而然直到男人的内心深处。如果不是天生,真不知道要经过么严格的训练,才能到这种地步

    在这刻,萧言在心中蔚然长叹,赵佶啊赵佶,原来你喜欢的就是这种小清新的风格啊。要是放在自己来的这个时代,赵佶定是玩弄大学里面清新女大学生的艺术系鬼畜中年教授。

    大宋这个时代,其实是相当缺少这种知性美女性的。虽然大宋整体文化程度已经算是在这个时代遥遥领先了。而在萧言穿越而来的那个时代,随着近百年来教育真正男女平等,才在每个心目当中都或或少的留下些记忆。

    是自己考试低空飞过,被父母训得灰头土脸之后看着窗外闪过的那个邻家好成绩的俏丽女生?

    还是大学踢场野球之后,突然中文系或者英语系的女孩子袭白裙,戴着耳机,抱着书本,摇曳着从身臭汗若有所失的你面前飘过?

    或者是才到单位工作,完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小毛头,单位里那个名校毕业,嫁了个好老公,气质高雅举止斯文温柔待你你却对她脑子禽兽念头的前辈美丽女同事?

    眼前女子,就和这些破碎画面中的倩影差相仿佛。美女每个时代都有,但是眼前女子的气质,却似乎不属于这个时代。如果她就是李师师,怪不得具有艺术家气质的赵佶,对她如此宠爱

    在这刻,萧言心中大定。

    如果说李师师的气质对于这个时代太过脱俗,很人想走门路都摸不清眼前清丽女子所想所好。那对于萧言来说就不成问题了,在大学读书的时候,他可是号称这种小清新美女之鬼畜闷绝杀手

    眼前这个知性美小清新的女子,正是李师师。

    其实她对在这里回头看他的萧言,同样是眼前亮。眼前男子肩宽腰细,在那里昂藏七尺,自有种男儿雄健气息。可并不是那种粗鄙无文的武臣之辈,回头看她,眉毛漆黑,眼眸深深。果然如他所言,没有半点讨好巴结的模样,只是看着眼前女子眼神亮,单纯的欣赏而已。

    萧言卖相本来就不差,经过这两年经历的打磨,是加分不少。而且萧言也自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质,也许是这几日用心太深,略略显得有点憔悴。综合在处,就是种足够动人心魄的男儿气息,迎面向李师师兜头罩来。让李师师心弦都忍不住跳,腿弯差点就是软。

    而且初见个人,对他经历如果事先知道,那么下意识的自有加分减分。萧言经历说出来足够光彩夺目,大英雄好男儿六字可算安在他头上毫不动摇。孤身南来,随即便击灭国。如此经历,上下千年,又有几人能够?哪怕来到这汴梁城,狂潮仍扑面而来,他孤立无援,却仍然坚持不倒,还想努力跃上潮头。虽然想门路都想到自己这里,可这始终不认输的坚忍之处,仍足让人动容

    如此冠盖满京华,私人独憔悴的气质,如此传奇的经历。初见之下,让李师师时竟然觉得有点难以自持

    狗男女下就看对眼,有的时候就真的是在瞬间………………

    萧言深深看了李师师眼,就收回眼神:“直中取不用说,直向前,唯死而已。曲中而求,不过是男儿行事,目标仍是如此,路不通,另寻他途。此身不可轻掷,直到大功告成而后矣。比起直中取,曲中求却是难。男儿时血勇不难,坚忍不拔却是万难然则不管是直中取还是曲中求,都没说要让男儿摧眉折腰,奴颜婢膝”

    这话基本上就是睁着眼睛胡说了,要是在李师师这里讨好巴结有用,萧言早就上了。眼前女子既然是那种文青女,萧言自然就选了最能打动她的话说。

    女子但对个男子有了好感,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听怎么顺眼。李师师听就觉得大得我心。当下微微颔首。脸上时间竟然觉得微微有点发烫。她垂下眼睑,暗自责骂自己,向都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将来也般的古井无波下去,怎么今日,竟然有些心慌意乱?

