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蚌珠儿 作者:老草吃嫩牛
顾昭,何人也?乃二十世纪,海上爽朗老男孩名,前世生,平平淡淡,无波无折,去世享年五十六岁,无婚姻史,无信仰,无恋爱史,吸烟史,赌博史,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生,虽有妄念,奈何小城出身,家中老幼,皆是普通人,受不得刺激,受不得舆论,便不敢言,不敢求,只得年少离家,在矿船上漂泊近二十年,四十岁起又至民办海校任教,直至死亡。
最后那几月,顾昭也反思过自己的辈子,缠绵病榻,没有爱人安慰,无有家人呵护,酸酸楚楚的只觉得自己亏了,只为喜欢类别错误,便自觉低人等,故作爽朗的乘风远航,躲了辈子,装了辈子,落得这般的下场?因此上,他便起誓:
若有来世!看到自己喜欢的,再不跑,能求就求,求不到抢也抢来,再不肯为别人委屈自己半分,要率性而活,做枚真真正正的海上爽朗自在的好男人。
如此,他便死了,死了之后,便来到这个陌生又惊悚的架空时代,看样子恍惚是个古代?但是这个古代跟史书不搭调,跑到了另外边,亏了此地依旧是地球,亏了依旧有些还算熟悉的历史人物,虽然拐弯了,那却也没什么,惊着惊着也就习惯了。
顾昭对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这些亲人有无半点感情牵挂?那不是还没相处过呢吗?如果人品好,处处也是可以的,老头当年是真的很爱他,可老头子死了。以前看书,什么家族斗争,后宅斗争,在他这里通通没遇到过。
他个八岁幼童,身边有仆三十五人,却依旧有人可怜他,说他的命很苦。
完全不觉得啊?
这些年。因为是顾府,郡公爷的弟弟,他反倒是沾了些名份儿上的便宜,加令他明白了古代宗族的重要性,那就是荣皆荣,损百损,你说他倒是能在海外呆着,问题是你不能跟毛猴子玩吧?寂寞啊!这是个霸权社会,他到处溜达闯世界,来回走个车马,递平洲顾府的帖子,那帖子比上辈子校长写的条子有权威震慑力了。
顾昭身边有人照顾,不但照顾他,还赤胆忠心,弄得他的世界观乱了很年才习惯了,这不是,人祭时代刚刚结束吗,就二百年前,打仗要杀人祭祀,烧砖要杀人祭祀,求雨要杀人祭祀,头耕牛换奴隶四十,于是在祭祀的时候,人作为便宜货被推出去献祭,是合算的物价选择,种种之类,只要有所求,倒霉的就是这帮子奴隶。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奴隶都会为这种死亡方式儿骄傲?这个顾昭就实在实在受不了,好在,现在,人祭已经被禁止,社会要进步吗,也正常。唯没改变的是,奴隶骨血里的奴性,如顾昭奶爹毕成家,对个八岁的孩子,除了当祖宗般的供着,基本上是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唯的手段就是苦劝,哭求,当这两招用完,没用之后,也就随顾昭了。
大海就是顾昭的家,南大陆周边的几幅海图是他前辈子闭着眼睛都跑习惯的路线,也是他这辈子脑袋里最大的财产,所以,即便是没有很好的航海仪器,土有土的办法。沧海桑田,地图还是那张地图,几千年后这边还这样!架不住熟悉啊,真是老天爷眷顾,南边耀县周边海域数万里,他闭着眼也是可以带着船队去得的,要是设备好他可以远。
只是这个时代的冶金,制胶,木工等等之类造船技术还在原始时代。般的造船知识顾昭是懂,可顾七觉得把白银时代的东西丢到青铜时代不好,他好为人师,有时候想问题爱从全局想,这是病,教师病。
穿越了,恩,挺意外的,穿越不可怕,架空才可怕,当个海上爽朗老男人,掉到稀里糊涂的时代,他又不懂架空这个词汇,就惊悚了。
刚出生那几年,顾七是张着大嘴冒凉气,感觉什么都不对,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做梦般,每天都是稀里糊涂的,他老子倒是很骄傲,说他内秀,秀个头!
