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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于俗世里的商贾之术;只有你天资出众,最早悟出道心也得到了我大部分传承。我也一直将你视为我的传人,从前是,现在也是。阿羡,我说这么多只想告诉你,过往已逝,不必介怀,我从未责怪过你。”
沈羡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翻涌过无数的念头和话语。这漫长到无边的一千八百年里,他试想过如果时光重来,又或者步蕨没有死,他该如何去挽回这一切。是悔不当初自己没有听从他的劝诫,还是根本不应该离开载川下山历练。最终,他茫茫大雾的意识里只有步蕨的那句话——“我从未责怪过你”。
“你可能自己没发觉,你的性格和叶汲有相似之处。”步蕨不等他否认,又继续说,“那时候的你,为了含冤而死的知己将生死抛诸脑后,以一己之力斩断龙脉。这实际上和当初叶汲看见被填埋的沧海众生,一怒之下淹没天地,几乎没有区别。要说区别,那就在于叶汲他有野兽般的直觉,把握住了他大哥和我的底线,还有那一点愧疚。他很狡猾,很会利用我们对他的那一点愧疚,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而你,恰好欠缺了他这一点灵活善变。”
沈羡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许久他抬起低垂的眼睑,平静地注视着步蕨:“一开始是愧疚,后来又是什么让师父屡屡为他打破自己的原则,赦免他大逆不道的罪行呢?”
步蕨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发现这时候的沈羡又有些像自己,他突然生出种难以启齿又微妙的感觉,沈羡就像是他和叶汲的孩子一样。只不过继承到的是缺点还是优点,就另说了。
他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那姿态和当年教他们经文符咒时毫无二般:“你应该已经知道,神祗并不是完美无缺,而天地也并非永恒不变。日月星辰,江海山川,无时不刻不在迁移流变。百年沧海桑田,千年斗转星移,再高耸的山峦有朝一日也会为河海所倾,神祗会产生私欲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步蕨叹了口气,“我比较奇怪的是,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徒弟出了事,到现在怎么也没过问一句。”
“……”被步蕨一席话震撼住的沈羡满脸收不住的尴尬,半天勉强找回“沈道君”的镇定自若,“他在师父这里,应该不会有事。”
步蕨无声地谴责了他一眼,他侧过身,露出床上被黑布层层包住的沈元。黑布上快速流动着金色的符文,那是叶汲写上的清净符,原本只是一道,现在密密麻麻的符文像一张蛛网将虚弱的狐狸包裹地密不透风。然而即便如此,黑色的疫气一直波动起伏,试图冲出这张罗网。这种无止境的争斗给沈元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步蕨只能时不时念诵经文帮他舒缓疼痛。
“五鬼疫疠?”沈羡一眼识别出当年在诸国间肆虐的瘟疫,不假思索地冷冷说,“是太清境下的手?”
“不一定。”
沈羡愣了一下。
步蕨语气平缓:“五鬼疫疠最先是由赵朗他们散播出去的不假,上面要是想命他们除掉你们,不会等到这么多年以后,手段也不必这么堂而皇之。”步蕨摊摊手,“我们的兄长还是要点面子的。”
“……”沈羡怎么看都觉得,归来的步蕨不再像往日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大概是对叶汲的成见太过深重,总觉得高岭之花的师父被那货硬生生地拖入到了红尘俗世里打了个滚。
“给这孩子下瘟种的人,明显是冲着你而来。”步蕨拿出根白术点燃,辛辣的苦味弥散在空气里,沈元颤抖不停的身体慢慢平复了下来,“我怀疑,那人是和当年载川相关的某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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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和沈道君认识?”宗鸣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哪怕他知道宗兰的魂魄很有可能已遭遇不幸,但他仍然将熄灭的油灯点燃,“我看你和他之间似乎有些成见?”说起黄泉眼,他不禁迟疑了下,“沈道君这次突然来巴蜀,你说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黄泉眼而来?”
他语气很不确定,因为沈羡的品行在道门里是有口皆碑,像沈羡这种完全无欲无求、一心苦修的高道,万里也难出其一。宗鸣在年幼的时候偶然见过他一面,如今再见,这人竟然毫无变化。就同道门里大多数的人一样,宗鸣也猜想这位沈道君是不是已经得道成仙了。可是既然已经得道,又为什么没有飞升上去呢?
提起沈羡,叶汲就摆出张苦大仇深的脸:“老宗,我劝你一句,想要活得长,这辈子千万别收徒弟。尤其别收沈羡这种日了狗的徒弟。”
宗鸣大惊:“沈羡是你徒弟?”
这师徒两人南辕北辙就算了,怎么见面还和杀妻夺子的仇人似的?
叶汲沧桑地抽了口烟:“要是我的,早被我刮千刀丢海里喂鱼了。老二当年一不小心犯下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招惹了路边不该招惹的孤魂野鬼,顺手就给自己结下了这段孽果因缘。唉,不提了,糟心。”他估摸着师徒两人“谈心”谈得也快差不多了,拍拍宗鸣的肩,“老宗,我和老二还是期待你敞开心扉,和我们说说你家这事儿的。毕竟早结案,咱们早离开你这块伤心地。你好好想想,考虑清楚了随时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