    不过李师师毕竟是李师师,纵然对萧言有些莫名的好感,却也不会影响到她的聪明。她在赵佶身边立身就靠的是善解人意,对朝局之事从不说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她还是要依附于赵佶才能让她保有的方小小天地不为人所打扰,让她可以在这小楼里继续清高自持下去。这立身之本,岂会为萧言三言两语所说动?

    当下收敛心神,淡淡笑:“小女子受教了…………今日实在简慢,只有委屈萧显谟在此立谈了…………今日和萧显谟会,半也是为的小女子身边这个不成器的使女于归大事,那位张郎君呢?难道还在外等候?”

    萧言笑,转过身来干脆和李师师面对面。李师师心旌略略有点摇动的样子,以萧言眼睛之毒,早就看了出来。这个时候只恨这个时代没有古龙水,要不然熏也把李师师熏晕了,强烈的男性荷尔蒙之下,要李师师帮什么忙她都从了。

    当下只是随意摆摆手:“我看过了玉钏儿了,不错,还算配得上我麾下张显这般儿郎。如此便是定论了,娶妻是男儿之事,张显认了就成。将来你自然还是可以去探望玉钏儿的,让张显过来,就不必了。哪有男儿大丈夫让人品头论足的?”

    萧言说得随意,李师师忍不住有点羞恼。只觉得从进这小楼之后,就直为萧言所压倒了。要知道,这可是萧言上门来求她下意识咬咬嘴唇,总想找点什么来压压萧言气焰,她才觉得快意。当下目光动,轻轻道:“既如此,也罢了。改日我自然会去寻那位张郎,玉钏儿随我x久,不能让她就这般轻易出嫁,总得保她有个踏实着落…………辛苦萧显谟前来趟,小女子这就安排人送萧显谟出外。”

    萧言哈哈笑,露出六颗白牙:“不是还有其他事情么?我萧某人满朝皆敌,隐相总寻萧某人不是。腔忠心,欲自达于官家面前,却被隔绝中外,不得门而入。女史此处,却是隐相隔绝不了的,萧某此来,正要拜托女史助我臂。这正事还未曾说,萧某怎么就走了呢?”

    若是萧言如这个时代人请托关说般隐晦曲折,顾着面子气度。说不定李师师还真不乐意听下去,就这样送客了。偏偏他就这么露出六颗白牙笑着,坦坦荡荡和盘拖出,不扭捏不矫情,直截了当,自有种男儿的爽朗气。

    这六颗白牙,晃得李师师又是阵眼晕,咬咬嘴唇,忍不住语气也带了三分娇嗔:“显谟如此英雄,行事直这般无赖”

    句话说出,就知道不对,瞬间竟然又在光洁的脸颊上浮起浅浅的层红晕。仿佛为乐弥补什么也似,李师师尽力冷下容色,淡淡又开口道:“这事小女子却帮不上显谟什么,官家虽然错爱小女子,然则小女子是什么身份却自己知道,这些话是不会说,也不能说的。显谟所求,恕小女子爱莫能助,就请显谟安置罢。”

    萧言看看她,轻轻道:“你是什么身份,又不是你自己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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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话就说得李师师娇躯震,竟似有点痴了。这句话,竟然是从来未曾有人对她说过自从长上将其卖给行院,张艳帜以来,就为行院翘楚。官家垂爱之后,是名动汴梁。谁都羡慕她李师师的际遇,谁都以为她风光得意。却没人想过,这不是她自己选的

    李师师读书,是真的读深了读透了。不象其他所谓解语女子,背几篇诗词,记几个小令,不过席间陪人调笑而已。书读得越,才越看出这千年上下,少人都只是在身不由己当中挣扎,又有几人,真能掌握自家命运?她想要的,只是想把握自己的命运而已。而这又何其之难?