这是个前所未有的时代,历史上的人半有半没有,该坐天下的死了,不该坐的却活着,活的好着呢。
帝王年表不对,历史事件不对,那几位圣人倒是出来蹦跶了,可是华夏古老传说里的几位著名神仙却少了半……现在的人信奉天圆地方,还是觉得自己住在大陆的中央,有黄河文明,长江文明初见端倪,草原文明还没听到。
顾昭跑过很地图,大数是南方的地图,这边还是样的,比较出名的山脉都在,以名山脉为轴心,熟悉的目的地皆能寻到,这点还是很能安慰他那颗不安的老男人心的。
往昔他也打听过,说是,在北方的北方,有很冷的地方,那里不怎么长庄稼,住着野人又高又大,那草原看不到边,也没人去过加遥远的地方。
真奇怪,就像玩游戏,这地图还没打开呢,这内陆的文明却悄然的快速前行了,这种进化完全将周边的国家屏蔽在外,门心思的就走自己的,这点才是最最奇怪的,怎么可以这样呢?这种完全封闭在瓶子里的状态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有了将近几百年的有记录,可考据的文明史。
架空国土上的国家,在走前所未有的条道路,走的还理直气壮,这点对于个外来的顾昭来说,是强大的精神迫害。有时候手痒痒了,他是真的很想纠正的。
越南呢?金三角呢?东南亚呢?都不知道,对了,印度,伊斯兰堡是知道,那边有个宗教过来,最古老的僧侣万里跋涉的过来传教,这边也跟那边有了国与国的基本交往,但本朝人把那边的人叫野人,说他们没有礼仪,内陆本土的道教也有,还挺兴旺的。
只是好好的华夏地图,硬是切下块南地,顾昭觉得怪可惜的,长江以南未开化,青海,新疆,西藏南边算半开化,倒不是不想开化,目前,大梁国整个人口,据说不足万万,也就是亿,战乱后不足这个数。人少,地方足够,没有往外折腾?顾昭还是觉得可惜,抢呀,使劲占,占到了就是咱的,这个大概是他后世的怨念吧。
说起来,也该是庆幸,梁朝人的人文思想,冶金技术与农业生产力来衡量的话,属于半封建半奴隶社会初期。顾昭带着船去的那些地方,衣不遮体的野人团队到处都是,有些身上的毛毛还没退干净呢。这些部落最需要的是生存下去的食物,是武器,是农具。
顾昭的买卖做得非常大,这点不好,欺负猴子确实不好,可是,那么东西,不抢来做什么呢?他在跑船那会,跑的是矿船,对海岸线几家矿区是异常熟悉的,那出产金矿,那里有有色宝石矿脉,玉脉,金矿伴生银矿,还有数不尽的有色宝石,如今这年月的金子依旧是沙金为,沙金发白成色般,也称狗头金,矿金要加金黄加纯。
可知金矿最的国家在那吗,是印尼。在苏禄,文莱,占婆中间有座小岛,叫言都岛,此岛就有金矿床两座,金矿山座,铜矿座,还伴生有银子跟有色宝石,那世这里是著名的金银岛。
以现在顾昭可以掌握的人力物力,这里够他折腾百年都整不完的。
以前看电视剧,看穿越,这主人公又是发明,又是称霸。其实那些都是……哎,反正顾昭觉得自己做不到,难不成他振臂呼,虎躯震喊到,我知道世界有大,咱们起去占地方吧!傻缺才跟他走!他算老几?