    晋朝羊牯所言,人生不如意事,十常*。经历越,才越能感觉到这句话的滋味所在。

    自己想努力掌握自家命运,却心里明白不过是奢望而已。

    萧言笑意淡淡的,还带点嘲讽,指指头顶,轻轻道:“这贼老天給我安排的,也不是我想要的。可我从没低头过,仍然在拼命的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家手里。”

    边说着,萧言边左右瞅瞅,桌是东西,坐在上面不成个样子。干脆盘腿席地坐下,指指身边不远处笑道:“主人慢客,就自家寻地方了。我久无妨,让你个姑娘家立谈就不成样子了,干脆席地对谈,也算是段佳话…………我的名声在汴梁只怕传得了,不过也不见得有人知道我这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女史有暇,不妨听我说说。”

    李师师看着萧言还是那副举止自在,没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就觉得有点恨得牙痒痒。偏偏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往日的宁定淡雅,对眼前这个男子似乎半点作用也不起。他根本不是来求帮忙的,简直就是来卖俏的。偏偏姐儿爱俏,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超脱如李师师,也不能免俗,当下咬咬牙,也坐下来,将莲弓藏在裙子里,瞥了萧言眼:“主自然随客便,显谟洒脱,小女子只能奉陪,既然显谟有暇,就请说罢。”

    和李师师说从四年后开始,持续百五十年之久的北方蛮族不断摧残汉文明的这个悲剧性的历史进程,自己奋力挣扎,如何想挽回这场天倾。以李师师的聪慧,也是难以理解的,要打动她,只能从另外方面来说。

    萧言席地而坐,娓娓而谈,将自家经历拣能说的都说了。白身南归,万死于兵火之间。与小哑巴和郭蓉的相识相遇,和两个女孩子之间的离乱悲欢。自己路行来,如何为命运所拨弄,而自己又怎样绝不向命运低头,大呼抗争。他的经历本来就传奇,只是这样平实到来,已经让李师师心旌摇动。特别是郭蓉的经历,这个女孩子遭遇之苦,命运拨弄她和萧言之深,让李师师眼圈都有些红了。而萧言始终不肯向这命运低头,拼命想保全郭蓉,呵护郭蓉,不让她再经历颠沛流离之苦,让李师师是有些难以自持

    萧言声音渐轻渐慢,说到最后,语意已经有些迷离:“…………路行来,经历少悲欢,要是我牙关稍稍咬不住,脊梁稍稍软。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尽我所能,尽力保护照应自己身边人,兄弟,属下儿郎,身边女子。你稍稍向这贼老天服软,他就会将你所有切都抢走我不能倒下,只有努力向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我才前来此处,和女史你说这么…………我能领兵,能打仗,为大宋立国大功。凭什么要遭致如此际遇?将来我还能为大宋御侮沙场,为自家儿郎博出前程,为身边女孩子带来平安喜乐,能让大宋百姓不如燕地百姓般遭致那样惨烈的播迁难道我错了么?不要说个隐相了,就是隐相加上老公相起与我为敌,老子也还是那四个字,绝不低头”

    李师师时间只觉得身子发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萧言回头深深的看着她:“自然也没有白求你帮忙的道理…………萧某人大好男儿,承诺什么,都是说到做到…………你真的想要的是什么?我都许你”

    我真的想要什么?李师师恍然。

    还不是就如你般,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家手中?能有相知相爱之人,哪怕他命运遭际如你般奇诡,也陪着他起对着这贼老天的播弄?

    汴梁繁华,官家垂爱,人人艳羡。这种生活,不是我选的,也不是我想要的呀…………

    恍惚之间,李师师凄然笑,下意识的就将自己内心深想说了出来:“隐相欺你,你最后还是要自达于官家面前…………若我说我想离开官家,你又要求到哪里去?谁还能助你?”

    说完这句话,李师师就讶然收口,瞪大眼睛捂着嘴唇看着萧言。却没想到,自己说出了这般话语眼前男子蛊惑力实在太强,让她这睡觉时候都戴着面具的人,居然将心底最隐秘的心声都吐露了出来

    萧言定定的瞧着李师师,挠挠头:“你还真敢说…………也罢,給我三年,我还你个自由自在的生活萧某认定的事情,这辽国灭了,这女真败了,这隐相也不过是拦路小土石而已,就算官家,也总大不过这贼老天罢?”

    李师师只觉得今天自己和萧言说的都是些疯话,可是心口总觉得热热的。她戴着面具,在以前那些恩客,后来的官家面前周旋,有久了?伴君如伴虎,赵佶虽然好脾气,但是她仍然应对得兢兢业业,从来没有晚上睡踏实的。她知道自身所系就在官家宠爱与否,稍色驰,只怕就会在这个世道当中没顶。而眼前萧言,却不必她如此,可以放胆说,说不定以后在他面前,还能放胆哭,放胆笑?

    李师师突然觉得想痛痛快快的笑场,也觉得眼眶热热的,想掉几滴眼泪。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自家今日和萧言所说,都是疯话,都是疯话…………

    李师师不自觉的摆摆头,似乎是想将今日和萧言说的这些话都抛到脑后却也似。理智告诉她,怎么也不能答应萧言所请。这是将她自己架在炉火上,她个早早入了行院,现在也算是锦衣玉食,没人敢得罪她的生活,岂是轻易就能得到的?将来如何不论,眼前自己要是帮了萧言,就是自家将自家送入大宋这激烈万分的党争当中,再难有这等平稳的日子。旦在大宋朝局争斗中在了方,将来就是别人的眼中钉了,官家在怎么宠爱,也难以遮护周全,这位官家心思易变,实在也不是靠得住的。自己为什么总之清高自持,实在是冷眼旁观,为大宋这些顶尖人物之间的争斗觉得心寒

    难道就为了萧言个三年后的承诺?

    她甚至已经盘算好了,起身来,堆出最客气的笑容,用最温软的话语婉言谢绝萧言的请托。萧言去后,再规劝玉钏儿,看她能不能离开那位张郎,要是不成,也只有将玉钏儿逐出。继续和汴梁城中这激烈的争斗保持距离,关起小门自成统,至于将来,就不去想了…………

    她打定了主意,低低叹息声,缓缓起身。萧言也拍拍屁股了起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等候。李师师收拾心神,堆起笑意,切都如她刚才盘算的般。轻轻以最为温柔的语气开口。

    “…………平白在官家面前就为你分说,引荐于官家面前,这是不成的…………总还得好好筹划番。这院子里面都是体己人,应该不会走漏风声,要是不急,稍待片刻,商议看看怎样行事才是完全之策…………”

    几乎是吐出第个字李师师就已经发觉出了不对,但是偏偏还是将这番话都讲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日怎么会难以自持如此。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对眼下生活过得厌倦了,对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感到惶恐了,或者是萧言这个南归之人,从初见第眼,就打动了自己?

    李师师席话轻轻说完,萧言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深深吸了口气,叹道:“的确是为难了你,让个女子为萧某人冒这风险,能还的只是三年之后的承诺。萧某大好男儿,宁不愧死啊…………”

    萧言顿了下,似乎在想着怎们组织自己的词句,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字顿:“然则不说什么矫饰的话了,我的确需要你相助,自达于官家面前。闯过这关,将来再难有人如此对我我不曾负麾下儿郎,不曾负死生兄弟,不曾负身边女子,将来也必不负你所托之事话便如此,耿耿在心。将来或有人为萧某做传,史书斑斑,也必不会少你李女史笔”

    李师师怔怔的想了想,最后容颜上露出丝淡淡的苦笑:“世间负心人本,萧显谟,我们看将来罢…………”

    世间负心之辈本,女孩子要不为所伤,只有不动心而已。自己曾以为自己可以永世不曾动心,原来也是假的啊…………这种感觉,来得本来就是莫名。

    但却无力阻挡。

    李师师再不说什么,伸手肃客,再不和萧言在这里立谈了。本来立谈之设,就是要让萧言明白自己无意和他说什么,客气敷衍几句,见过这个人,谈谈玉钏儿和张显的事情便送客。现在眼看还要和萧言筹划切,不如找个舒服所在了。身子已经掉在井里,耳朵还挂在井沿上又有什么意思?