顾昭是个浅薄的人,他自己这般认为,做可以做的事儿,不要想那么大,是老人的观念。他会织网,会看鱼群,会在大海里不迷失方向,叫他去造纸,他就不会。
闷声大发财的日子,顾昭过了好年,他带着奶兄用耕牛,粮食跟那些部落换了上百的奴隶,头扎在言都岛,光这个岛,够顾昭挖辈子的。
那些奴隶每两年换批,走的时候送两头大牛,外加整套的农具,那些毛绒绒的娃儿,美死了。而且,他们从不在个地方买奴隶,每两年都换个地方,顾昭也不是没心眼,如果没有正确的海图,除了顾昭,顾昭的奶兄都找不到言都岛在哪,那岛屿周围的暗礁,激流得很。
就这样,顾昭在默默的囤积自己的力量,从不敢在内陆折腾。现如今,随便来股势力,都能像碾死蚂蚁般把他的小身板儿给碾碎了,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老爹去世后,他压根没指望自己的兄长们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不欺负就不错了。
顾昭没怨恨,人家也不欠他什么,现在就很好,老爷子临死前,悄悄的都帮他安排好了,从他奶爹那里顾昭知道在老宅有个密室,密室里有些宝贝是留给他的,也没少,不过是几万贯的身家,当然对于普通人,这不少了,非常了,如今普通的佃户,年花用,就是十贯钱上下,奴隶自己都不是自己的,那里还有财产。
若不是奶爹家是家生奴,顾昭去南方溜达的大海梦想,怕是二十岁之前想都别想,此地,二十岁冠礼,方成年。
老爷子早年跟着先帝爷起兵,路打砸抢的没少捞,所以,给他留下了在老爷子看来,生都足够的花用,他可以护的住的花用,当然,这绝对无法跟他大哥顾岩比。
有时候顾昭就搞不懂了,你把秘密说给忠仆听,却不告诉自己的儿子,这是玩的什么招数?当然忠仆是很实在的,老爷子的委托,他奶爹完完全全的做到了。
个八岁的奶娃,带着大笔钱,还有各种产业回乡的顾昭。对于那些家里有几百贯身家,几十亩富田就可以称为乡绅的平洲族人来说他是大肥肉块,刚回家那会子,常有家族的亲戚,还有乡党来打秋风,好在,开国公府的牌子还算硬,他还有个虚爵,毕成也是个烈性的脾气,硬生生的护住了他。
顾昭不害怕吗?怕的,吓得要死,生怕那日被人跳墙进来害了。亏了他奶爹是上过战场的,顾昭自己也有成算,买了不少可以护院的家奴回来,最可恶的次,主枝来了位很远,远的没边的族叔,上门借钱,开口就是百贯。顾昭把主枝的族老请了来,请他帮着断断,该给不该给那笔钱。
他这里敢舍了脸面出去,那边也就要脸了。
再后来,离开了家,带着自己奶哥成天在南方奋斗,各少数民族区域混,其实人家少数民族没啥,就是地盘观念强点,对于外来的人,防备心重点,可对于带来他们需要的生活品的顾昭跟毕梁立,还是很欢迎的。
奶爹老年痴呆症了,顾昭也长大了点了。亏他有个最低等的虚爵位,可以到处跑,不然,作为普通的低等民,他连外县都去不了。
如今南方皆称蛮地,因为这边没有礼仪教化,因为这里只是连绵万里的热带雨林,沼泽,瘴气,所以,官府虽有管制,还是异常的疏松,在边缘地段划拉,般被流放的人被送到这边等死,挂了这样的名头,其实对南方些部落来说也是保护。
也许,再过几百年,这边的大门打开了,那些少数民族的女孩子们就得在十二三岁,把脸纹了,把脖子拉长了保护自己了,南方地图都没打开,浩瀚的大海就提都不用提了。
古人成熟的很早,十三岁成家的比比皆是,老毕成傻了之后,十岁的顾昭当家做主,毕梁立对自己的小主人那是奴性百分百的,不该问的绝对不问,好好的听着就是了。
就这样,五个月个来回,两年换人,顾昭带着自己的奶兄,群土著奴隶绕着海岸线来来回回好几年,他熟悉蛮地海岸线的好民族的发展史,个海员如何度过孤寂的岁月,靠的就是看书听老海员唠叨。顾昭知道如何交流,虽然早了很代,海员总有自己的生存办法。
顾昭直在囤积,在言都岛,在东南亚周边溜达,他们用内陆简单的东西,换了不少稀罕物,在南边长江附近的个小地方,他有个码头,这个码头后世是很著名的集装箱码头,不过,现在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个渔村,顾昭本人是这里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农庄主。
他买下大片的土地倒也不耕种,就到处种树了,种植各种果树。
顾公爷派人来接的消息,顾昭早早的就知道,他有些憋屈,可也没办法,这是个宗族兴旺才是兴旺,家主为尊的年月,长兄还为父呢!