    详谈密室,自然有贴心使女料理。玉钏儿手安排得妥妥贴贴,端茶倒水殷勤服侍得不亦乐乎。看样子对萧言恭谨程度比原来女主还要强上三分。李师师瞧在眼里,心下也忍不住苦笑。萧言到底有何魔力,个个的将人蛊惑成这样?那些为他效死的儿郎不说,那个装哑巴的小女孩子是和他结实于患难,那个郭姑娘和他恩怨难明,却仍然跟在他身边,玉钏儿见萧言次,就服服帖帖,几乎将萧言看成了自家公爹。就是自己也下有点癫狂…………

    也许因为是在大宋,这样的男儿,实在已经是太少太少了罢…………英武而锋锐,倔犟而不驯,干脆而爽朗…………最要紧的是,斯文中还带有丝背负太太,却仍不肯低头的憔悴。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憔悴的,是萧言,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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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商议,等萧言为人所密密护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过后的时分了。路行程,自然有人遮掩得完全。早早就有人将他接住,混杂在群仿佛醉归的人流当中,离开马前街向南,只转上了东十字大街才将他接上辆骡车。

    哪怕是午夜时分,东十字大街上车马仍然纷纷,有的是宴罢归家,有的却是去赶下场饮宴,直到天明方休。萧言所在骡车,夹杂其间,点都不显眼。

    骡车当中,除了萧言的亲卫头子张显之外,还有高忠武在。高忠武是汴梁地头蛇,心思又最热切,在操持奔走萧言沟通李师师门路上,出了好大气力。

    张显还无可无不可,他只关注萧言安全。高忠武却是老大急切,等萧言进了骡车就立刻动问:“显谟,如何?”

    此刻萧言,只觉得疲倦。他又不是傻子,李师师为他所打动,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个原因说起来很简单,李师师向来是孤芳自赏的人,总觉得没人懂她。在这个时代的确如此,可自己是从各种类型的女生都有的时代穿越而来的啊…………好死不死的是,自己也勉强算是个泡妞高手…………此等女子,只要觉得你懂她,旦动心,那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好像撬了皇帝老儿的墙角………………赵佶倒不直什么,总有天,自己连赵佶也用不着畏惧。可这种感情,自己实在有些承受不起啊…………自己已经伤害了郭蓉,再拖累个李师师,实在良心有些交代不过去…………

    走步看步罢,现下也只能如此便了。此时此刻,萧言的确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但是高忠武现在还是半个盟友身份,不能等闲以手下视之,最后只能是勉强笑:“事谐矣,禁中传讯,明日官家便抵李女史处,李女史自然会曲折进言,我等静候消息就是。明日就在东十字大街寻隐秘下处,待李女史召,我便能密会官家,自达于前。”

    高忠武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沟通李师师这条门路,说真的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有分能保住眼下风光富贵的盼头他就要使十分气力,其实不抱太大希望。李师师处,少人都未曾走通门路,萧言凭什么就能走通门路?

    却没想到,萧言真是能人之所不能,领兵可灭国,操持生意可日进斗金,连李师师的门路说走通就走通了至于官家那里,高忠武倒是并不很担心,当今官家为人底下都清楚,不用说他们这些和禁中世代联姻的将门世家了,耳根子软,易轻信人。能凑到他跟前,会巴结讨好,总能有好处。只不过现在官家身边为以前幸进之辈已经占满,将所有接近官家的途径都堵得死死的罢了。萧言连李师师会就都能说动,官家哪里只怕要轻松十倍。

    当下欢喜得叠连声的答应:“我这就去安排,俺这就去安排,属下这就去安排”

    狂喜之中,连自称属下都没留意到。

    萧言却没理他,骡车封得严实,车窗都被遮挡。厚厚的纸糊着,外间什么都看不见。他却下意识的朝着北面看了眼,在马行街的那二层小楼之上,有个同样内心憔悴的女子。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却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