他却没有接触过那边的人,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再加上这边也该收手了。毕竟,他现在手里有的东西,实在太引人注目,稍不留神,便会引来大祸,他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到底价值几何,但是富可敌国这是最基本的。
绕开顾家来人,顾昭带着毕梁立悄悄的把这些年囤积的财产的小部分运回老家平洲,老公爷当初死之前给他留过三处山地,在古代人的眼里,山地是最不值钱的,因为跟土地挂接在起,所以,平价老家这附近的几个山头都算他的,这山下的猎户,年底会往主家送些皮子算是税务。
顾昭带回来的东西,就藏在山下的小庄子里面,这点他没瞒着毕梁立。
奶哥毕梁立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他被主人像士人般的对待了,这样的尊重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少见的,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他割了自己的舌头。
顾昭偶尔做梦,想起奶哥的血盆大口就是身汗,他非常的不理解,是的,这简直难以接受。可是古人却都是这样的,士为知己者死,是很正常的社会现象,就像去电影院买票般,这是规矩。割舌头是最低等的忠诚。
所以说,古人真的很麻烦,就像现在这样。
陶若恭恭敬敬的给小七爷磕了三个头:“给七老爷请安。”
顾昭顿时想起了部很老的电视情景剧,里面有个人整天价提着把长刀呐喊:“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啊,起来吧!我与你不熟,以前许是见过,那时候我年纪小,许事情都记不得了。”顾昭斜斜的躺在个无栏杆,无围子的平面矮塌上,身后靠着的是胖乎乎的绸缎缝制的靠垫,头戴件很普通的帻巾抓发,身着件豆青色长袂深袍,未着布袜,赤着脚半盘着,手里端着个青灰色的茶盏,样子很随意的跟陶若打着招呼。
陶若起来,笑眯眯的道是。顾昭反复看着老家人,他们说,这是长兄那边的能人,浑身能长百八十个心眼子,原本顾昭在南方明面上这点家底,这家伙不到个月就打探出来了。
陶若老橘子皮的脸上,扯了脸的笑纹纹陪着小心的打量自己家小七老爷。
看摸样是顶顶好的,虽在南边晒了好些年,依旧白白嫩嫩,不傅粉也透股子玉色。顾昭当然黑过,不过这几个月养过来了。
陶若赞叹,瞧瞧这幅细眉凤眼,眉清目秀顶顶好的上等摸样,说起来老生子都漂亮,家里的小四爷也这样,俊秀漂亮又聪明,只是没小七老爷这般聪明,小小年纪自己支撑家业,跑到南地受罪,开酒庄,垦荒田,酿香精,哎,老太爷要活着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家里大哥,大嫂还都好吧?”顾昭很别扭的问了句。
陶若的脑袋立刻底下,脊梁微弯着带着满腹的恭敬回话:“都好着呢,就是惦记您,这些年,也不是不联系您,这兵荒马乱的,早几年老爷在新北,座北,您知道那地方天天打仗,家里的小四爷四岁才知道世界上还有爹,您是不知道……”
陶若还想唠叨,顾昭有些厌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没问你那么,就说你来做什么吧?”
陶若讪讪的笑了下:“回七老爷,大老爷的意思是,接您去上京,小七老爷如今都要十七了,也该着成家立业了,如今老爷在朝里还说得上,也想帮您找个实缺,来的时候老爷说了,南边酒庄自己喝喝就得了,毕竟贩卖这等事情不合时宜……以后去了上京万事有老爷呢,这不是老太太如今叫人收拾了宿云院……”
“知道了。”顾昭有些烦躁的打断这位老仆的唠叨,陶若闭了嘴,虽然他在上京顾家那是有头有脸,是三代的老仆,小辈的少爷见了他都要喊句陶爷爷,可是在这位面前显然,他还是立不起杆来的,这位跟老爷样,算嫡出,辈分大得很。
顾昭在那里头都没回的道:“你回去,跟我大哥说,我活的好着呢,早先家都分干净了,他的就是他的,我在老家,在南边自己过自己的,这几年暂且我还不想成家,再者……要想成家自己会找,就这么着吧。”顾昭说话,颇有些现代人的气质,许是这些年他自己做主做习惯了,很有些上位者的架势。
陶若还是陪着笑,样子十二分恭敬的回了句:“七老爷,话是这怎么说……可您看,也是长兄为父,您看,您不回去……”陶若唠唠叨叨还想硬的软的起来,奈何,小七老爷硬是不吃他这套,他两段话未尽,小七老爷已经施施然的离开了。
说不去,就不去,你们能奈我何?还未见,小七老爷已经给上京顾家大小留下个脾气古怪,我行我素的恶名声。